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龍騎衛開道,車隊朝着城外相國寺而去。
路上行人車馬紛紛避讓。
最大最豪華的一輛特制四輪馬車,裴太後坐在上面,半眯着眼睛。
她沒有掩飾行蹤,低調出行。
不過也沒打起儀仗。
算不上特别高調。
端郡王劉議陪在裴太後身邊。
“母後想見無望大師,何必親自前往相國寺。
叫那秃驢進宮講法,豈不方便。
”
有關于無望同湖陽之間的事情,劉議一清二楚。
所以,别管外面的人如何吹噓無望,在劉議心目中,無望就是個酒肉和尚。
叫他一聲秃驢,已經是極為客氣。
裴太後微微睜開眼睛,掃了眼劉議,“你不懂。
”
“正因為兒子不懂,才要請教母後。
”
劉議自從走出王府,開始在朝堂擔任實缺後,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好了起來。
看着都年輕了兩三歲。
蕭琴兒也不再因為錢的事情同他吵架。
他畢竟是皇帝的親弟弟。
就算閑散多年,一旦重新回到朝堂,就是給所有人釋放了一個信号:端郡王和陛下已經和好如初。
信号釋放出去,機會大把的有,錢大把的賺。
人的名樹的影。
之前劉議閑散過日子,做了好幾年宅男,大家心頭都怕啊!
怕和他來往,會得罪皇帝,觸怒皇帝。
那個時候,人人都不樂意同端郡王府有過多的牽扯和來往。
蕭琴兒找錢的門路自然是少了許多。
如今,雨過天晴,那些陰霾和苦難全都消散。
劉議也有了空閑,有了心思在裴太後跟前盡孝。
裴太後輕聲說道:“本宮親自前往相國寺禮佛,方顯虔誠。
請無望大師到宮裡禮佛,佛祖會不高興的。
”
“母後真的信佛?
”劉議是親兒子,自然敢大膽詢問。
裴太後笑了起來,“是不是真的信佛,重要嗎?
”
劉議仔細一想,是哦,是不是真的完全不重要。
重要的是做了什麼,怎麼做。
出了城門,馬車速度加快。
到了山門,下馬車,改乘軟轎上山。
相國寺為了迎接太後的到來,特意封閉了山門,以此确保安全。
相國寺主持,親自在大殿門口相迎,将裴太後請到後山靜室,無望大師清修之地,然後率領衆僧離去。
靜室内,裴太後揮退所有宮人,又令劉議在外面等候。
劉議遲疑了一下,“母後若是有需要,吩咐一聲就成,兒子就在外面。
”
“本宮就是想同無望單獨聊幾句。
”
劉議最後退出靜室,并且将門帶上。
屋裡光線昏暗不明。
無望手持佛珠,默念經文。
裴太後輕咳一聲,提醒對方。
無望大師微微擡頭,朝裴太後看去,“阿彌陀佛!
施主别來無恙!
”
“真是難得,你還記得本宮。
”裴太後語氣不善。
無望面色平靜,一派高僧風範,“施主并不需要貧僧念經祈福。
”
這是一句陳述句。
對方若是需要念經祈福,就不是這個态度。
裴太後席地而坐。
她已經習慣了軟塌,席地而坐,令她的膝蓋大腿小腿,全身上下都很不舒服。
但是她忍得住。
她直言不諱,“你回來數天,可曾去看望湖陽?
”
無望不為所動,默念經文。
裴太後冷冷一笑,呵斥道:“湖陽因你而死,你就沒有絲毫愧疚?
佛家說普度衆生,慈悲為懷,你的慈悲心腸呢?
有人為你而死,你怎麼有臉坐在這裡裝高僧?
”
無望微微擡頭,幹瘦的臉頰略顯凄苦,“太後娘娘是在替湖陽公主讨還公道嗎?
”
“本宮就想知道,湖陽因你而死,你有什麼可說的?
你們之間,雖世俗不容,然而湖陽對你一片真心,幾十年未曾改變。
知不知道,湖陽那樣的人的真心,有多麼寶貴?
”裴太後厲聲控訴。
“貧僧知道。
”
“那你知不知道,湖陽為了見你一面,才會選擇絕食這種極端的手段。
她本來身體好好的,因為絕食壞了身體,才會早早離世。
本宮說你害死了湖陽,這話沒錯吧!
