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您一定要振作，閉上眼睛，不要急着開口說話，沒事的。”護士替她理了理淩亂的頭發。

　　林柒的頭發上沾滿了血，已經被血濡濕了。

　　她虛弱地閉上眼睛，她神志恍惚一片，甚至分不清，她身在何處，又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她又昏睡了過去。

　　霍霆岽帶着寒寶和墨墨趕到醫院，搶救室的燈還亮着。

　　護士不斷進進出出，時不時帶出一些染血的醫用紗布，看得人觸目驚心。

　　墨墨坐一會兒，站一會兒，時不時來回踱步，看得出來，有些焦慮。

　　他眼神很冷靜，冷靜得很恐怖，同齡的孩子或許懵懂，或許害怕，但他卻冷靜地沒有吱聲，更沒有哭，隻是藏在背後的兩隻小手攥緊成拳頭，狠狠發抖着，臉上，再也不見以往的優雅與溫柔。

　　相比較他，寒寶卻很淡定，一雙酷似霍霆岽的眼神中，藏着斂去鋒芒的睿智。

　　柒柒阿姨一定會沒事的。

　　他替她把過脈，當時那幾針，幾乎是将她從死亡線上拽回來的。

　　在孤兒院的時候，他跟在一個老中醫身邊，耳目濡染，時常翻閱他的醫書。

　　那個老爺爺對他很好，見他對古中醫有着濃厚的興趣，便對他也傾囊相授。

　　寒寶對老爺爺也有深厚的感情。

　　即便是後來被霍霆岽接回了霍家，每年暑假，他都會去拜訪老爺爺。

　　老爺爺說，他很有天賦，不過，他教授的都是一些失傳的醫術，百年醫學世家，如今卻被視為糟粕，幾乎絕迹。

　　老爺爺沒有後代，因此，将寒寶視如己出，毫無保留地教給了他。

　　霍霆岽看了看手術室的燈，又看了看寒寶，總覺得蹊跷。

　　宋書妍說寒寶是學着電視上的武俠片，在林柒身上亂刺。

　　可以他對寒寶的了解，柒柒阿姨是他最喜歡的人，他不會舍得在她身上胡來。

　　但若不是胡來，那些手法，他是怎麼習得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林柒仍舊遲遲沒有從手術室裡出來，生死未蔔。

　　墨墨已經逐漸冷靜下來。

　　到了這個時刻，沒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寒寶突然拉了拉他的手，拍了拍身邊的凳子，讓他坐下。

　　墨墨道，“你坐，我不坐。”

　　寒寶道，“沒事的。”

　　墨墨反問道，“你怎麼确定，我媽咪會相安無事？”

　　寒寶一笑，一雙眼睛，像月亮一般純潔可愛，他沒有說話，然而溫柔的眼神，一定程度上安撫了墨墨的情緒。

　　墨墨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寒寶輕輕地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墨墨卻别扭地躲開，“你幹嘛？”他又不是他的哥哥，怎麼像哥哥一樣摸他的腦袋？

　　寒寶突然抱住了墨墨。

　　緊緊地抱着……

　　墨墨竟一時無法掙脫。

　　寒寶的小手軟軟的，他将墨墨的小腦袋輕輕摟進懷裡，小臉貼了貼墨墨的臉頰，輕輕蹭蹭，墨墨的心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時間流逝飛快。

　　不知不覺，窗外已是黎明。

　　天邊破曉，晨曦微光。

　　搶救室的燈突然閃了閃，熄滅了。

　　門從裡面被推開。

　　霍霆岽豁然起身，走到門口，抓住了醫生的胳膊，問道：“人怎麼樣？”

　　醫生認出了他，立刻道，“霍總，您别急，人已經初步脫離生命危險了。”

　　霍霆岽一下子抓準了重點，眯了眯眼，“初步？”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意味着隻是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醫生道，“我們預備将林小姐轉到特護病房，觀察二十四小時，期間，人能夠醒來，就基本上無後顧之憂了。”

　　霍霆岽看了看他身後忙碌的搶救室，不放心地問道，“傷得重嗎？”

　　醫生直言不諱，“很險。距離鬼門關，也就一步之遙了。她顱腦損傷很嚴重，大面積出血，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迹了。隻怕……”

　　霍霆岽不悅地挑眉，“隻怕？”

　　醫生見他眼神銳利寒冷，再也不敢大喘氣，一口氣說完：“隻怕她後續陷入深度昏迷，變成植物人的狀态，那就有些棘手了。”

　　植物人……

　　墨墨隐約聽到這個詞彙，心口“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植物人是什麼樣的，除了保留基本的生命特征，和活死人根本無區别。

　　霍霆岽對這個詞，更不陌生。

　　但，就算她真的變成了植物人了，但總比丢了性命的好。

　　醫生道，“霍總，您放心，我們已經全力醫治。”

　　霍霆岽道，“勞煩了。”

　　醫生匆匆走了，不約一會兒，護士們推着手術床走了出來。

　　墨墨一下子從座位上彈射般站了起來，跑了過去，寒寶也緊跟起手。

　　兩個小奶包眼巴巴地要去看林柒，卻被護士攔到一邊，“小朋友，讓一讓。”

　　霍霆岽眼睜睜看着手術床從他眼前被推過，幾個護士合力推，手中或是高舉吊瓶，或是扶着床，人頭攢動間，他隻看到一眼。

　　林柒躺在床上，不省人事，頭部被紗布纏繞着，臉上、脖子上的血迹還未擦拭幹淨，已經幹涸斑駁。

　　她的手上，身上，纏滿了各種輸送管，氧氣罩扣住了她大半張臉，她的整張臉，虛弱得毫無人色。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他的心髒，仿佛被猛刺了一下。

　　他以為他足夠鐵石心腸，即便是她真的出了什麼三長兩短，他也不會多麼觸動，可眼睜睜看着林柒從他面前推過，被推向遠處，他還是無法避免地攥緊了拳。

　　陌生的情緒，幾乎填滿了他整個胸腔。

　　是心疼嗎？

　　還是一種……害怕失去的窒息感。

　　錯覺。

　　隻可能……是憐憫吧！

　　墨墨紅着眼眶，站在原地，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強忍着。

　　霍霆岽道，“醫生說，你媽咪搶救及時，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墨墨聽了，攥緊的拳頭，這才漸漸放松了一些。

　　他看向了寒寶。

　　難道，真的是寒寶救了媽咪？

　　怎麼可能，這個傻乎乎的家夥，紮的那幾針，難道比醫院的醫生還厲害嗎？

　　寒寶察覺到墨墨直勾勾盯在他後腦勺的視線，轉過頭來，與墨墨相視一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墨墨問，“是你嗎？”

　　寒寶歪了歪小腦袋，俨然沒聽懂墨墨的話似的。

　　墨墨立刻搖了搖頭，“沒什麼……”他也傻了嗎，竟然會相信，是這個傻乎乎的家夥救了媽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