齊敬不知怎麼說出要回去的話,其實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句話,他其實恨不得齊莞去死,如此既能替姐姐報仇,又能打擊陸氏,讓陸氏去痛不欲生。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起齊莞替他針灸的情景。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最後他覺得,齊莞不能死在塔桑手裡,塔桑霸占了大周的領土,國家仇恨不共戴天,就算死也應該死在他手裡。
外面的人聽到齊敬說回去,立刻問道,“敬少爺,回去哪裡?
”
“赤崗城。
”齊敬說。
“回赤崗城做什麼?
我們這會兒都到這兒了,還回去?
”有人提出質疑。
齊敬當然知道自己這一趟生意有多麼重要,如果成功了,意味着他在朱爺的心目中更加重要,将來給他擔當的大事會越來越多,如果失敗了,那他可能會失去朱爺對他的看重。
“回去!
”他越來越堅持,在他說出要回赤崗城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心頭一直壓着的大石頭放了下來。
“不行。
”其他人都反對,沒人會同意。
齊敬皺眉,“我說回去。
”
“你不是想去告訴趙言钰,他的女人被東胡王子抓了吧?
”有人問道。
他的确想這麼做,但齊敬沒有回答。
“你瘋了!
”那人見齊敬沒有開口,便知他是這麼打算,忍不住罵道,“别說你被趙言钰見到會沒命,就是他放過你出賣他的女人,東胡人如今還會留着那女人的命?
就算不被強暴淩辱緻死,也肯定慘不忍睹,你這是在替自己招仇恨,找死。
”
齊敬愣了一下,他忘記了,齊莞是被他出賣給塔桑的,是他将齊莞打暈帶走的。
趙言钰此時肯定已經知道了,他會放過自己嗎?
“那是我嫡姐。
”齊敬沉悶地說了一聲。
其他人都沉默了下來。
良久,才有個聲音罵道,“你他娘把自己的嫡姐出賣給東胡人。
幹盡畜生的事,如今又在說什麼人話。
”
“都已經這樣了,你難道還想别人原諒你?
”另有人問。
齊敬不知怎麼回答了。
他的行為畜生都不如,但他就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
“那就找個人帶信給趙言钰吧,如果他的女人真的死了,我們也是盡點人事。
”有人說道。
馬車繼續前行,齊敬心裡雖然糾結。
但也不想去送死,他很肯定趙言钰見到他第一眼就是了斷他。
彼時,趙言钰仍然在找着齊莞,卻依然沒有消息。
六皇子再次接到皇上的聖旨,終于無奈地啟程回了京都,心裡就算再怎麼放不下齊莞,他也不呢個繼續留在這裡。
塔桑聽到屬下的話,終于将手從齊莞脖子上松開。
轉身瞪着那個人,“怎麼回事?
“許多士兵昏倒過去,且全身發熱。
嘔吐不止,大夫看過了,道是傷寒。
”那人回道。
傷寒?
塔桑大驚,“确定是傷寒?
”
那屬下點了點頭。
傷寒非同小可,塔桑這時哪裡顧得上教訓齊莞,立刻跟着那個屬下離開。
齊莞大口呼吸着,猛烈咳了幾聲才緩過氣,她這真是逃過一劫了,剛剛差點就被塔桑給掐死了。
瑞雪過來扶着她坐下,“沒事吧?
”
“沒事。
”齊莞回道。
“剛剛那人跟塔桑說什麼?
”她聽不懂動畫話,不過見塔桑臉色變得那麼難看,想來應該不會是有好事,就不知可否跟趙言钰有關。
“好像是有士兵得了傷寒,塔桑趕着去看了。
”瑞雪回道。
齊莞怔了一下,随即想到這南方這時候本來就容易生病。
“傷寒可大可小,想來是有士兵喝了河裡的生水或者吃了什麼東西引起的,你小心一些,這是會傳染的。
”
瑞雪驚訝地問,“剛才看你給塔桑包紮的樣子,你是個大夫?
”
“略懂一二罷了。
”齊莞道。
瑞雪感歎幾句,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壓低聲音,“我想把你在這裡的消息傳出去,隻是要怎樣才能令小趙大人相信?
