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

　　時間已經過去了許久，朋友們都走了。

　　桌子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卡座裡也變得空無一人。

　　整個咖啡店裡隻剩一個葉空。

　　她看着阿姨收拾完桌子，帶着一大堆垃圾道别離開。

　　不知想了些什麼，她突然站起來，從倉庫裡搬來了梯子，帶着一疊便利貼爬上梯子，一個一個地貼住了那些監控鏡頭。

　　滿室燈光都亮着，灑在她慢吞吞移動卻有條不紊的身影上，就像一部正在播放的無聲默片。

　　确定除了門外的便再無錯漏後，葉空才長出一口氣，收起梯子，關了燈，爬上了樓。

　　這樣一來，曲霧放在咖啡店内的全部“眼睛”，包括一樓和二樓，全都被廢了。

　　至于好幾天後曲霧醒來，又忍不住犯賤打開監控想随便瞄一眼，卻隻看到滿眼的黃色便利貼是什麼心情——那就是後話了。

　　·

　　有關不死妖的話題沸沸揚揚了兩天才沉寂下去，卻又随着新刊的發布而再度卷土重來，還随着《群星》的臉更兩話兒更上了一層樓。

　　上周都在狂罵不死妖的漫迷這周就成了高喊“天神在上！我要永遠追随不死妖！”的疑似邪教分子。

　　而那幾張糊得不能再糊的偷拍，則被到處傳播，成了鐵闆釘釘的不死妖畫像，某賣貨軟件上迅速推出的同款塗鴉黑棉服很快被賣到脫銷，街上到處都能見到高矮胖瘦不一的“黑衣不死妖”。

　　于是除了漫畫家不死妖以外，她的網絡畫像裡還很快多了個“帶貨王”的稱号，與那些流量極大的明星們并列一起——而漫迷們還對此十分不滿，他們覺得和那些明星放在一起簡直就是在侮辱他們，于是愈發努力地買同款，生生把相關的很多盜版産品都給沖到了軟件熱搜上。

　　——就像一波接一波的狂潮。

　　随着“不死妖”三個字不斷湧現的，除了人群注意力的聚焦，還有流量一次又一次地被不斷變現。

　　因此，很快，有關《群星》版權的問題，再度被許多人正式放上了會議桌。

　　·

　　争論不休的會議室歸于寂靜。

　　幾個人都看向首座上沉默的戴着口罩的男人。

　　“老大，您怎麼想？”

　　“我應該怎麼想？”

　　他擡起頭來，目光平靜毫無起伏：“無論她是有意無意，我們難道出不起錢嗎？”

　　“人家有本事證明自己的價值，有本事擡高自己的價值——我們難道要因此就說‘你耍詐想騙錢所以我們不玩了你愛賣誰賣誰’？”

　　“那肯定不能讓她愛賣誰賣誰，我們都近水樓台了要是錯失機會多可惜啊，隻是說能不能想辦法遏制一下她這種一再擡高身價的行為？比如提前商量一下……”

　　“畫完了獻給雲雀拿到了童話大王稱号還拿到了最高銷量記錄之後，出版社還想以最初的五萬塊錢就買下《銀河之花》的版權——你們覺得合理嗎？你們覺得，這個出版社不會被不死妖抽幾個巴掌踹出門去嗎？”

　　“……”衆人無話可說。

　　男人靠在椅子上，微微擡起頭，淡淡道：“她能擡高多少身價，我們就花多少錢去合作——各憑本事，沒什麼好說的。”

　　“散會。”

　　·

　　“八億，不能再多了。”

　　溫榮臉色鐵青地對秘書擺了擺手，秘書卻一臉為難。

　　“董事會那邊的意思是，可以酌情再增加一些預算，畢竟最近她掀起的風波實在是……”

　　“她是故意的！她肯定是看了我們的郵件不滿意，所以故意用這種手段來激我們！一個蠅營狗苟的貨色！唯利是圖！嗜錢如命！為了擡高身價無所不用其極！簡直是個狡詐惡心的老油條！這種人居然還敢自稱藝術家？！我呸！”

　　最近被董事們圍繞這件事說了太多次，溫榮已經到了聽到這個名字就想吐的地步了。

　　若是以前的他，雖然心中憋屈，但多多少少還是會顧全别人的意見，不情不願地做出退步，可最近跟那群新交的朋友相處得太惬意了，那些人無一不是聰明又高情商的能人，給他出了不少點子，交談之中也讓他學到了不少——比如，決不能盲目聽取别人的意見。

　　尤其他作為一個超級集團的掌舵者，更是要慎之又慎。

　　隻要自己想清楚了，就決不能輕易被其他人左右——真正的掌權者都該如此，而他以前所見的如他父親，如他兒子，也的确都是如此。

　　溫榮認為，自己和他們流着同樣的血，當然也不會比他們差。

　　因此，他認定了八億，就是八億，決不能再多了。

　　至于不死妖的身價？

　　她能靠這些不入流的手段來營造轟轟烈烈紅紅火火的假象，他難道還不能用同樣的手段回敬給她嗎？

　　“呵，”溫榮發出一聲冷笑，“一個二十幾歲的小丫頭，仗着有點名氣就天不怕地不怕了，真該好好教訓一下……”

　　剛好他新認識的朋友當中有一個是專搞傳媒營銷這一塊兒的。

　　而不死妖無論如何有大能量，難道還能敵得過深耕這一塊領域的專業人士？尤其背後還有他溫氏集團的資金支持……隻是可惜為了《群星》的版權，不能徹底毀掉這個創作者。

　　不過沒關系，等到版權到手，他有的是機會。

　　溫榮眼底閃過一絲冷笑，拿起手機就開始打電話。

　　·

　　有人在看我。

　　第三次生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葉空終于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了高處。

　　她這會兒正在學校的湖邊散步，不遠處兩隻天鵝交頸相依在寒冷的湖面上飄着。

　　四周人很少，可即便如此，她也沒能發現任何可疑的人，于是隻好皺皺眉收回了視線。

　　而高處的路邊，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内，一道戴着帽子也依舊藏不住花白頭發的蒼老身影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她……她還是那麼警覺。”

　　一聲長歎，從蒼老的聲帶裡發出來，似乎也裹挾了時光的洪流，聽來有些蕭瑟和物是人非。

　　“我本來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了。”

　　旁邊，溫璨視線依舊落在那道遙遠的身影上：“您現在願意把東西給我了嗎？”

　　老人卻轉頭看他一眼，似在認真觀察審視他的眼神，直到溫璨微微皺眉看向她，她才點了點頭：“換個地方吧。”

　　“去個看不到她，也不會被她看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