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酒肆林立,又有許多貴人宅邸,就連路也要好走許多。
“隻因這條街上貴人雲集,京兆府尹便使人拉了砂子來填,您呀,若是能住到這兒,别的不說,水患是不用擔心了。
”
呂岩能說善道,不停介紹平康坊的情況。
“往東有菩提寺,往北有陽化寺、萬安觀、嘉猷觀,府上女眷若要拜佛求神,都是極方便的。
西南邊上有公主府邸,丞相府邸,對了,楊相宅邸便在東南。
還有同州、浙西等十多個州的駐京進奏院。
出門就是東市,您想買什麼随便幾步就能成。
隻北門東回三曲少去,那邊是風流之地,當然,也多遊俠兒和外地來的士子,要尋才子英雄可往那裡去。
”
采藍和杜清檀咬耳朵:“就是獨孤公子喝花酒的地方。
”
“不是說男人日常交際都往這些地方走麼?
少管閑事,和咱們又沒關系。
”
杜清檀不懂采藍為何這麼執着于獨孤不求“喝花酒”這事兒。
就像她若是有錢在手,吃喝玩樂也好,撒錢充大爺也好,那都是她的私事,非至親之人不能過問。
采藍歎氣,家中大娘子和于婆成日嘀嘀咕咕,想把她二人湊一對,五娘明顯是沒開竅。
“到了!
”呂岩冒着雨跳下車轅,用力拍響一戶人家的大門。
杜清檀隔着車窗往外看,但見高牆裡頭探出一枝榴花來,紅紅火火的,心裡先就有些喜歡了。
待得入了大門,看到那寬敞的院落,爬了滿牆的薔薇,以及鋪得整整齊齊的青石磚,再有離地兩尺餘高的青石屋基,已是心神蕩漾。
這就是她想要的屋子啊。
武八娘真是善解人意。
呂岩觀察她神情,猜她動了心,越發舌綻蓮花。
“您瞧,這房子雖隻是兩進,卻五髒俱全。
這裡有個馬廄,可以養馬,這邊可停馬車,此處可以給車夫歇息。
”
“再看這裡,通風向陽,寬敞明亮,可以拿花磚砌堵牆,隔起來就是個小書房。
将來府上的公子可以在此念書待客,若有客來,也可安置在此。
”
“您再看看這後院,這個小荷花池子可以養魚賞花,這裡還有個秋千架……再看那,有片空地,您愛種花種果種菜,都由得您。
”
采藍緊緊揪着杜清檀的袖子,激動地道:“那邊還有個高起來的石台子,可以給五娘晾曬藥材!
”
呂岩笑道:“正是,您瞧這後寝的二層樓,也是建的極好的,三伏天擱那兒歇涼,不要太舒服。
”
杜清檀心裡越是喜歡,面上越是冷靜。
她也不多說話,穿着新買的靴子和油衣,沿着圍牆邊上走了一圈,就看是否有積水的情況,以及排水是否通暢。
“您是真懂行。
”呂岩領她去看出水口。
“共有四個出水口,直接排到街邊的下水道裡去,又比下水道高,不怕污水倒灌進來。
”
杜清檀實在太滿意了,聲音卻也沒有因此打顫或是顯得急切:“這宅子不便宜吧?
”
呂岩笑道:“當然不便宜,至少要這個。
”
他伸出兩根手指。
“兩百金?
!
”
采藍差不多是尖叫,是大娘子給獨孤看的那個宅子的兩倍!
人家還帶鋪子呢!
呂岩笑道:“還要多,再添五十。
”
“二百五?
”杜清檀反問了一句,神情分外古怪。
“對,二百五。
”呂岩覺着杜大夫的表情有點怪,卻也沒有深思,笑眯眯地道:“主要有價無市。
”
有錢也不一定能買着。
這地兒寸土寸金,還把房子修得如此堅固美觀實用,就更難得了。
“看看裡頭。
”杜清檀率先往屋裡去。
牆有八成新,窗棂門窗都還覆着漆,家私倒是沒幾樣。
呂岩解釋:“若是再添上家私,就更貴了。
”
杜清檀又去看廚房。
作為一名食醫,廚房的寬敞明亮、通風透氣必不可少,因為需要放置許多食材藥材。
呂岩又找到了一個賣點:“咱們自己有井!
就在這廚房外頭,您瞧,關鍵水是甜的!
光這口井,就已經不得了啦!
”
井水有堿、有甜,遇到一口好井确實非常難得。
再不然就得花錢去買水,或者去溝渠邊弄水。
采藍作為一個闊過又窮過的婢女,太知道水源的重要性了。
不等杜清檀開口,她就先打了一桶水上來,嘗一口,笑逐顔開。
“真是甜的!
下這麼大雨,也照舊清亮!
”
杜清檀不說話,沉默着往外走。
呂岩臉都僵了,拉着采藍往她手裡塞錢:“難道還不夠好嗎?
杜大夫到底想要什麼樣的屋子啊?
”
“嗳,我不要,你幹什麼呀?
怎麼反過來啦?
”
采藍被吓着了,這都多少年了,居然又有人往她手裡塞錢了,不都是該她給人送的嗎?
呂岩非要塞:“您就告訴我吧。
”
武八娘給他安排的差事,要他必須把這房子“借”到杜清檀手裡去。
“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三天之内,讓她松口搬過來住。
不然你别回來了!
”
“我不要!
我家五娘說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
采藍用力把那包錢扔到地上,撒腿跑了:“五娘,您慢些兒,等等婢子啊!
”
杜清檀在車上坐了好一歇,呂岩才出來,尴尬地搓着手道:“杜大夫還有想看的房子嗎?
小人還知道幾家,都可以陪您去瞧。
”
杜清檀一笑:“暫且不用了,雨淋淋的,不太方便。
”
已經見過了好的,壞的入不得眼了。
再不然,更好,就更是高攀不起,看了白添難受。
就這麼着吧。
唉,好窮。
“五娘~”采藍抓着杜清檀的手,“那個房子好好啊!
特别像咱家從前的屋子!
但又比咱家那個離皇城近。
”
杜清檀扶着額頭,雙目失神。
她當然知道好,就怕付不起代價啊。
都到給采藍塞錢的地步了,絕不能是什麼輕松活兒。
“五娘~”采藍扭啊扭,心癢難耐。
“不是說了隻是借麼?
要不,直接問問八娘想要什麼?
當然,您要是覺得不妥,就當婢子沒說過。
”
杜清檀翻個身,背對着采藍:“你别說話!
”
杜大夫也是個經不起誘惑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