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時間轉眼即逝。
宋鐵開始擔心了。
萬一顧珙忽悠他,顧珙不會有事,倒黴的人可是他啊!
“老顧人呢?
誰看到顧珙?
”
誰沒都看見顧珙。
宋鐵慌了!
老顧啊,你可不能害我啊。
顧珙能害宋鐵嗎?
當然不能!
時間一到,六十個學子,擠着雙軌馬車,來到軍事學院報到。
體能合格,每個人至少認識兩百個字。
而且全都是平民子弟,完全滿足招生條件。
宋鐵轉憂為喜,拍着顧珙的肩膀,“顧兄厲害,你可是幫了我大忙啊!
”
“記得剩下的五十兩盡快給我。
”
“一會就給你。
”
宋鐵嘿嘿嘿地笑起來,一百五十兩花得太值了。
他随口問了一句,“顧兄,這些人都是從哪裡找來的?
”
顧珙神秘一笑,“反正滿足要求就行了,問那麼多做什麼。
”
六十個識字至少兩百,體能合格的學子,難找嗎?
對有的人來說很難,比如宋鐵。
對有的人來說很容易,比如顧珙。
府中的小厮,族人,莊子裡機靈的小子,親兵家屬,侯府那邊還提供了不少人……
年齡集中在十六到二十二。
幾十個人集中在一起,進行填鴨式,突擊式的學習。
學不會就打闆子,看誰還敢不用心學習。
一頓猛灌,終于将文字灌入了每個人的腦子。
選取最優秀,願意到軍事學院讀書的人,湊足六十人,一口氣拉到軍事學院。
是奴仆身份的小子,早早就脫了奴籍。
不是奴仆身份的,隻要補齊祖上三代的身份就行。
半個月,任務完成!
完美!
剩下的五十兩到手,顧珙又有了零花錢。
這段時間忙着招生,搬家的事情一拖再拖。
得了空,顧珙回了一趟顧府。
點齊小厮護衛,要将院子裡的家具都搬走。
顧琤眼看着就要出孝,正在準備除服宴,同胡氏商量賓客名單。
得知顧珙要搬家,将院子裡的家具都拉走,急急忙忙追過來。
“老五,你這是幹什麼?
”
“我在軍事學院那邊買了一套房,以後就住那邊。
這些家具,是我自小用慣的,全都拉過去,正好能将新房子填滿。
三哥不同意我把家具拉走?
”
顧珙眼睛微微眯起,看人的目光像是一頭孤狼,兇狠還不怕死。
顧琤心頭一悸,“沒有不同意你搬家。
隻是你将院子裡的家具都搬走了,以後回來你怎麼住?
你買了房子,要不這樣,我出一筆錢給你置辦全套的家具。
”
“不用!
我就喜歡院子裡這套家具,用習慣了。
三哥有錢,等我搬走了,你花點錢打一套家具,把這個院子填滿就成。
”
顧珙的态度,完全就是沒得商量。
顧琤頭痛,眉眼抽搐了兩下。
他揉揉眉心,問道:“非得搬走?
”
顧珙擲地有聲,“對,一定要搬走。
這是我從小用慣的家具,我喜歡!
”
顧琤苦笑,“沒想到你還是個念舊的人。
既然你想搬,我不攔你。
過年的時候,記得回來住半個月。
這裡始終是你的家。
”
顧珙聞言,譏諷一笑。
他說話很直接,不會像顧琤粉飾太平。
“大哥得封伯爵,甯願背着不孝的罵名,都要搬出去另開府邸。
可見,在大哥心目中,這裡根本不是家。
至于二哥和四哥,二哥早就在西北安了家,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回來。
四哥偷偷在新民縣置辦了房産,連姨娘都被他接走了,關起門過着小日子。
”“雖說還沒正式分家,然而在衆位兄弟的心中,其實早已經分了家。
也隻有三哥你自欺欺人,以為我們還是一家人,這裡還是大家的家。
别做夢了好嗎?
