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顧允之氣急敗壞道:“我們明明是在說醉吟先生,怎麼就扯到我的頭上來了?師父,你不要扯開話題!你手裡到底有沒有他的畫作?”
他這是為誰問的啊?怎麼到頭來大家的矛頭倒是都指向他來了。
陸八荒臉上的笑意微斂,想到早逝的故友,他眼底閃過一抹暗芒。
他搖了搖頭,“我沒有。”
大家聞言,倒也沒有特别失望,因為這本也在他們預料之中。
但陸八荒卻是話鋒一轉,“不過……”
他目光落在沈焰的身上,“阿焰,以前我給你留下的書畫可還在?有沒有被你當廢紙燒了?”
沈焰立馬點頭,“自然都在,都被我好好地收着呢!”
他面上說得底氣十足,實際上内心卻是有些心虛。
曾經,他的确是想把那些書冊當柴燒了,覺得留着除了占地方便再沒了旁的用處。
但想到這是師父留下的,師父還交代過讓他務必好好保管,他才沒這麼幹。
不過,師父這個時候問起這個做什麼?
在場之人沒有誰是蠢人,大家很快就猜到了。
沈焰驚道:“難道那些書畫中,便有醉吟先生的畫作?”
陸八荒淡定點頭,“我留下來的六幅畫,都是他的遺作。”
衆人俱是一陣驚喜,沒曾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但沈焰的神色卻是微妙地頓了頓。
那些東西被他放在哪個犄角旮旯裡了?該不會,已經被蟲蛀了吧?
沈焰面上鎮定,實則腳步飛快地進了房間,然後埋頭快速地翻找起來。
最後,他在床底翻出來一個木箱子。
那木箱子上面赫然有好幾道水流沖刷留下的痕迹。
沈焰想到前段時間這個屋曾漏過雨,這張床也被打濕了,他心中便生出了一股子很不妙的預感。
這裡面的書畫,該不會,已經……
沈焰視死如歸般地将那木箱子抱了出去,陸八荒見此情形,眼珠子險些直接瞪了出來。
“老子給你的寶貝,你就是這麼保管的?”
沈焰:……心虛。
桑桑開口為沈焰解圍,“師父,還是先打開看看吧,萬一裡面沒事呢?”
大家都在心中祈禱,然而木箱子打開,大家都沉默了。
那雨水已經滲透進了木箱子裡,且木箱有些老化生蟲,裡面的好幾本書冊都被蟲蛀了。
陸八荒目标明确地從中取出幾幅畫卷,急急檢查。
萬幸的是,當初他把這些畫交給沈焰時都做了防潮防蟲的精心封存,現在,即便是木箱子被雨水打濕受了潮,這幾幅畫都完好着。
大家見此,俱是松了口氣。
幾幅畫,畫的分别是山、水、花、鳥和人。
直到親眼所見,大家才終于對醉吟先生的畫藝有了直觀的認知和了解。
那幅高山圖,以突出的線條确立凹凸的山體,皴出質感,再以水墨渲染,筆意森嚴而無凝滞之迹,在其筆觸之間,那股大山大水的豪邁之氣便盡顯無疑。
隻有沈焰這個大老粗沒看出有什麼名堂來,其他幾人見了,俱是不禁升起一股由衷的敬佩與欣賞。
幾人在欣賞醉吟先生的大作,陸八荒卻是拿着一幅畫,怔怔失神。
幾幅畫之中,就隻有這一幅沒封存好,邊角處被打濕了一大片,留下了一灘明顯的水漬。
陸八荒看着這幅被打濕的畫,面上露出一抹晦暗之色。
怎麼偏偏是這幅畫被毀了?
顧允之大大咧咧地湊過來,“師父你手裡這幅畫的是什麼?”
待看到畫上的情形,顧允之禁不住“咦”了一聲,“這幅的風格與其他幾幅截然不同啊。”
其他五幅畫,皆是恢弘大氣的落筆,而這一幅不論是畫風還是所繪内容都截然不同。
這幅畫畫的是一男一女,她坐在一架秋千上,裙擺飛揚,臉上洋溢着歡喜愉悅的笑。
而她身後,那為她推秋千的男子則是眉眼微垂,溫柔含笑地望着她。
男子隻露出了半張側臉,但其臉上那種由内至外的溫柔和濃得化不開的情誼卻是躍然紙上。
相較于男子身上的寥寥數筆,落在女子身上的筆墨便細膩許多,小到連她衣裙上的點點飛花,頭發上戴着的珠钗,都被描摹得一清二楚,她臉上那抹飛揚的笑更是驚豔奪目,令人見之便不由得跟着展顔一笑。
這是心心相印的一對璧人。
除了人,畫中的景也描摹得栩栩如生。
不難看出,這幅畫是被精心描繪的,其用心程度遠超其他五幅畫。
前面幾幅畫的是景,這一幅,畫的卻是情。
也正是因此,這幅畫左上角處的那灘水漬也就顯得格外刺目。
好好的一幅畫,就這麼被毀了,大家心中都不覺生出惋惜來,沈焰看到師父眼底的那副深深失落,更覺心虛愧疚。
隻有桑桑蹙着眉,她覺得畫上的那年輕女子,看上去有點面熟。
但一時之間,她又沒能想起來究竟是在哪裡見過。
陸八荒收斂了心中的情緒,對沈焰他也沒有出言苛責。
他對沈焰道:“那五幅畫是他與我打賭輸了送我的,我每每見之,便要平添傷懷,這才将其留在你這裡。
現在,既然你需要,那便拿去吧,正好,也能物盡其用。”
沈焰默了默,最後隻能道:“多謝師父。”
頓了頓,他又遲疑開口,“那那幅畫……”
陸八荒直接道:“這幅畫我不能給你,一來它已損毀,拿去贈人終歸不妥。
二來,這幅畫也并不是我的,而是他托我贈與旁人之物,我也沒有資格将其轉贈于你。”
沈焰并不是要開口讨要這幅畫,但不待他解釋,顧允之已經先好奇開口,“師父,這是他送給誰的?既然這是他托你送給旁人的,你怎的沒有幫他轉交?而是就任由它擺在師兄的床底下積灰?咱們要是再晚來個一年半載的,這幅畫就要徹底毀了。”
陸八荒的神色微微頓了頓,最後露出一抹苦笑。
“并非我沒有轉交,而是那人不肯收。”
顧允之眼中八卦的火苗瞬間燃燒了起來,“為什麼?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說說,師父你快說說。”
陸八荒瞬間從那怅惘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擡手就給他來了個毛栗。
“離魂散真應該先毒啞你這張嘴!”
這樣他就不能整天叭叭叭個不停了,自己耳根子也能清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