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潔一邊嫌棄，一邊小聲的嘀咕著，上炕後，那冰冷的被褥，讓她打了一個哆嗦，怕那被褥弄髒了自己，她大衣都沒脫，直接就這麼躺下了。

　　趙景免在外屋坐了很久，看著整潔的廚房，有序擺放的鍋碗瓢盆，倒是和上一次回家，完全不同。

　　家裡不一樣了，人也不一樣了。

　　他緩緩地站起身子，最終打開了裡屋的門，推門走進去。

　　夜裡，雪越來越大了，屋子裡隻能看到影子，卻沒有什麼光亮。

　　他單腿蹦到最裡面，然後和衣躺在炕裡。

　　他和白潔不同，白潔是嫌棄……

　　他更慘！

　　惹到採薇了，他連睡的地方都沒有……

　　明屹是鑽進娘的被窩裡，可是怕娘凍腳，把他的被子，直接蓋在了娘的下半身，防止娘被凍醒。

　　心念全程沒醒，小傢夥昨天玩得晚，就是半夜的時候，那噼裡啪啦的鞭炮，都沒有把這個小丫頭吵醒。

　　趙景免也不在意，什麼地方他沒睡過，在熱乎的炕上，把軍大衣蓋在身上，也就這麼合眼了。

　　就在半個小時後，寧採薇緩緩地睜開了眼。

　　屋子裡多了一個陌生氣息，而且還是一個男人，她如何能睡著？

　　之前不過是裝睡罷了。

　　輕輕拍著她後背的明屹，挨不住太困了，已經睡著了，小手依舊抱著她的胳膊，小臉貼在她的脖子上，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脖子。

　　另外一邊，心念習慣貼著人睡覺，此刻小小的身子，緊緊地貼在她身邊。

　　她能感受到趙景免的存在，之前的困意，好像突然被抽走了，兩個孩子擠著，她不敢動，隻能睜眼望著房頂。

　　這天……

　　什麼時候才能亮啊？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可能太困了，也可能是被窩太暖和了。

　　「醒了？」

　　她睜開眼的時候，正好看到了趙景免的那張臉，直到現在，她才看了一個真切。

　　「嗯。」

　　她輕聲應了一聲，她擡手看了看手錶，八點了……

　　昨天真是睡太晚了，今天又沒有人喊自己，這一睡，就是八點。

　　爹娘那邊肯定等著吃飯呢！

　　她趕緊起身，穿上外衣，在她動的一瞬間，明屹就睜開了眼，「娘，過年好。」

　　寧採薇那張平淡的臉，從昨夜到剛才，一直都沒有什麼表情。

　　可是聽到兒子的話，她的臉上，突然聚起了所有的笑。

　　「muma~」

　　她在明屹的額頭，印上了一個大大的親吻，「兒子，新年好，願我兒子，一生順遂，平安無虞。」

　　她所求不多……

　　好不容易得來的兩個孩子，她所希望的，不過就是平安罷了。

　　「娘……」

　　明屹捂著自己的額頭，笑得一臉靦腆。

　　趙景免皺著眉，不是不高興，而是感覺到詫異。

　　這……

　　是他的家嗎？

　　以前進入家門，冷冰冰的鍋竈，冷冰冰的人，要麼不說話，說話就是吵。

　　對孩子，更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他阻止了一次，可換來的，是更兇的打。

　　他常年都在部隊，能回來的時間少之又少，能攔住這一次，那他在部隊的時候呢？

　　可是眼前的這一切，就是在夢裡的時候，他都不敢夢到的場景。

　　「娘，心念也要。」

　　就在這個時候，小丫頭直接一個拱豆，就坐了起來，伸出藕節一般的小胳膊，白白嫩嫩。

　　寧採薇趕緊把小丫頭抱進自己的懷裡，現在竈裡的火早就滅了，炕雖然還熱著，可是屋裡已經逐漸冷了下來。

　　「你這皮娃，凍感冒了，看誰難受。」

　　她趕緊把昨夜就裹在褥子下面的襖拿出來，那襖的上面，帶著炕的熱度，直接給小丫頭穿上。

　　「明屹，趕緊穿衣服，娘起晚了，一會兒得給爺爺奶奶拜年。」

　　她一邊給心念穿衣服，一邊督促了一下兒子。

　　大年初一，她被鬧的，忘了時間。

　　「娘放心吧。」

　　「昨天大娘說了，會晚點煮餃子，讓咱晚點過去。」

　　明屹自己拿衣服，很快就把自己收拾乾淨了。

　　然後看了一眼旁邊的男人，他知道，那是他爹。

　　可他也知道，他爹欺負他娘。

　　「讓一讓，我要疊被褥。」他的聲音有點冷，沒有了剛剛的笑臉和羞澀，反而故意沉著臉，眼神倔強地看著趙景免。

　　三年多沒回來，趙景免突然發現，兒子好像長大了，長高了，和自己記憶裡，瘦瘦弱弱的孩子不同了。

　　那個……

　　就是他的女兒嗎？

　　他還沒有見過女兒，隻是在大哥的來信裡，他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叫丫丫。

　　隻是最近半年來，就沒有收到過家裡的信了。

　　也失去了家裡的消息。

　　看到兒子的眼神，趙景免本能地動了動，讓開了壓著的褥子。

　　明屹看都沒看他，直接把褥子疊好，然後摞了起來，所有的被褥，他都認真的摺疊，沒有絲毫的不耐。

　　採薇給心念穿好衣服後，外面太冷，不敢讓小丫頭下地，就讓她在炕上。

　　「娘，抱抱。」

　　「抱抱心念。」

　　「娘……」

　　小丫頭的聲音，帶著稚嫩的童音，一雙大大的眼睛，還有肉嘟嘟的小臉，還沒有梳洗，頭髮亂糟糟，就站在炕邊，伸出小胳膊，沖著外面喊著。

　　「心念，哥哥抱。」明屹疊完被子，怕小丫頭掉地上，趕緊給她摟進懷裡。

　　娘三個，有一個算一個，就好像屋子裡，沒有多他一個人……

　　寧採薇和明屹是故意的，心念完全是年紀小，好久都沒看見娘了，根本不鬆開。

　　「娘抱，娘抱抱心念，娘，抱抱我。」

　　那小嘴，就沒有停下來過。

　　趙景免好像一個局外人，就是夢裡，他都不敢有這樣的美夢。

　　在他的認知裡，家不是什麼港灣。

　　回家，比參加任務還要疲憊，他更不想面對寧採薇。

　　每一次面對，都讓自己筋疲力竭，和她說話，說不通，講道理，講不通。

　　在她的認知裡，是自己耽誤了她的姻緣，是趙家，拆散了她。

　　是孩子的到來，阻擋了她追求幸福的腳步。

　　那一句句的埋怨，那冰冷的言語，還有咒罵，讓他心力交瘁。

　　他不愛回家。

　　不想面對聲嘶力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