錢财固然重要,但是活得自在更重要。
”
“如果你告訴我,搬出去就分不到家産,我依舊會搬出去。
其他幾個兄弟,大哥肯定也是這個态度。
二哥估計也不在乎家裡這點家産,四哥可能會湊上同你分家。
到時候,你和四哥好好掰扯就行了。
”
顧珙的話,可謂是直言不諱,直接挑破了顧琤一直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顧琤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說的什麼話!
這個家所有資産,我們五兄弟,每人都有一份。
不管你們如何嫌棄這個家,這裡始終是你們根。
”
顧珙揮揮手,“随便你!
給我我就拿着,不給我我也不稀罕。
”
顧琤一拳頭砸在牆壁上,“什麼叫做不稀罕?
你老大不小了,我跟你這麼大的時候,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你看看你,婚事都沒有着落。
家裡的錢你不稀罕,你拿什麼成親,拿什麼養活妻兒孩子?
你在西北多年,是掙了不少,可是全都花了出去。
你身上現在還能拿出幾個錢?
”
顧珙翻了個白眼,“你管我有錢沒錢,又沒吃你的米,喝你的水。
”
“你是我兄弟,我能不管你嗎?
我現在就讓賬房支取一千兩給你。
你不準不要!
”顧琤氣呼呼的。
他都快被氣死了。
别家兄弟,一涉及到分家争奪家産,都打出了狗腦子。
那是锱铢必較,一根針一尺布都要分清楚。
嘿!
輪到他們幾兄弟,一個二個都嫌棄得很,仿佛家裡的錢太臭,都不樂意要。
他還得逼着兄弟們拿錢。
簡直就是奇葩。
再說到兩個庶出兄弟。
别人家的庶子,想方設法,想從家裡面都搞點錢。
他家的庶兄弟,恨不得離家越遠越好,錢不錢的沒所謂。
一個二個全特麼都是怪脾氣。
連錢都不稀罕!
這都是跟誰學的?
顧琤氣呼呼的找賬房支取了一千兩少府錢莊銀票,交給顧珙。
顧珙哼了一聲,一臉不屑。
顧琤磨着後槽牙,很想說一句,既然不屑一顧那就别要錢啊。
卻又擔心此話一出,顧珙二話不說就把銀票甩他臉上。
這事顧珙絕逼幹得出來。
脾氣就是這麼臭。
幾大車家具,顧珙委托給車行搬運。
顧琤氣地不行,直接将車行的人全趕走。
“如此貴重的家具,哪能讓車行搬運。
家裡又不是沒人,幹什麼從外面找人。
”
趕走了車行的人,顧琤點齊小厮護衛,幫着顧珙将家具搬到軍事學院那邊的新房子。
顧珙沒所謂。
他揮揮手,“我走了!
你就别跟老媽子似的操心。
”
顧琤心塞,他能不操心嗎?
五兄弟,沒有一個靠譜的。
他要是不操心,這個家真的要散了。
“等一等,你說二哥在西北成了家,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什麼時候的事情?
”
顧琤後知後覺。
顧珙也有點懵,“二哥成親,你不知道?
”
“我從哪裡知道?
誰告訴過我這件事?
”顧琤怨念橫生。
顧珙抓頭,“他沒寫信回家提這件事?
他成親已經七八年了吧,聽說孩子都有了。
”
顧琤抓狂,特麼的,算什麼兄弟。
成親這麼大的事情,都沒通知家裡。
“胡姨娘知不知道這事?
”
老二顧珩是胡姨娘的孩子。
顧珩成親,胡姨娘不能不知道吧。
顧珙翻了個白眼,“我哪知道胡姨娘知不知道。
父親估計收到了信件,隻是沒告訴你。
”
有可能!