”
裴太後咄咄逼人,态度強硬。
無望始終一臉平靜,唯有眉頭輕輕抽動了兩下。
他輕聲說道:“湖陽性子極端,采取絕食不可取。
”
裴太後怒氣沖沖,“人都死了,說什麼不可取,有何意義。
你這秃驢,真是鐵石心腸。
就憑你做的事情,你有什麼資格做高僧?
依着本宮看,你也就是一個招搖撞騙的淫僧。
”
面對如此羞辱,無望并沒有動怒。
“高僧與否,都是虛名。
太後娘娘為湖陽打抱不平,着實令貧僧意外。
同時又替湖陽感到高興,總歸還是有人關心她的。
”
裴太後呵呵冷笑,“你是不是在想,本宮同湖陽向來不和,時常發生争執。
她死了,而且還是以那樣極端的方式結束了性命,本宮隻會幸災樂禍?
”
無望微微搖頭,“貧僧什麼都沒想。
”
裴太後嗤笑一聲,“收起你的假惺惺!
别人當你是高僧,本宮當你是畜生,是殺人兇手。
本宮是人,是有喜怒哀樂的人。
本宮不像你鐵石心腸,湖陽絕食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見你一面。
你呢,明知湖陽性命危在旦夕,卻不肯回京見她最後一面,讓她死不瞑目。
你可真狠啊!
恐怕你内心早就盼着湖陽去死吧,畢竟她活着一天,對你的高僧名聲就存在着緻命的威脅。
你們男人全都是一個樣子,自私自利,為了名聲權利,一切都可以犧牲。
”
無望沉默,就像是一種默認,更像是示威。
裴太後怒極攻心,“無望,你就沒話同本宮說嗎?
”
無望看着裴太後,“說與不說,與太後而言,有區别嗎?
太後已經定了貧僧的罪,貧僧無論說什麼,都像是一種狡辯。
”
裴太後嗤笑一聲,“本宮問你,湖陽離世,你高興嗎?
”
無望微蹙眉頭,二人談話良久,這是無望第一次做出如此明顯的表情。
他顯然是不高興的,然而他依舊保持着平靜的語氣,說道:“生老病死,皆是苦,何來高興。
”
裴太後又問道:“湖陽對你的一番情意,為了見你,甚至不惜絕食,你就沒點想法?
”
無望微微垂首,說道:“貧僧同湖陽公主之間的種種,已經是過往雲煙。
多年以前,貧僧就已經同湖陽公主說清楚了一切,她也答應了。
隻是沒想到,她心中會有執念。
”
“她是人,她當然有執念。
臨死之前,她唯一惦記的人就是你。
而你,人們口中的得道高僧,是你害死了她。
本宮在世上最後一個能談心的人,被你害死了。
”
裴太後怒氣沖沖,若非身份限制着她,她真想一棍子砸死對方。
無望似乎不太理解裴太後的激動心情。
裴太後卻越來越憤怒。
“本宮以前很滿足,丈夫是皇帝,兒子又是皇帝,本宮是世上最尊貴的女人。
湖陽雖然說話不中聽,卻是唯一一個敢在本宮面前說真話,願意和本宮說真話的人。
本宮嘴上說着讨厭她,其實很稀罕她進宮陪着本宮說話。
”
“就算她不肯進宮,隻要知道她在公主府過得潇潇灑灑,本宮就覺着這日子有意思。
尤其是當她折騰出新名堂,或是又養了幾個新的面首的時候,本宮能多吃一碗飯。
”
“這樣的日子,本來可以長長久久,一直到本宮死去的那一天。
就是因為你,因為你這個秃驢蠱惑了湖陽,湖陽才會愚蠢地跑去絕食,隻為了讓你能回京城見她一面。
她那麼大年紀,哪裡受得住絕食的摧殘,身體很快就垮掉了。
可是就算死,她也沒能心願得償。
”
“無望,你是本宮的仇人,是殺害湖陽的罪魁禍首。
本宮讓陛下召你回來,顯然你已經猜到并不是為了念經祈福。
而是為了讓你給湖陽陪葬。
”
“你必須給湖陽陪葬!
你一日不死,本宮一日不安。
你一日不死,湖陽一日得不到解脫。
”
侯門醫妃有點毒
侯門醫妃有點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