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見夏瑞熙借着懷孕的事來抵自己,心中老大不高興,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隻得道:“不介意,不介意。
如今你的身子是最重要的。
”
正好純兒也過來道:“小姐,大少奶奶讓奴婢來瞧,三少奶奶的花兒看完沒有。
”
夏瑞熙知道吳氏是告訴她,薛氏已經好了,讓她們回去呢,便笑道:“三嫂,你看,她們催了吧?
咱們回去說。
”她就不信白氏好意思當着吳氏和薛氏的面開這個口,能躲過一時是一時,實在躲不過去了又再說。
回去以後,薛氏除了眼睛還有些發紅以外,神色已經恢複正常。
幾人閑話了一會兒,就到了吃晚飯的時候。
夏瑞熙就收拾一番,要随幾人一起去上房用晚飯。
吳氏笑道:“你身子要緊,娘不是發過話,讓你這些日子不必再去上房伺候嗎?
”
因為夏瑞熙懷孕,歐二夫人喜不自禁,特别發話,以後夏瑞熙的晚飯就在錦繡園裡吃,方便她随時想吃就可以吃,不必再随大家去上房。
夏瑞熙卻想着這事要低調處理,在這屋裡的幾位,誰沒生養過?
歐二夫人體恤她,她就更該低調,省得引起别人眼紅。
因笑道:“這從哪裡說起呀,我不是好好的嗎?
青謹不在,我一個人吃也沒意思,不如和嫂嫂們一起,飯也要香些。
”
吳氏眼裡閃過一絲贊賞,以過來人的身份教訓她,“你莫糊塗,小看了這頭三個月,孩子穩不穩,長得好不好,這三個月可是最關鍵。
不該吃的東西莫吃,不該去的地方莫去,不該做的事不能做,不該生的氣也不能生,千萬不能累着。
平平穩穩地過了這三個月,以後才算好。
”
薛氏也連聲稱是。
夏瑞熙對于吳氏的這番指導心存感激,笑道:“多謝大嫂關心。
我是個糊塗,好多事情都不懂,要不然我改個時候再向嫂嫂們請教?
今天我還是跟你們去好不好?
”
吳氏皺眉道:“青謹呢?
怎麼不見他?
媳婦剛有了身子,他不在家陪着,跑哪裡去了?
讓他出來,我有話要交代他。
”
吳氏的年齡和夏夫人的差不了幾歲,進門早,雖然話不多,不肯管閑事,但到底歐青謹是她親眼看着長大的,而且因為歐青謹對她那兩個兒子的學業也特别關心照顧,所以她連帶着對夏瑞熙和薛氏、白氏也略有不同。
夏瑞熙知吳氏是好心,便笑着解釋:“前些日子,我們在那個小溫泉莊子裡謀劃了一下今年要種的一些作物,後來老太爺故去,就顧不上了。
因怕莊子裡的管事做得不合心意,所以今日一大早,青謹就騎馬去了莊子裡。
”
吳氏點點頭:“如些甚好,他如今要做爹了,就不能隻知道讀書寫字,應該分點心打理一下産業。
這莊子裡的人呢,是得經常敲打着點,做事才認真,否則會被他們糊弄。
對了,他今晚可要回來?
舍兒說有個問題要請教一下他四叔。
”
“因為還要去另外一個莊子裡瞧瞧,我怕他來回的跑,又累又耽誤時間,所以讓他今晚就在莊子裡歇着。
我估摸着等辦完事情,大概要三四天以後。
大嫂,您看這樣好不好,他一回來,我就讓人去和舍兒說。
”
吳氏道:“不急。
你還是不要去了,否則娘見你不聽話,肯定得罵你。
”
白氏就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夏瑞熙到底聽了吳氏的勸,留在了錦繡園中。
她正指揮着純兒把林輕梅送來的糕點悄悄拿去後院埋掉,良兒就跑進來道:“小姐,三少奶奶又回來了。
”
接着白氏的聲音就在外間響起:“四弟妹,我一隻簪子掉了,我來瞧瞧是不是掉在你這裡了。
”
夏瑞熙知道她是先前的話沒機會說出來,找借口回來,笑道:“三嫂讓人來說一聲,我讓人尋了給你送過去就是,何必親跑一趟?
耽擱了你吃飯的時間可怎麼是好?
”
“沒關系,離開飯還有些時辰。
”白氏不請自坐:“四弟妹,我先前和你說的那事兒還沒說完,趁着這個機會正好和你說說。
”
她這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夏瑞熙暗哀歎了一聲,也隻得硬着頭皮看她到底想幹什麼。
白氏看了看周圍的丫頭,夏瑞熙會意,揮退了其他人。
白氏清清嗓子:“是這樣的。
你可能不知道,家裡的情況如今有些入不敷出。
我先前告訴你,大伯去京城的錢和辦老太爺喪事的錢都是靠的賣莊子才能勉強支撐下去,而且帳面上還虧了一萬兩銀子。
福壽堂的下人,也是因為要削減用度,才要打發出去。
”
她湊過去輕聲道:“我估摸着,下一步,各房都會削減開支,不相幹的閑人肯定都會被賣掉。
那就是說,如果再有什麼大事,肯定還得賣産業。
咱們家人多事多,等到将來,能分到咱們頭上的,隻怕幾個指頭就數的清。
”
夏瑞熙緊張地喝了一口白水:“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我怎麼沒聽娘提起過?