萬一不信呢?
”
齊莞心裡感激瑞雪這樣幫她,雖然瑞雪這麼做同樣是為了她自己,“你能讓人将消息帶出土溝城?
”
“盡量,不是所有人都甘心被東胡人欺壓着的。
”瑞雪保守地說道。
“隻要我相公看到這個東西,他就會相信我在這裡的。
”齊莞拿出身上藏着的荷包,裡面有銀針,是趙言钰特意讓人打造給她的,世上僅有,絕不會有相同的。
眼力好的人會發現銀針上面是有紋路的。
齊莞拿了一根銀針包在手帕上遞給瑞雪,“拜托你了。
”
瑞雪拿了放在懷裡,“等我消息。
”
在土溝城,齊莞可說是兩眼一抹黑,瑞雪離開之後,她又沒人可說話,看着地上還有塔桑的鮮血,她厭惡地皺起眉心。
且說塔桑離開後便來到東胡的軍營,他匆匆進了營帳,見有十數個士兵嘔吐的嘔吐,打寒戰的打寒戰,他越看心裡越氣,“這都是怎麼回事?
”
本來埋頭在看診的大夫聽到他的聲音,急忙說道,“這傷寒極易傳染,爾等還是不要随便進來。
”
傷寒病者一坨糞便都能将病傳染給别人,更别說這營帳裡這麼多病人。
兩個東胡大夫急忙将塔桑請了出去,“大王子千萬别進來,免得被傳染就不好了。
”
“怎麼這麼多人得了傷寒?
”塔桑皺眉問道,對會傳染一說并沒放在心上。
“一開始隻是兩人傷寒,隻是那大周的大夫沒診斷出來,道是風寒,這才傳染了那麼多人。
”一個東胡大夫說道。
塔桑氣怒叫道,“把他庸醫給我砍了。
”
“大王子,當務之急,是要趕緊将城裡能治傷寒的藥找來。
”另一個大夫說道。
“需要什麼藥讓人去拿來就是了。
”塔桑道,在他看來,土溝城裡的東西都是想拿就拿的。
“有幾味藥不夠……”
塔桑道。
“差什麼讓人想辦法從其他地方帶來。
”
離開營帳,塔桑隻覺得額頭的傷口更加刺疼了,他本來性格就暴躁,此時更是想拿齊莞出氣。
怒火騰騰地沖進軟禁齊莞的院子裡,卻聽見齊莞在跟服侍她的丫環讨要石灰粉。
“你要石灰粉作甚?
”塔桑陰郁着臉走了進去,瞪着齊莞問道,以為她又想出什麼法子要逃跑或者傳遞消息出去。
“聽說有個丫環得了傷寒,為了以防萬一,要些石灰粉防止傳染。
”齊莞淡定地說道,手心卻有些冒汗。
她實在怕塔桑又對她做出什麼事。
塔桑狐疑地問,“石灰粉能防止傳染?
”
有個丫環得了傷寒的消息他進門的時候就知道了,已經吩咐讓人将那丫環擡出去了,所以聽齊莞這麼說并沒驚訝,隻是好奇石灰粉真的能防止傷寒傳染嗎?
“如果沒有石灰粉,那也要煮黃連麻沸湯。
”齊莞說道,她并不是想要幫塔桑,隻是如今連宅子裡的丫環都有傷寒。
那城裡其他百姓家裡肯定也有人被傳染了,土溝城雖然被東胡人霸占了,但住在這裡的還是大周的百姓。
她希望能夠幫到他們。
對于齊莞的話,塔桑是将信半疑,“你是個大夫?
”
好像有聽說趙言钰的妻子是個女神醫的傳言,以前大周的太後快死了還是她救回來的。
“若是沒有效果,我會連你砸傷我的帳一起算的。
”坦桑威脅道。
齊莞此時擔心的卻是趙言钰那邊的情況,不知大周的軍營可有士兵得了傷寒。
趙言钰在探知東胡這邊有人傷寒,已經下令所有士兵都要喝附子湯,更是讓城裡的百姓在角落撒石灰粉,将藥店裡所有治傷寒的腰都集中統一,防止被東胡的奸細買走。
“塔桑這下該急得跳腳了。
想要下藥傷我們的士氣,如今我們尚未出手,他們倒是自己病倒了。
”徐錦陽幸災樂禍地說道。
甯朝雲說,“傷寒不是小病,就怕傳染開來,我們這邊也會受影響。
”
趙言钰沉重地點頭。
“處理不當會很嚴重。
”
就怕成了疫症。
“趙言钰那卑鄙無恥的混蛋!
