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身體放鬆，在樓的下方，派出所的人，已經開始準備接人的準備工作。

　　「採薇姐，我是不是很笨。」

　　「就好像一個笨蛋，誰都能騙我，別人隻是說幾句好話，我就被騙了。」

　　「採薇姐……」

　　「我罵了慧慧。」

　　「從小到大，她一直讓著我，玩具她讓著我，吃食她讓著我，文具她也讓著我。」

　　「可是我罵她了……我和她絕交了，她再也不要我了。」

　　文媛一邊說著，聲音裡帶著哭腔，眼淚劃過臉頰，讓臉上的傷口很疼，可她都不在意了。

　　「我爸媽很疼我，我要什麼，他們都給我。」

　　「可他們太忙了，他們沒有時間照顧我，他們不似普通的父母那樣，會陪著我上學，會陪著我放學，會給我做飯。」

　　「他們都沒有。」

　　「可是我一直都知道，他們很疼我，很疼我。」

　　她皺著眉，想著自己的父母，她有些矛盾。

　　感覺他們愛自己。

　　可又感覺，他們對自己的愛，都比不上他們對工作的愛。

　　因為從小到大，陪她最多的人，是慧慧，是馮媽媽。

　　也是慧慧的媽媽。

　　她總是被寄放在馮媽媽家裡，馮媽媽陪伴她們長大。

　　可偶爾的時候，她也希望自己的爸爸媽媽，能陪陪她，能抱抱她。

　　寧採薇好像意識到什麼，情感陪伴性缺失。

　　「採薇姐，他們不會原諒我的。」

　　「對不對？」

　　文媛轉過頭去，看向了外面，她已經坐了很久，從小到大，一幕幕畫面，都在她的腦子裡閃過。

　　「跳下去，很容易。」

　　寧採薇沒有回答她，因為她沒有這個權利。

　　被傷害的人，不是她。

　　她怎麼能替別人說原諒呢？

　　「可是……」

　　「帶著愧疚道歉和彌補，有些難。」

　　寧採薇嘆了一口氣，想著自己家的兩個孩子。

　　隨後搖了搖頭，她的孩子，不會走上這條路。

　　「文媛。」

　　「你跳下去了，你父母會崩潰，慧慧會日日自責。」

　　「而傷害你的人，卻是你自己。」

　　「他們該如何過完這輩子啊。」

　　就好像談天一樣，看著昏暗的天空，看著萬籟俱寂的縣城，隻有醫院的燈光，好像從來都不會熄滅一般。

　　「文媛。」寧採薇突然喊了一聲，文媛點了點頭，卻沒有開口說話。

　　「那個男人，你根本不在意，對不對？」

　　「你在意的是你爸媽的態度，在意的是慧慧告訴你父母。」

　　文媛從見面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提過那個男人。

　　而她更在意的，是父母有沒有陪伴，在意的是對慧慧的傷害。

　　其實那個男人，在她的心裡，沒有那麼重要。

　　不是純正的戀愛腦，反而讓寧採薇鬆了一口氣。

　　就怕純正的戀愛腦……

　　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什麼都不在意了。

　　那才真是無可救藥！

　　「他們不聽我說話，他們關了我。」

　　「我不要！」

　　「他們越不想讓我做什麼，我要就做什麼。」

　　文媛搖著頭，那心底遲來的叛逆，讓本就單純的她，彷彿經歷了一場劫難。

　　「我隻是想讓他們聽聽我說話，想讓他們看看我。」

　　「他們為什麼不聽呢？」

　　文父和文母對視一眼，在陰暗處，那裡站著幾個人，他們聽著文媛心底的歇斯底裡。

　　原來總是洋溢著笑容的女孩，她的心底，也有那麼多的委屈和不甘。

　　「我給你講幾個故事？」

　　「想聽嗎？」

　　寧採薇聽懂了，可……

　　有時候她感覺，人就是這樣，沒有什麼，反而越想得到什麼。

　　人不會知足的。

　　永遠不會。

　　找各個角度，尋找自己的缺失感。

　　「我以前看過一個故事，一個女孩，家裡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

　　「她生活在大山裡，大山裡上學不用花錢，有支教老師帶著他們學習。」

　　「可是……」

　　「她本來隻是帶著妹妹上學，走路三公裡，她穿著破草鞋，身後背著背簍，背簍裡坐著妹妹。」

　　「她這麼一背，就是三年。」

　　這是她看過的……

　　大山孩子內心的悲哀。

　　「後來家裡生了弟弟，爹娘怕她背著弟弟，把弟弟摔了，碰了，在學校渴了餓了，就不讓她背著弟弟上學了。」

　　寧採薇講這些故事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容的。

　　因為……

　　她知道結果。

　　那個女孩，從來沒有認命過。

　　「她偷偷拉著妹妹，背著弟弟上學，回家的時候，被她爹狠狠地打了一頓。」

　　「她和我說……」

　　「那一頓讓她堅定了信心，她一定要走出大山，離開牢籠。」

　　「這也成了她最大的願望。」

　　文媛全程沒有說話，當寧採薇停頓下來，她才緩緩開口。

　　「採薇姐，她走出去了嗎？」

　　世界上……

　　有這麼艱難的人嗎？

　　「對，她走出去了！」

　　「她扛起了一些孩子的天，控制著福利機構的收支，落實每一筆福利機構的錢款去向，真正用在孩子身上。」

　　「因為她……」

　　「讓很多大山裡的孩子，走出大山，見到了外面的繁榮和廣闊。」

　　「文媛，她的心裡有山海，而你的心裡，隻是一片寂寥。」

　　「你不覺得，現實裡她很可憐，可她的內心世界，很豐富。」

　　「現實裡，你很幸福，可父母溺愛，讓你更加單一和悲涼。」

　　寧採薇沒有留情，因為這些小事，尋死覓活。

　　她是氣的！

　　不等文媛反駁，或者她此刻不會反駁，因為寧採薇所說的話，都在打破著她的認知。

　　甚至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些。

　　生在福中不知福，她滿口嫌棄的日子，許是別人的可望不可即。

　　「第二個故事。」

　　「一個城裡的小孩，一個山裡的孩子，在特殊的機緣巧合下，相遇了。」

　　「城裡的孩子說，你們大山裡都有什麼？有高樓嗎？有車嗎？有玩具和零食嗎？」

　　這是她看到一個節目，當時對她感觸很深。

　　讓她愛上的，不是節目本身，而是那個山裡孩子自信的語氣，充滿陽光的眼神。

　　「山裡的孩子說，我們大山裡，有走不完的路，有看不到頭的山，有甘甜的山泉水，可也有物資匱乏，買鹽都需要往外走三十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