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一出手,整個京城都跟着雞飛狗跳。
這手段,别人拍馬都比不上。
開耀帝聽着繡衣衛左衛徐仙之禀報京城的情況。
“啟禀陛下,京城各大世家都在忙着為子女說親,以至于官媒供不應求。
”
開耀帝鼻腔出氣,嗯了一聲。
“還有呢?
”
“微臣初步統計,短短幾個時辰,已經有十戶人家定下了兒女親事。
”
“名單!
”
徐仙之不敢耽誤,忙從懷中取出名單,雙手奉上。
伺候在開耀帝身邊的内侍監監正陳大昌從徐仙之手中接過名單,然後放在開耀帝面前。
“陛下,請過目。
”
開耀帝微微眯起眼睛,掃了眼名單,都是熟悉的名字。
開耀帝冷哼一聲,“皇孫選妻,這些人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撇清關系嗎?
堂堂皇孫,竟然被人如此嫌棄,簡直荒謬。
”
大殿内,落針可聞。
宮人齊齊低下頭,盡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徐仙之腦門上冒汗,心裡頭惴惴不安,生怕陛下遷怒到他的頭上。
“陛下可有批示?
”
别人懼怕開耀帝的龍威,不敢開口說話,陳大昌卻沒有如此顧慮。
他自幼伺候在開耀帝身邊,主仆二人相伴四十載。
他是開耀帝的仆人,也是開耀帝的死士,謀臣。
開耀帝冷冷一笑,“傳朕口谕,讓諸皇孫在明日日落之前,把名單交上來。
如此荒唐的事情,就該趁早結束。
”
開耀帝的話語中,很明顯對皇後娘娘出的這個主意,有諸多不滿。
皇孫們紮堆選妻,紮堆成親,别的不說,光是婚禮開銷,就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屆時,國庫和少府都會因為這一筆筆的開銷,壓力倍增。
就算少府有錢,也經不起這麼花用。
少府是開耀帝的私庫,讓他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錢,給皇孫們娶妻,即便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也會感到肉痛。
陳大昌躬身領命,快步走出大殿,叫來幾個内侍,去東宮,各家王府,皇子府傳陛下口谕。
……
甯王府。
送走了内侍,甯王妃裴氏憂心忡忡,派人将劉诏叫到跟前說話。
“剛才宮裡來了人,傳陛下口谕,要求明日日落之前,必須将名單交上去。
這次選妻,你可有合适的人選?
”
劉诏微微躬身,面無表情地說道:“母妃放心,此事兒子已有主意。
”
甯王妃裴氏“哦”了一聲,有些意外。
“你已經想好了嗎?
誰家姑娘,說來聽聽。
”
劉诏語氣淡漠地說道:“等到明日,母妃就會知道。
”
甯王妃裴氏張口結舌,很是惱怒。
她闆着臉,不悅地說道:“誰家姑娘,這麼金貴,到了這會還要保密。
難道本王妃都沒資格知道她的名字?
”
劉诏不為所動,一本正經地說道:“未免節外生枝,母妃暫且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
甯王妃裴氏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你大了,翅膀硬了。
你是嫌棄本王妃會拖你的後退嗎?
本王妃辛辛苦苦将你養大,得來的竟然是你的嫌棄。
”
劉诏挑眉,臉上連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母妃誤會了,兒子絕無此意。
反正明日日落後,母後就會知道兒子的妻子人選,也就一天時間,難道母妃也等不及嗎?
”
甯王妃裴氏冷哼一聲,“你也知道隻是一天時間,區區一天時間你都要讓本王妃等,你心裡頭到底有沒有我這個母妃?
”
劉诏蹙眉,他不喜歡這種注定不會有結果的争論。
于是他幹脆利落,說道:“母妃若是沒别的事情,兒子就先告辭。
”
說罷,劉诏起身,朝外面走去。
“你給本王妃站住。
本王妃讓你站住,你聽到沒有?
”
劉诏不為所動,仿若什麼都沒聽到,一直走到門口,才停下腳步。
他回頭,看着甯王妃裴氏,“母妃還有什麼指教?
”
啪!
甯王妃裴氏拍着桌子,異常惱怒,“我如今是管不住你了嗎?
”
劉诏突然笑了笑,“母妃以為,這次選妻是一次單純的選妻嗎?
”
甯王妃裴氏蹙眉。
劉诏幹脆走回大廳,對甯王妃裴氏說道:“母妃應該已經聽說,這次選妻,是皇後娘娘故意針對我。
母妃想想,這般情況下,兒子要選一個什麼樣的妻子,才能讓皇後娘娘滿意?
”
“為何要讓她滿意?
她都沒幾天活了。
”甯王妃裴氏一臉不滿。
劉诏點點頭,“母妃說的沒錯,皇後娘娘的确沒幾天活頭了。
可是這次選妻,兒子隻要有半點疏忽大意,母妃信不信,皇後娘娘依舊有辦法在臨死前讓我們甯王府永無甯日,父王永遠失去皇祖父的信任?
甚至有可能被奪王爵!
