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言钰騎着馬跟在齊莞的馬車後面,他很想問問她,他究竟做了什麼讓她這麼不信任他,除了剛開始那會兒他誤會了她,他們之間并沒有其他矛盾發生,那她今日這麼激動又是因為什麼?
他想不通,卻不敢強迫她說明白,隻能默默地護送她回齊家,看着她頭也不回進了大門,他在心底暗歎一聲,這才轉身離開。
齊莞知道趙言钰一直跟在後面,在回來的路上,她已經冷靜下來,隻是對他依然還有怨氣,所以根本不想理他。
白卉和沉香跟在齊莞身後,兩人對視一眼,她們從來沒見過齊莞這麼生氣的,不知道趙少爺又對姑娘做了什麼?
可是看着姑娘那樣子,她們又不敢開口問個明白。
回到莞園之後,齊莞随便吃了點小米粥,便讓白卉和沉香都下去了,自己躺在軟榻上,看着窗外的落葉發怔。
那時,她隻是甯朝雲的寵妾,雖是妾,但在甯家的地位絲毫不遜齊茹,為了報仇,她忍辱負重數年,在她意識到整個京都隻有趙言钰才能幫她的時候,她故意接近他。
她知道他要的是什麼,他要鞏權,所以要打壓齊正匡,而她要報仇,不惜一切代價讓齊正匡和楊君柔付出代價。
他位極人臣,為人高深莫測,做事手段狠厲,才華冠絕京都,凡是認識他的人,對他皆是敬畏有加而親近不足。
和他對弈,和他品茗,對于這個人,她心中坦然。
從來沒有任何情愛的心思,她隻想報仇,隻想讓齊家付出代價,他說他覺得她很可憐,所以才想幫她,她那時候并沒有相信他的話,她知道,他和齊正匡在朝堂上是死對頭,意見相左,他幫她報仇。
其實也隻是借着她打壓齊正匡罷了。
但她并非當真什麼都感覺不出來,她知道他是欣賞她的,至于還有沒有其他,她不敢想。
那時,她心中不敢想情愛。
從來不想,何況對他,她隻有畏懼和欽佩。
對于他的這種畏懼。
即使是重生也難以消除,所以在錦州城相遇,她才那麼抗拒害怕他,以為隻有這樣。
她就能擺脫對上一世的心結。
齊莞苦笑一聲,其實她在意什麼呢?
上輩子就算知道他是在利用她。
她不也會同意嗎?
他們的最終目的其實都是一樣的,就是要毀了齊家。
可自己想要報仇,跟被利用報仇,那是不一樣的感受。
她沒後悔上一世陷害了齊正匡,她隻是後悔沒做得更周詳些,如果能夠讓無辜的人不被連累,那她或許不會有心結。
今日她才明白,原來在她以為利用了趙言钰報仇的同時,自己其實也是被利用了。
她真是蠢!
可她到底在生氣什麼?
介意什麼?
這問題在腦海裡浮現的時候,齊莞被吓了一跳。
整個人從軟榻上彈了起來,她生氣的到底是上一世被利用,還是介意今生趙言钰不懷好意的接近呢?
她有些混亂了。
既然想不通。
那就不要去想了!
齊莞有些逃避地忽略了這個問題,她如今要做的不是去想和趙言钰前世那微妙的感覺。
不管當時她對趙言钰畏懼之中存有另外什麼感覺,都已經不重要了,既然他當時也是要報仇,那麼他們之間兩年的交情已經變成笑話。
她就應該遠遠地避開他的,如果不是成為趙夫人的徒弟,她這一世怎麼會和他牽扯在一起?
齊莞搖了搖頭,苦笑地想,都已經決定不去想了,怎麼又糾結了呢?
還是想辦法查一查齊正匡當年究竟有沒有參與太子屠村的事,她總覺得憑太子一個人肯定無法将這樣大的事兒隐瞞下來,背後必然有幕僚在幫他出主意,她隻希望,這些幕僚當中沒有齊正匡。
并不是擔心趙言钰會怎樣,而是如果齊正匡真的參與了那樣殘忍的事兒,她對這個父親會更加失望,大概連保住他的心都會淡了很多。
可是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要從何查起呢?
對了,還有歆兒!