”塔桑從屬下那裡得知買不到醫治傷寒的藥材,氣得将趙言钰罵了個祖宗十八代,直想一口血噴死他。
“大王子,如今該怎麼辦?
土溝城裡的黃連根本不夠。
”金敏同樣堪憂地問道。
才兩天時間,又有十人被傳染了,再這麼下去,他們根本不用跟大周打仗,直接病死在這裡算了。
“除了黃連就沒其他藥材能替代了嗎?
”塔桑差點想揪頭發了,軍營裡,城裡很多人都傷寒了,每天都有人死去,他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偏偏這裡距離東胡王庭太遠,想去大周的地方買藥卻買不到。
都是趙言钰那無恥的東西,竟然把黃連都買走了。
金敏看着快要抓狂的塔桑,發現他的臉色燥紅得有些異常,“不但黃連買不到,連黃芩也沒有……”
塔桑覺得自己都要噴火了,“趙言钰就不怕傷寒傳到他們那兒去嗎?
”
“他們的石灰粉很充足……”金敏實在不想在打擊塔桑了,“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
”
“什麼辦法?
”塔桑急忙問。
“将所有得了傷寒的人……都燒了。
”這樣才有可能杜絕繼續傳染開來。
塔桑猶豫地擰眉,如果真這麼做的話,恐怕會令很多士兵寒心。
“我再想想。
”塔桑說道。
金敏知道最後塔桑一定會同意他這個做法,所以他并沒繼續開口說服他,隻是平靜地看着他煩躁地走來走去。
塔桑一邊走還一邊不停地咒罵趙言钰卑鄙無恥。
“他娘的,去下令吧。
”塔桑最後大聲罵道。
金敏領命而去。
齊莞從瑞雪那裡得悉塔桑這個命令,直罵他是畜生,傷寒并非無法醫治,怎麼要用如此殘忍的方法?
“因為買不到黃連跟黃芩。
”這兩樣都是醫治傷寒最重要的藥材,卻都被趙言钰給買斷了。
大周士兵數萬也需要服用麻沸湯,趙言钰将黃連跟黃芩買斷了也是理所當然,他肯定也沒想過塔桑會這樣殘酷冷血。
“城裡的百姓也有許多傷寒的,都已經被抓起來了。
”瑞雪希翼地看着齊莞。
似乎認為齊莞能夠阻攔這件事,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齊莞身上。
齊莞從瑞雪眼中看到對自己的希望,她艱難地搖頭,“我也沒有辦法……”
瑞雪臉上浮起絕望的神色。
“芳雪昨日診出是傷寒……”
齊莞低下頭,兩手緊握。
到了旁晚的時候,她看到東面的天空有濃煙滾滾升起,她聽到凄厲的哀嚎聲四面傳來,齊莞的心尖似被用鈍刀割着。
她痛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瑞雪淚流滿面的站在她身後,“今天燒死了這些人,難道明天就沒有傷寒了?
”
齊莞張了張口。
最後隻能問,“你将東西送出去了嗎?
”
“你到現在還是隻想着你的安危?
”瑞雪對齊莞失望起來,覺得她和塔桑都是無情的人。
“不知道趙言钰拿到銀針沒。
”齊莞自言自語。
瑞雪冷冷看了她一眼,後悔幫她将東西送出去了,這樣的人應該被塔桑殺死才好,小趙大人怎麼會娶這樣的蛇蠍女子?