”
“怎麼可能!
她要是真有本事,何須等到臨死前,早就讓我們王府永無甯日。
”
甯王妃裴氏不相信劉诏的話,認為劉诏危言聳聽,胡說八道。
劉诏微微搖頭,“母妃小看了皇後娘娘,她是真的有這個本事。
以前她沒這麼做,那是因為我們甯王府自始至終都很低調,從不主動招惹事情。
而且皇後娘娘的精力都在朝堂上,以及東宮那邊,她見我們安分守己,自然不會故意針對我們甯王府。
但是這一次不同,這一次兒子率先挑起争端,暴露了自己。
皇後娘娘到死之前,都會牢牢的盯着我,确定我傷害不了東宮,她才會瞑目。
若是我不配合她,她一定會認為我們甯王府比趙王府更危險,她會會拼盡全力,優先解決我們甯王府。
所以,這次選妻,并非單純的一次選妻。
這是一次博弈,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
”
甯王妃裴氏的臉色變了,“難道你為了打消的皇後娘娘的猜疑,就要犧牲自己的婚事嗎?
你是不是打算随便選個姑娘為妻?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好好的日子,眼看着皇後快走到了盡頭,你為何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招惹皇後,還主動暴露自己。
你不是自诩聰明嗎,為什麼會做這種蠢事?
如今連你的婚事也被牽連進去,你說怎麼辦?
我告訴你,你要是真的随便選個姑娘為妻,我絕不同意。
”
劉诏笑了笑,笑容清淡,“我的婚事,我已經有了主意。
等到大婚的時候,母妃等着喝兒媳茶就行了。
言盡于此,兒子告辭。
”
“你給我回來!
”
甯王妃裴氏怒吼。
劉诏這一次沒做停留,徑直離開。
甯王妃裴氏氣地砸了一套青花瓷茶具。
劉诏離開了春和堂,前往外院面見甯王。
父子見面,劉诏開門見山地說道:“請父王好好管管母妃!
”
“她又怎麼呢?
”甯王樂呵呵的,半點不在意。
似乎還挺樂意看到劉诏吃癟的樣子。
劉诏蹙眉,有些不滿地說道:“母妃想要插手兒子的婚事,你得管管她。
”
“你自己就有辦法解決,何須本王出面。
”甯王根本不鳥劉诏,完全沒有做父親的自覺。
劉诏闆着臉,不滿。
甯王假裝沒看見,反而問道:“明日日落時分交名單,你有想好娶哪家姑娘嗎?
和本王說說,本王替你參考一番。
”
劉诏不給面子,“不勞父王操心。
”
甯王走上前,拍拍劉诏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身為本王的嫡長子,理應娶一位身份匹配的姑娘為妻。
若是你一意孤行,非要娶寒門小戶的姑娘為妻,很快你的兄弟們都将超越你。
這個後果,你可有想過?
”
劉诏笑了笑,“父王是不是從來沒有相信過兒子?
”
甯王哈哈一笑,“本王當然相信你,前提是你得拿出東西來。
”
劉诏沉默。
甯王又說道:“身在皇室,利益為重,這個道理不用本王提醒,你也應該明白。
你還不是世子,也無爵位在身,僅僅隻是王府嫡長子,皇孫,王府的爵位不一定會落到你的頭上,你可清楚?
”
劉诏低頭,輕蔑一笑,“多謝父王提醒,兒子清楚。
”
甯王再次拍拍劉诏的肩膀,“陛下對皇室宗親,總是吝啬賜封爵位。
你若是想要提前封爵,必須有一個得力的妻族。
否則靠你一人單打獨鬥,可成不了事情。
”
劉诏看着甯王,“就像父王一樣嗎?
”
“哈哈……”
甯王放聲大笑,“總之你好自為之。
”
劉诏面無表情地說道:“父王忙,兒子就不打擾,告辭!
”
劉诏頭也不回的離開。
甯王嘿了一聲,有些惱怒,很快一笑而過。
内侍進屋伺候,小聲問道:“大公子選妻,王爺一點都不在意嗎?
”
甯王看着窗外,“如果本王無法登上那個位置,他娶誰都無所謂。
等本王百年之後,王府是盛是衰,本王無需在意。
如果本王有一天登上那個位置,那麼他也将自食其果。
該說的道理都已經說明,他聽不聽,本王不在意。
”
“王爺一心替大公子着想,隻可惜大公子不領情。
”
“他從小性子倔,不讨人喜歡,哼,本王倒是要看看,他搞出這麼多事情,到底想幹什麼。
”
甯王臉色瞬間扭曲,不過轉眼,就又笑了起來,樂呵呵的,顯得極為和善。
……
顧府。
顧珽當着顧大人的面,将媒婆打了出去。
嚷嚷道,說老婆要自己選。
把顧大人氣得,當場将顧珽捶了一頓。
要不是大老爺顧知鳴攔着,顧珽的腿都會被打斷。
顧珽挨了打,卻沒吸取半點教訓。
他還樂呵呵的,揉了揉臀部,沖顧玖說道:“不痛。
”
顧玖氣得咬牙,隻恨顧大人怎麼不打重一點。
腿傷還沒痊愈,就敢鬧騰,果然是一天都閑不住。
顧大人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坐在椅子上,指着顧珽,大罵,“滾!