她還得去一趟太子府呢。
所有的皇子在弱冠之後,都會搬出皇宮,雖然還沒有封王,但已經有獨立的府邸,太子府就在京都的西南邊。
齊莞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去太子府,她跟太子妃并不熟,隻能去找陸氏幫忙。
當然,齊莞并沒有貿貿然地去請陸氏帶她去太子府,她讓白卉打水進來洗臉,又讓沉香去小廚房拿了些點心,她如今總算覺得肚子餓了。
兩個丫環見齊莞的心情似乎比方才好了許多,心裡稍微放心了些,她們雖然不知道齊莞在不高興什麼,但也猜到一定和趙言钰有關,所以她們小心翼翼的,不敢多提趙言钰一個字。
洗了臉,吃了些點心,齊莞感覺心情又好了一些,便帶着白卉一起去了隐苑。
蔡太國舅已經離開了,齊老太爺無所事事地躺在軟椅上喝茶,一邊喝還要一邊點頭歎一聲好酒,見到齊莞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聲音更大了,“果然是好酒啊好酒,老夫的人生多虧了這美酒……”
齊莞聽着老太爺這故意說給她聽的話,忍不住輕笑出聲,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他老人家抱怨了,自從她不讓他喝酒之後,老太爺看天嫌天太藍,看雲嫌雲太白,總之什麼都看不順眼,要不是要巴望着她将酒還給他,說不定真的讓人把她攆出去了。
“祖父,太國舅回去了嗎?
”齊莞當沒聽到齊老太爺的抱怨,讓人搬來了錦杌,就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還将老太爺的手拉過來把脈。
“難道還留他蹭飯。
”齊老太爺哼道。
齊莞笑道,“祖父,您沒事也該出去走走,别整天想着喝酒。
”
“沒酒喝沒力氣走路。
”齊老太爺叫道,其實他并不是真的要喝酒不可,就是過個嘴瘾。
“您這病可大可小,如果您不願意讓我每日為您針灸治療,那就教您打拳……也是能養身,治療您的這個陽亢的。
”齊莞說道,師父跟她說過,可以教老太爺打一套叫太極拳的拳法,不但可養身健身,對老太爺的病也有幫助,隻是練拳的過程需要十分小心,不急不貪不求,懂得清靜之理,才對身體有好處。
齊老太爺聞言一怔,随即大笑,“你還要教我打拳?
老夫一個手指頭就能摁死你,你還想教我打拳?
”
“又不是讓你學打人的拳,是健身的太極拳!
”齊莞道,“師父說了,如果要學太極拳,必須抛卻一切意念,以達無天無地、無我無物的虛無境界,這樣才能靜心以拳治病。
”
“你教我?
”什麼太極拳他是第一次聽說,不過既然打拳能治病,他倒是挺感興趣的,至少比每天在這裡以茶當酒苦中作樂的強。
齊莞眼神一閃,尴尬地别過頭,“我還沒學會,等我學會了,就教您。
”
齊老太爺看着她一陣無語。
“我也是才聽師父說起,根本沒見過什麼太極拳,隻聽說這拳法能治病。
”齊莞紅着臉解釋道。
齊老太爺啜了一口茶,心想等孫女學會了什麼太極拳,不知道他還在不在!
祖孫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綠枝進來回話,大老爺來了。
齊正匡今日沐休,本來是去了太子府,剛回來聽說蔡太國舅早上來看望老太爺,他二話不說就感到隐苑來了。
“父親。
”齊正匡進門給老太爺行一禮,眼角一掃發現除了齊莞沒有太國舅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
“不是讓你們沒事别來打攪我麼?
有什麼事兒?
”齊老太爺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長子在想什麼,語氣顯得有些冷漠。
齊正匡說,“父親今日身子感覺如何?
不如讓兒子使人去請太醫再過來為您看脈?
”
“不必了,感覺好多了,何況不是有阿莞在這裡嗎?
”齊老太爺道。
“阿莞隻是個小孩子,哪裡能比得上太醫。
”齊正匡神色莫辯地看了齊莞一眼,如果不是這次老太爺的事兒,他還不知道這個女兒竟懂得醫術,就連太子妃都聽說了,還讓他讓阿莞去一趟太子府……
齊莞低垂着頭,安靜地站在齊老太爺身後,不言不語,對于齊正匡這位父親,她很難生出親近的感情。
“你若是沒什麼事兒,就回去吧,你覺得阿莞比不上太醫,我倒覺得綽綽有餘。
”齊老太爺揮了揮手道。
齊正匡從來不敢忤逆老太爺的意思,低頭應了一聲,“是。
”
“聽說你最近和趙秉德總是在皇上面前争得面赤耳紅的?
怎麼,趙秉德得罪你了?
”齊老太爺問得風輕雲淡的,好像隻是随口一問。
“是他太不識好歹!
”齊正匡瞥了齊莞一眼,低聲說,若不是眼前的老人家是他的父親,他這會兒說不定已經破口怒罵那個趙秉德了。
齊老太爺皺眉看了他一眼,“政見不同是平常事,得罪太多人對你沒好處。
”
“是,父親,兒子記住了。
”在齊老太爺面前,齊正匡不敢說任何反對的話。
“回去吧!
”齊老太爺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麼,這個長子還是會我行我素,幹脆什麼都不說,揮手讓他回去了。
趙秉德是誰?
齊莞有瞬間的迷惘,看到齊正匡的那一瞥,她才猛然想起,那不是趙言钰的父親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