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甯宮這邊散了,裴皇後還不忘将顧玖叫到未央宮敲打。
“陛下讓禦哥兒進宮啟蒙,這是看重。
回去後好好和劉诏說清楚,早點給禦哥兒做好準備。
”
顧玖鬥膽問道:“母後是否清楚,父皇為何會突然決定讓皇孫進宮啟蒙?
”
裴皇後闆着臉,“不得擅自揣測聖心。
陛下叫你如何做,你隻需聽話照做就行。
”
顧玖皺眉,完全不贊同裴皇後的話。
“母後心中就沒疑問嗎?
”
“放肆!
”
顧玖并不怕裴皇後,她繼續說道:“兒媳心頭有許多疑問,卻得不到解答。
陛下突然做出這個決定,莫非是誰在陛下耳邊進了讒言?
”
裴皇後低頭深思,“或許真的有人進了讒言。
”
看來裴皇後已經有了答案。
“誰?
”
“自然是孫家那個老不死的。
”
孫家家主?
這事怎麼和孫家扯上了關系?
裴皇後嘲諷一笑,“孫家人也動了凡心。
”
這麼一說,顧玖就明白過來。
孫家最引以為傲的榮耀,書寫曆代帝王傳位诏書,結果在這一代被李侍中搶了去。
過去因為孫家有書寫曆代帝王傳位诏書的榮耀,曆代帝王都對孫家很優容。
各種大風大浪,那麼多世家敗落,孫家卻始終屹立不倒。
而今,孫家失去了最大的榮耀,怎麼辦?
隻能另尋榮耀所在。
做個太傅,太師如何?
不分嫡庶,教導所有的皇子皇孫。
未來不管那個皇子皇孫登基,和孫家人都有師徒情分。
這份榮耀,足以讓孫家繼續屹立不倒,再享百年富貴。
明白了孫家人所求,也就不難理解孫家為何會上書文德帝,要在宮裡開小學堂,教導皇子皇孫,宗室子弟。
以孫家一家子的學識,足以擔任這份重擔。
顧玖了然一笑,“孫家家主學問一流,他當先生,倒還好。
”
忽略孫家所求,這件事也有益處。
裴皇後說道:“禦哥兒到宮裡讀書,安全方面你不用擔心。
有本宮盯着,陛下那邊也會派人看着,除非吃了雄心豹子膽,否則無人敢将手伸入學堂。
”
“兒媳倒是不擔心孩子的安全。
兒媳是擔心孩子小,在學堂被其他人欺負。
”
顧玖半點不加掩飾自己對其他孩子不信任。
小孩子沒有善惡之分,小孩子做起惡來,有時候比成年人更令人恐懼黑暗。
顧玖就是擔心禦哥兒年齡小,在學堂受到霸淩,影響性格塑造。
裴皇後說道:“所以要給禦哥兒準備兩個伴讀。
你要是不放心其他人,就從顧家挑選伴讀。
若是顧家沒合适的,可以考慮從裴家挑選伴讀。
”
裴皇後一副真心替禦哥兒着想的模樣,不管有沒有私心,辦法的确是個好辦法,顧玖承她的情
“伴讀的人選,兒媳會慎重考慮。
多謝母後。
”
……
閑人居,已然成為京城富貴名流的首選去處。
暗地裡有種說法,閑人居經诏夫人點化,此處就有了别處沒有的氣運。
顧玖本人否認,她都不知道自己有點化風水的本事。
這話到底是從何處傳出來的,如今已經不可考。
但是京城很多人都相信這話是真的。
一開始,去閑人居消費的大部分都是商行老闆,家赀萬貫,不差錢。
後來竟然也有讀書人,甚至當官的出現在閑人居。
尤其是一個久候實缺而不得的閑散進士,去了一回閑人居,一個月後吏部就給他派了實缺。
消息一出,衆人震驚。
更是坐實了閑人居有非同一般氣運的說法。
普通人去了,都能沾染一絲氣運。
更别提本身氣運就強的人,去了閑人居,絕對能錦上添花。
這一日,李府管家親自駕着馬車,将自家老爺李侍中李大人送到閑人居大門口。
李侍中從馬車上下來,長相端正,穿着制服的夥計就應了上來,“李大人快請進,您定的小院已經備好。
”
李侍中打着扇子,走進閑人居大門。
一處喝茶聊天清談的地方,經顧玖的手一點撥,檔次明顯就高了。
瞧瞧門口停着的馬車,喝個茶,都有這麼多人。
莫非顧玖果真有點石成金的本事?
李侍中抱着一絲好奇走進閑人居。
他好奇,旁人對他更好奇。
“李侍中都來閑人居喝茶,此處果真有氣運。
”
綠植隔開的半私密客座裡面,有客人竊竊私語。
李侍中看不清他們,他們透過綠植縫隙,卻看得清清楚楚。
“難不成李侍中在朝中不順,需要到此處去去晦氣?