傷寒并沒有因為今天的屠殺而杜絕,第二天,軍營裡又出現了幾個人有傷寒的迹象。
塔桑得知後,真的抓狂了,他沖到齊莞面前。
将趙言钰毒罵了一頓,然後想一刀殺了齊莞洩恨。
金敏及時阻止他,“大王子,可用這個女人換藥。
”
沒錯,可以将齊莞跟趙言钰交換醫治傷寒的藥材,可他實在太不甘心了。
齊莞看着塔桑說道,“沒有黃連和黃芩,你就是燒光城裡所有人,還是會有傷寒。
”
“賤人!
”塔桑一把掌打在齊莞臉上,神情兇狠布滿殺氣。
金敏急忙道。
“大王子,大局為重。
”
塔桑用力回來金敏的手,腳步一陣踉跄,隻覺得兩眼發黑,全身乏力,他都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了。
“大王子。
你沒事吧?
”發覺塔桑的不對勁,金敏急忙扶住他的胳膊。
“我沒事。
”塔桑搖了搖頭,打了個寒戰說道。
齊莞秀眉緊蹙,眼睛直盯着塔桑的臉,對金敏說道,“他可能染上傷寒了。
”
金敏大驚失色,“什麼?
”
“真是報應,昨日燒死那麼多人,今日他便傷寒,是不是也應該将你們的王子也抓去燒死?
”齊莞輕笑問道。
塔桑神智還算清醒,聽到齊莞這麼說,揚手想再打她,“臭女人,你說什麼?
”
還沒打下去,他已經倒在金敏的手臂上。
金敏顧不上其他,急忙讓人進來擡着塔桑回屋裡,又讓人去将大夫找了過來。
兩個東胡大夫給塔桑診脈之後,确定他是染上傷寒。
怎麼辦?
沒有藥啊!
“聽說……那位小趙夫人也是個大夫,懂得針灸治病,或許可請她幫忙。
”其中一個大夫說道。
金敏厲眼掃向他,“你聽誰說的?
”
“是瑞雪姑娘說的。
”另一個大夫說道。
“我們打聽過,小趙夫人确實是個大夫。
”東胡大夫根本不懂得如何針灸治病。
金敏看着面色赤紅的塔桑,萬一塔桑真的出了什麼事,他肯定也會被大汗一刀砍了,在沒有找到藥材的情況下,隻能找小趙夫人來試試了。
“你們看着大王子。
”金敏說道。
他親自将齊莞抓了過來,“救他。
”
齊莞搖頭,“救不了。
”
“救了我們大王子,放你走。
”金敏的大周話說得并不是十分流利,隻能簡單地說重要的幾句話。
“我不是不想救,沒有附子湯,傷寒無法斷根。
”齊莞道。
金敏拔刀指向齊莞,“不救,就死!
”
齊莞無奈道,“我最多隻能減輕傷寒的症狀,你們還是要趕緊找到黃連跟黃芩。
”
實際上,她真的沒辦法僅憑一支針就想救活塔桑,如果真的能夠這麼厲害,她早就出手去救其他人了。
金敏隻能命人繼續去南越城找黃連跟黃芩,隻是,有關家藥鋪在壟斷這邊的藥材市場,東胡人想要買到黃連實在很難。
而趙言钰在這時候已經收到了齊莞的銀針。
“在土溝城?
”趙言钰拿着隻有他才認得出來的銀針,急切地問着帶針給他的白卉。
白卉哽咽道,“是一個趕車的送到榕城來的,說要轉交給您,少爺,那人說少夫人被塔桑給抓了。
”
她來到軍營沒多久,就被趙言钰讓人送回榕城,她每天都會出來打聽可有齊敬那夥人的消息,前兩日在大門外發現有一人行迹怪異,便告知了海叔,海叔特意将那人抓來,一問之下,竟問出了少夫人的消息。
趙言钰聞言心頭一緊。
“是少夫人讓人将這銀針拿給您的。
”那人不敢到軍營來,便去了之前齊正青養病的宅子,想着總會遇到能夠傳遞消息的人。
“我知道了。
”趙言钰緊緊捏住那銀針,“我會把少夫人帶回來的。
”
白卉擔憂地問,“可是,東胡王子會不會對少夫人……”
“他敢!
”趙言钰咬牙冷聲哼道,其實心裡卻很害怕。
怕齊莞真的遭遇了什麼不測。
(昨天太累了隻更兩千字,今天更五千表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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