給我滾出去。
你個混賬玩意。
”
說完,就抄起茶杯朝顧珽頭上扔去。
顧珽是個靈活的傷員,頭一偏,就躲開了飛來的茶杯。
顧大人怒火蹭蹭蹭高漲,他怎麼就生了這麼個讨債鬼兒子。
大老爺揮手,示意顧珽趕緊走。
顧玖也拉着他,“哥哥,趕緊走。
小心父親又要打你。
”
顧珽聽話,反手拉着顧玖的手腕,跑了。
顧珽跑了,顧大人依舊生氣。
“這個臭小子,跑得倒是快。
他要是不跑,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
大老爺顧知鳴哈哈一笑,“二弟,你先消消氣。
三郎的性子,我倒是喜歡。
不如你就順了他的意,讓他跟着我從軍。
”
顧大人歎息一聲,“大哥誤會了,不是我不讓這小子從軍。
你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嗎?
他說他要從軍,就去西北做邊軍。
我将他養到這麼大,結果他要去西北送死。
你說他是不是讨債鬼?
”
大老爺一聽,也跟着皺起眉頭,“三郎怎麼會想到去西北做邊軍?
那可是拿命在拼。
在京城從軍不好嗎?
”
顧大人咬着牙,“就是啊!
我也這麼同他說的。
結果他怎麼說,說好男兒就不能貪圖富貴享樂,要去西北自己掙軍功,封妻萌子。
簡直是荒唐。
他以為打仗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嗎?
”
大老爺哈哈一笑,“沒想到三郎倒是有志氣。
不過從軍可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
此事二弟不要操心,我來解決。
改明兒,等我消了假,我把三郎帶在身邊,先讓他看看真正的軍營是什麼樣子。
等他知道打仗不是玩笑後,就不會嚷嚷着去西北從軍。
”
顧大人大喜過望,站起來,親自拜謝,“多謝大哥。
三郎就拜托你了。
”
顧大老爺子揮手,笑着說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三郎有出息,我做大伯父的也是與有榮焉。
”
顧珽不想成親,顧琤倒是有些意動。
等到晚上,他尋了機會,到書房見顧大人。
“父親,兒子不小了,想早點将婚事定下。
”
顧大人有些意外,“你想好了?
”
顧琤點頭,“禮部侍郎的嫡長女,兒子認為很好。
”
顧大人微蹙眉頭。
禮部侍郎是正四品上階,顧大人是從三品上階。
而且顧大人背靠侯府,說起來,禮部侍郎的閨女要是嫁給顧琤,算是高攀。
顧大人說道:“你的婚事,不如再看看。
”
顧琤張張嘴,說道:“父親,再過三年,兒子也要下場考試。
娶禮部侍郎的嫡長女,兒子認為很合适。
”
顧大人遲疑了一下,說道:“你的婚事,為父考慮過。
為父想替你聘娶一位勳貴之女為妻。
三郎不着調,一心想去從軍,以後估計長時間不在府邸。
這樣一來,這個家隻能交到你手上。
你的妻子,将來就是府中的當家少奶奶,要擔起管理整個家的重任。
文官之女還是過于文弱了些,勳貴之女性子更潑辣更大膽,也更适合你。
”
顧琤微微躬身,态度堅定地說道:“兒子喜靜,并不喜歡性子潑辣大膽的姑娘。
兒子想娶文官之女,還請父親成全。
”
顧大人皺眉,“你怎麼這麼死心眼。
”
“還請父親成全。
”
顧大人惱怒不已,“我可以成全你,但是文官之女那麼多,不是非要娶禮部侍郎的女兒。
”
“那父親認為,兒子該娶誰?
”
顧大人冷哼一聲,“直接娶禮部尚書的孫女。
他家有好幾個嫡出孫女,都還沒有婚配。
”
“父親以為娶禮部尚書的孫女,強過娶禮部侍郎的嫡長女?
”
“那是當然。
”
顧琤微微搖頭,“可是兒子卻不這麼想。
禮部尚書,據兒子了解,今年七十有一。
誰也說不準,這位大人能不能熬到三年後。
而且,孫女哪裡比得上嫡親的閨女親近,總歸是隔了一層。
反之,現在這位禮部侍郎,兒子特别留意過對方的履曆。
這位大人同陛下身邊的申常侍是同鄉,私下裡應該也有來往。
申常侍目前是陛下身邊,最年輕最得用的人之一。
不出意外,很快就會升任内侍監少監。
有他在,一旦禮部尚書有個三長兩短,禮部侍郎必定會取而代之,成為最年輕的禮部尚書。
”
顧大人有些驚疑不定地盯着顧琤,“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
顧琤微微躬身,說道:“這些都是兒子回京後,慢慢了解到的。
”
顧大人長出一口氣,心中是五味雜陳。
“此事,你讓為父再想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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