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更是多次拿這件事威脅她，她現在的狀態，陷入了一種自我保護。」

　　「說話不清晰，有時候想要表達自己的想法，可她隻能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後面的話，就好像卡在嗓子裡了，無論她怎麼努力，都說不出來。」

　　「她的兩條胳膊上，都是傷口，從七點到九點之間，她會陷入一種情緒中，隻有傷害自己，才能讓她想要活下來。」

　　看著屋子裡，馮倩雲已經蹲在牆角，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這是一種極度缺乏安全感，極度的自我保護。

　　「嗯。」

　　「之前你怎麼控制她自己傷害自己的？」

　　寧採薇把自己的做法，訴說了一遍。

　　「我之前好像看過這一類的書，堵不如疏，可我沒有疏導的辦法，隻能讓她在盡量安全的情況下，照顧她。」

　　燕十二擡頭看向寧採薇，「小小姐，你做得很好。」

　　「如果你當時選擇制止的話，或者控制她，恐怕她活不到現在了。」

　　「她的情況非常嚴重，初步判定，應該是重度應激障礙，患有重度心理抑鬱。」

　　她的聲音嚴肅，眉頭緊皺。

　　她在義診的時候，見過很多心理不健康的人。

　　可是……

　　馮倩雲這種情況，依舊讓她棘手。

　　「而且……」

　　燕十二看著寧採薇，聲音中帶著幾分嚴肅，甚至有些遲疑。

　　「怎麼了？你我之間，應該不用藏著掖著，直說就好。」

　　寧採薇勾了勾唇盼，看著裡面的姑娘，她蹲在角落裡，把整張臉都埋藏在膝蓋間。

　　從擴音裝置裡，可以聽到，那充滿不安和恐懼的碎碎念，「不……」

　　「怕……」

　　「不……」

　　「怕……」

　　即使她的身體顫抖，即使她的內心恐懼，可她依舊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在不停地告訴自己，不怕。

　　燕十二皺了皺眉，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小小姐，這個病人，創傷應激太強烈了，在一路的觀察中，她對任何人的碰觸，都會有強烈的反應。」

　　「包括你……」

　　「隻是她內心對你的信任，她會壓制住自己，不作出反激的事。」

　　「這也就預示著，這個病人，即使心理疏導後，心理疾病減輕，可發生刺激，或者有什麼相似的事件。」

　　「她的心理疾病，彷彿一顆種子，彷彿樹根，早就已經深深紮下去了，沒辦法完全剔除。」

　　燕十二見過很多心理疾病，可她們都不認為自己病了，甚至會懷疑她，認為她才是精神病。

　　而那些人的心理疾病，甚至都不及馮倩雲的十分之一……

　　「我再說得直白一些。」

　　「她會是一個不定時的炸彈，隨時可能爆發，隨時可能傷害自己，也會傷害別人。」

　　「甚至……」

　　「她可能永遠都走不出來，一輩子這樣，成為別人的累贅，控制不了自己。」

　　燕十二一邊說，一邊看著小小姐的表情。

　　如果……

　　小小姐放棄她，那也是人之常情，誰願意身邊總是帶著一顆定時炸彈呢？

　　更何況，她們本就是無親無故。

　　何必擾了自己的安寧？

　　可是……

　　她理解，卻內心有些難過罷了。

　　寧採薇的臉色嚴肅下來，她知道倩雲的嚴重，一直都知道。

　　「沒事兒。」

　　「她從來都不是定時炸彈。」

　　「她能感覺到周圍的善意，她雖然害怕，可她依舊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即使她治不好，也沒事，我把她帶在身邊就好了。」

　　別人身上的錯誤，何必讓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承擔？

　　那這個社會，該是多可悲啊？

　　燕十二看著寧採薇，有些擔憂，可更多的是如釋重負。

　　為什麼會有這種情緒，她自己也不清楚。

　　在小小姐做出選擇的時候，她會擔心，可卻內心突然靜下來。

　　有血，有肉，有人情味的人，才能擔負起衚衕吧！

　　還好……

　　小小姐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需要我做什麼？」

　　「或者，我該怎麼配合？」

　　寧採薇看向燕十二，她做事兒，一向遵循本心。

　　「現在進去安撫她，我想看看，你對她的影響，也要考慮一下，編織一個什麼樣的夢境。」

　　「她的情況很嚴重，需要一步步的夢境引導，甚至於……」

　　「當年的事，重現。」

　　如果破除她的應激障礙，那就必須讓她接受，讓她直視。

　　隻能慢慢催眠引導，不過寧採薇在馮倩雲內心的重量，是她編織夢境的重要因素。

　　因為在馮倩雲絕望的時候，需要一個救世主，需要一個人的出現，能讓她解脫，能看到希望。

　　寧採薇點了點頭，「好，我現在進去？」

　　燕十二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拉開房間的門。

　　在房間門打開的時候，「吱呀」一聲，可馮倩雲就好像沒有聽到一樣，抱著膝蓋，整個人一直喊著，不怕，不怕。

　　無法連續說兩個字，她就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倩雲。」

　　馮倩雲的身體瑟縮了一下，躲閃著，那不怕不怕的聲音，也終於停止了。

　　可卻沒有擡起頭來，好像情緒更加驚恐了。

　　寧採薇沒有往前走，而是語氣輕柔，語速緩慢，帶著安撫的意味。

　　「倩雲……你還記得我嗎？」

　　「不怕啊，我不往前走，你聽聽我的聲音好不好？你還認識我的聲音嗎？」

　　沒有急迫，不帶任何進攻的意圖。

　　馮倩雲死死的咬著牙，剛剛身體顫抖，往裡瑟縮的舉動，緩緩的停止了。

　　可依舊靜靜的，一動不動。

　　「倩雲，我叫寧採薇。」

　　寧採薇？

　　採薇姐。

　　突然……

　　一直都沒有什麼反應的馮倩雲，猛然擡起頭來，她的臉上帶著眼淚，一雙大眼睛，看著寧採薇的方向。

　　明亮的燈光，打在寧採薇的臉上。

　　隻是一眼，馮倩雲就看清了。

　　「采……」

　　「姐……」

　　剛剛發抖的人，剛剛無助的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間，眼神中聚滿了什麼。

　　情緒不自覺地緩緩穩定下來。

　　寧採薇不敢動，怕剛剛讓她放鬆下來，自己一動的話，她情緒又緊張了。

　　她就站在原地，看著馮倩雲慢慢起身，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身邊。

　　每一步，都在觀察，都在試探。

　　可她每一步，卻也走得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