”
白氏“咳!
”了一聲,“家是在娘手裡敗下去的,她怎麼能告訴你這些。
”
夏瑞熙手裡的茶杯和杯蓋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碰擊聲:“三嫂,咱們是小輩,怎麼能在後面說娘的不是呢?
這話我聽過就忘了,你莫再說這些,再說我就不喜歡聽了。
”
白氏臉色就有些讪然:“好,咱們不說這個。
我是要和你商量正事。
我是擔心,這樣下去,将來孩子們沒個着落,從小嬌養慣了的,肩不能挑,背不能馱,若是沒了祖業,他們可怎麼辦呢?
”
夏瑞熙垂眼道:“讓他們好好念書呀。
反正現在可以入仕了。
”
“你可真傻,念書的人多了去,能出人頭地的有幾個?
我覺着,還是手裡有這個的踏實。
”白氏比了一個數錢的動作。
夏瑞熙眨眨眼:“是這個道理,可家裡也沒要咱們的嫁妝,隻要省着用,将來可以補貼給孩子們,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總不能管到孫子輩去吧?
”
“咱們雖然有幾個嫁妝能留給孩子們,但畢竟有限,還難保有一天會被男人們硬拿出來補貼家用。
我心裡一想到這個,就火急火燎的,大和二兩房的嫁妝沒咱們的多,兒子也快要娶媳婦了,還能趁着家裡有幾個錢的時候,風風光光地把媳婦娶進門,她們不但不吃虧,還賺了,自然不急。
大伯此次進京,銀子從他手裡過,怎麼也得餘下幾千兩吧?
還有二伯,随時都在找娘要錢,還背着我偷偷和你三哥拿錢!
他那個外室,住的居然是三進的院子!
再這樣下去,輪到咱們兩頭上,還有什麼?
!
”
憑夏瑞熙對歐大少那種誠實本分性格的了解,她是不贊同他會貪污公款的這種說法的,但她也沒表示出來,隻是說:“這些咱們管不了,到時候能有多少就多少吧。
大不了節約一點就是了。
”
白氏恨鐵不成鋼:“你怎麼這般傻?
我的琛兒還小,你的呢,我就不說了,還在肚子裡呢,還有,你知道你将來會生幾個?
那張張嘴都是要用錢的!
就算是青謹入仕,可要做大,需要花銀子的地方也多的是!
你想想看,急不急人?
你要不趁早謀算謀算,将來吃苦的可是你和孩子們。
到時候可别怪我沒提醒過你。
”白氏一連說了夏瑞熙兩次傻,瞟瞟她的肚子,很是為她擔憂的樣子。
夏瑞熙蔫巴巴地說:“那我也沒辦法。
總歸有我吃的就有孩子吃的罷了。
”
“豬也有吃的啊!
那養豬和養孩子有區别嗎?
區别大了!
”白氏見夏瑞熙不高興了,作勢拍拍自己的嘴:“瞧我這張嘴,一開口就沒個輕重,盡亂說,你莫計較啊!
我這是急的。
不瞞你說,我來尋你,是有個賺錢的好法子,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
”
夏瑞熙心裡警鈴大作:“我多半是沒這個膽量的,我膽子小,也沒什麼遠見,更不會做生意。
”
白氏笑起來:“不要你冒什麼風險!
出什麼力!
隻要你舍得出一點本錢,我保證讓你翻幾番的利,到時候數銀子都得把你給數累了。
”
夏瑞熙驚訝地問:“是麼?
什麼事兒這般好?
”
白氏得意地說:“我跟你說,你可得保密啊。
前些日子,我娘家哥哥來吊唁,他和我說,他認識了東京的一個大老闆。
那個大老闆是東京鼎鼎有名的商行頭頭,手下有幾十艘大海船。
專門做航海販貨的生意,把這邊的絲綢瓷器運出去,從海那邊的番國換珠寶香料回來,高價賣出去,正是一本萬利!
”
“那又如何?
”夏瑞熙已經猜到了白氏下面要說的話。
白氏興奮地道:“我哥哥花了兩千兩銀子,陪他喝了整整半個月的酒,玩遍了東京城裡的所有地方,纏得他沒法了,他才松了口,答應分給我哥哥一艘船裝貨。
等貨一回來,我哥哥就把東西運回西京,就在咱們家自己的鋪子裡賣,那些東西稀罕,都是西京買不到的,可不是一本萬利嗎?
”
“嗯,是這樣。
”可風險也是很大的,一本萬利的同時,也有可能血本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