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悠悠驚慌失措,幾次覺得自己就要從馬背上摔下來,又靠着好腰好力氣坐穩了,靠的不是技術,而是本能。
至于姿勢好看與否,都不重要,不死不殘才重要。
溫順聽話的小母馬肆意奔跑着,張狂得像一陣風,看到有溝有坎也不讓開,直接跳起躍過去。
檀悠悠的靈魂跟着飄起又落下,簡直無處安放,汗水浸濕衣衫,頭帕也掉了,滿頭亂發仿若藏獒。
馮寶山和檀至錦追上來,聯合着打算逼停小母馬,她還不讓,聲嘶力竭地吼:“别管我!
我倒要看看它能張狂到什麼時候!
”
負重前行的是馬,她是騎在馬上的那個人,要也是小母馬先累!
她撐得住!
檀至錦不理解檀悠悠不服輸的心,直接忽略了她的要求,讓馮寶山趕緊出手。
馮寶山羞答答地道:“你們檀家人真有血性!
太好了!
我很喜歡!
”
檀至錦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然後就很生氣:“再不出手,悠悠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一定讓你見識什麼叫檀家人的血性!
”
這什麼時候了,這傻貨還在思春,因為檀悠悠聯想到檀如意的性子,趁機表白一番,實在讓人一言難盡。
馮寶山絲毫不怕威脅:“我的意思是說,裴少夫人能夠降服這馬,咱們不用急,再跑兩圈這馬就聽她話了,豈不是更好?
”
“滾!
”檀至錦不耐煩聽,他隻知道他妹子陷于危險之中,必須馬上解救。
然而就是這一打岔的功夫,小母馬又風馳電掣一般跑遠了。
“呀呀呀!
”檀至錦急得要瘋,把一口氣全部噴到馮寶山身上:“你說你吃這麼多,長這麼高和壯,有什麼用呢?
攔個馬都不行!
”
“……”馮寶山很委屈,高和壯有罪嗎?
他也沒吃檀家的米啊。
人家五小姐都說了,要征服那馬,為啥檀大少爺就是聽不懂呢?
多學一樣本事多好啊!
真是的!
自以為是的傻子!
檀大傻子!
“咦,那是誰!
”檀至錦又咋咋呼呼地喊了起來。
馮寶山擡頭一看,隻見一人騎着馬從斜刺裡飛馳而來,靠近檀悠悠的馬之後,甩出馬鞭卷住人,大聲喊着什麼,似是要把檀悠悠拽到他自己的馬背上似的。
“這誰啊!
”馮寶山也奇了,來人那身衣裳綠閃閃的,好比綠頭蒼蠅透出的那種綠,綠裡透着金,騎的大黑馬玉勒雕鞍,馬尾巴上都紮着花,閃閃發光,一看就很豪橫。
“是福王世子。
”檀至錦神色嚴肅:“這人怎麼跑這裡來了?
我記得五妹夫早已與他割袍斷交。
”
“咱們趕緊過去罷!
”馮寶山一磕馬腹追了上去,福王世子可比烈馬可怕多了。
另一邊,裴揚神色焦急地大聲嚷嚷着:“松手!
放開缰繩!
檀悠悠,你沒聽見嗎?
放開缰繩,我拉你過來!
”
檀悠悠緊抿着唇,死死抓住缰繩夾着馬腹,一任裴揚的馬鞭卷着她的腰又拉又拽,就是不肯松手。
這莫名其妙的傻叉,陰魂不散,哪哪都有他。
“你再不松手,我就把這馬給殺了!
”裴揚一手拽着鞭子,一手拔出長刀,雙腿緊緊夾着馬腹,仍舊坐得穩穩當當的,果然是刀馬谙熟。
雪白的刀光反射着秋陽,在小母馬的眼裡留下一抹寒光。
“咴咴咴……”小母馬仿佛察覺到危險,雙目圓睜,四足發力,跑得更加瘋狂。
檀悠悠被風吹過來的頭發糊住雙眼,腰間的鞭子越纏越緊,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眼看那柄長刀夾雜着雷霆之勢朝着小母馬斬落,裴揚的眉眼也越來越清晰,她一咬牙,顫抖着騰出一隻手,緊緊抓住腰間的馬鞭。
“檀悠悠,你别犯傻!
”裴揚大駭,不得不收回長刀。
檀悠悠朝他呲了呲小白牙,用力一拽。
裴揚的身子立時被帶得歪倒過去。
曾經被踢傷的胸口開始隐隐作痛,不好的記憶潮水一般襲來。
這麼快的速度,若是被拽下馬背,必被馬蹄踩踏而死。
裴揚果斷松開馬鞭,逃過一劫。
檀悠悠将馬鞭接過,百忙之中不忘對準裴揚的黑馬狠抽一記。
黑馬受驚,朝前狂沖,裴揚隻好丢掉長刀緊緊抓住缰繩保命。
小母馬又往前跑了一陣,終于累了停下。
這個時候馮寶山和檀至錦也趕了上來。
檀悠悠捋一捋亂發,潇灑地往後一甩,微擡下巴,得意洋洋:“這是一場人和馬的較量,我赢了!
它服了!
”
她一邊說,一邊使勁拍打小母馬的臉。
可憐的小母馬躲閃着,想要逃開卻被檀悠悠使勁拽住,逃無可逃。
檀至錦看不下去,把自己的手帕丢過去:“把你的頭發弄一弄,瘋婆子似的,要進城就趕緊走了,稍後天晚進不去!
”
檀悠悠驚魂初定,顫抖着手将頭發紮個馬尾,含着因為後怕湧出來的淚花,顫顫巍巍再次上了馬背,色厲内荏地命令小母馬:“走!
再敢亂來把你丢給剛才那個壞東西,要殺要剮都由它。
”
一路上,兩個男人都很沉默,沒有問及裴揚的事,檀悠悠也沒心情去細想,隻顧着匆忙趕路。
三人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了城,又踏着暮鼓趕到白雲巷。
門子見着三人都驚了,當然主要是被檀悠悠的樣子吓的:“這……這……這,少夫人,您這是被打劫了嗎?
”
檀悠悠不想解釋,刨一下亂發,木着臉把小母馬的缰繩扔過去:“隻能喂水,不許喂料。
”
馮寶山出主意:“先餓一陣子,再親手喂食,它就服你啦。
”
檀悠悠腰酸背痛,全身肌肉僵硬,手腳控制不住地顫抖,兇神惡煞地吓唬小母馬:“我現在隻想吃馬肉!
”
裴融聞聲而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檀悠悠手裡那根鑲金錯玉的華貴馬鞭,瞳孔便是一縮,不動聲色地道:“怎麼突然回來了?
”
檀至錦朝檀悠悠呶呶嘴:“聽說家裡出了事,不放心,讓我陪着回來看看。
”
裴融心中溫暖,上前摘去檀悠悠頭上的落葉,溫聲道:“為何成了這副模樣?
遇到劫匪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