顧知禮這人,有時候辦事真的很不靠譜。
他總是拿捏着姿态,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不屑同晚輩商量事情。
在他心裡,子女就得一輩子順從他,凡事都得他拿主意。
他若是接到顧珩的書信,當然不會主動告訴顧琤。
而且,那個時候,顧琤在千裡之外的地方任官,家裡的消息來得慢。
等到回到京城,所有人都以為他知道顧珩的情況,自然沒人會舊事重提。
送走顧珙,顧琤找到管家顧全打聽情況。
果不其然,顧珩訂婚結婚都給家裡來了信,妻兒的名字都已經上了族譜。
也就是顧琤,後知後覺。
顧琤心塞。
他和胡氏抱怨起來,“這世上有不愛錢的人嗎?
為何幾個兄弟,都對這個家不屑一顧。
名義上,兄弟們沒分家。
可是在每個人的心裡頭,已經默認分家。
難道他們真的不稀罕分家家産?
”
胡氏輕聲說道:“自己有本事掙錢,攢下家業,自然傲氣。
”
“家裡的家資可不少,五兄弟分,每人都能分一筆。
這可不是小數目。
”
胡氏搖搖頭,“我也不懂他們的想法。
”
顧琤自嘲一笑,“錢沒多少,偏偏一個個傲得不行。
大哥和五弟心高氣傲,我能理解。
二哥和四弟都是庶出,他們哪裡來的傲氣?
他們怎麼能不在乎這份家産?
”
胡氏蹙眉,“你到底在發什麼愁?
不管他們要不要,等到分家的時候,請族老做主,将他們該得的那一份扔給他們就行了。
你管他們怎麼想的。
”
顧琤連連搖頭,他非得想明白這個問題不可。
“二哥是庶出,自從去了西北就沒回來過。
憑他姓顧,他想回京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無論是侯府,還是皇後娘娘,亦或是承平伯府,都是他的靠山背景。
可是他死活不肯回來,連家産都不在乎,為什麼?
什麼時候他變得如此自傲,如此在乎尊嚴?
而且分家産,和尊嚴也扯不上關系。
”
顧琤想不明白。
胡氏聽他說話,隐隐約約摸到一點邊。
“會不會是皇後娘娘無形中,給了大家太大的壓力。
”
“什麼?
”顧琤一臉錯愕,“這事和皇後娘娘有什麼關系?
”
胡氏擺手,“你聽我說完!
”
她一邊思考,一邊斟酌言辭,“你想啊,皇後娘娘身為女子,嫁入皇家,不僅沒有被婆母妯娌壓制,反而靠着自身能力,成為了影響力超越陛下的人物,這是何等得了不起。
雖然大家嘴上不說,心裡頭肯定是憋着一股勁。
同為顧家子女,女子都能做到這樣好,身為男兒,還要指望家裡吃飯,不覺着羞愧嗎?
要知道,皇後娘娘走到今天,真的沒靠過娘家。
反倒是娘家人要跟着她沾光。
”
“你的意思是,他們不是不屑這份家産,而是覺着沒臉要這份家産。
”
“也不是沒臉要,就是心頭憋着一股勁,一定要幹出點成績來給世人看看。
身為皇後娘娘的娘家兄弟,并非都是無能之輩。
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本事掙來的,足以光宗耀祖。
他日分家,也能理直氣壯的分割家産。
而不是被人嫌棄無能,被施舍一份家資。
”
咦?
真的是這樣嗎?
顧琤閉着眼睛仔細琢磨,似乎,好像,這番話還是有點道理。
“什麼時候兄弟們都變得這麼有志氣?
”
記憶裡,幾個兄弟都是讀書不成,很沒出息的樣子。
為什麼大家出了家門,一個個都變了一副樣子。
難道這個家,真的限制了的大家的能力嗎?
胡氏為他解惑,“皇後娘娘最懂知人善任。
在衆人眼裡,就算是一團爛泥,到了皇後娘娘手中也能獨當一面。
幾位兄弟,總比爛泥強一點。
爛泥都能成材,他們當然也能。
出門拼一拼,拼一個前程出來,才不辜負自己的姓氏。
”
無形中,皇後娘娘給了大家巨大的壓力,卻又改變了每個人的命運。
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