”
“那可說不準。
”
“新年題詞,孫家那老不死的,得了陛下賞賜。
李侍中卻無賞賜。
”
“難道李侍中江郎才盡,文采江河日下了嗎?
新春題詞,竟然沒得賞賜。
”
“具體怎麼回事,你們倒是說清楚啊。
李侍中新春題詞題的什麼,快說。
”
李侍中并沒有聽到其他人的竊竊私語,即便聽見,也不會在意。
今兒過來,是為了見一個人。
那人為何家要将見面地點定在閑人居,李侍中略微猜到了一些。
跟随夥計,穿過前院,中庭,到了後院。
後院幽靜,平時少有人來。
今日,李侍中是後院唯一的客人。
在茶室中靜坐,随手拿起一本放在案幾上的書本看了起來。
才看了幾頁,房門從外面推開,他等的人到了。
“殿下來遲了!
”
劉诏淡漠一笑,“是李大人來早了。
”
二人面對面,席地而坐。
屋裡燒着地暖,不僅不冷,甚至還覺着熱。
紅泥小爐,水已開。
沖泡茶水,刮茶沫,倒茶,點茶……
一套茶藝下來,行雲流水,極為雅緻。
李侍中見了,哈哈大笑起來,“本官可能是第一個有幸喝到大殿下親手沖泡的茶水。
”
劉诏一雙眸子,平靜無波。
說出的話,猶如含了砒霜。
“李大人不怕本殿下在茶水中下毒?
”
笑容僵在臉上,幾秒鐘後,李侍中臉上肌肉微微顫動,神情錯愕地看着劉诏,“大殿下叫本官過來,就是為了在茶水中下毒嗎?
”
劉诏笑了起來,“李大人請喝茶。
”
手往前一推,茶杯落在李侍中面前。
茶香悠遠。
李侍中盯着放在面前的茶杯,有些心累。
“這茶本官還能喝嗎?
”
劉诏意有所指地說道:“端看李大人是否信任本殿下。
”
李侍中捏着下颌骨,“本官實在是信不過大殿下。
”
劉诏沉默地端起自己的那杯茶,一口飲下。
李侍中見劉诏不肯多說一句話,斟酌了一下,學着對方的樣子,端起茶杯輕輕吹口氣,然後一飲而盡。
“好茶!
”
劉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李大人不怕本殿下下毒?
”
“你我二人乃是合作關系,暫無利益沖突。
殿下沒有理由下毒害我。
”
劉诏卻一擊絕殺,“誰說我沒理由殺你。
看你不順眼,不是理由嗎?
”
李侍中張口結舌,滿臉錯愕。
他指着劉诏,“你看本官不順眼,本官看你還不順眼。
别忘了,本官幫了你多少忙。
”
“我也沒少給你好處。
南城門外那些投資,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年前分紅,李大人沒少分錢吧。
”
李侍中龇牙,“一碼歸一碼。
你拖我的事情已經辦妥了,不出意外,過了正月,諸位皇孫,還有部分宗室子弟就要進宮讀書。
”
劉诏滿意地點點頭,“孫家可有懷疑你?
”
李侍中嗤笑道:“送上門的機會,孫家即便懷疑,也舍不得放棄。
孫家人想做太傅,本官就成全他們。
”
劉诏問道:“你沒問孫家要好處?
”
李侍中笑了起來,“要了三個名額。
兩個禦史台,一個大理寺,等過了正月就開始操作這件事。
”
劉诏點點頭,直接要求道:“大理寺的位置留給本殿下,本殿下要安置一個人。
”
李侍中挑眉,“給誰?
”
劉诏淡漠一笑,“正月過後,你自會知道。
”
李侍中有些不服氣,隻是劉诏開了口,大理寺的位置他就隻能讓出來。
他咬咬牙,“據本官所知,殿下的孩子才三歲大小。
這麼小送入皇宮讀書,不擔心嗎?
”
劉诏一本正經地說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
這話不盡不實。
李侍中又問道:“殿下為何非要送孩子進宮讀書?
完全可以在王府單獨開一個學堂,相信很多大儒都樂意上門教導皇孫。
”
劉诏微微搖頭,一邊斟茶,一邊說道:“李大人可知,仁宣太子過世後,有一段時間,先帝曾想過要立趙王為儲君。
”
“這不可能!
”
李侍中臉色都變了,“先帝絕不可能立趙王為儲君。
”
“現在看來的确不可能。
可是數年前,李大人敢确定,那個時候先帝真的沒動過立趙王為儲君的心思嗎?
”
劉诏像是一條毒蛇,他已經盯上了李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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