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行就這樣站在人群在，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抱著別的男人叫著老公，聽著周遭陌生人祝福著他們。

　　他的心，碎一地。

　　雙腿宛如灌了鉛，再也沒力氣挪動一步。

　　不遠處，溫暖又掐了一下顧衍之，「好啦，快放我下來。」

　　不是真惱，嬌嗔居多！

　　「是，老婆大人！」

　　顧衍之眉眼含笑，鬆開溫暖，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突然，溫暖腳步頓住。

　　顧衍之察覺，轉頭看她，「老婆，怎麼了？」

　　她沒回應，她目光落在正前方。

　　顧衍之順著她目光看過去，看到了陸景行。

　　心咯噔一下，迅速下沉。

　　隻一眼，目光又迅速轉回。

　　溫暖沒注意到他，好似眼底隻看得到陸景行，瞬間忘記了他的存在。

　　顧衍之眼底難掩慌亂，握著溫暖的手明顯收緊。

　　他承認，看到溫暖的表情他忍不住擔心。

　　他擔心自己還沒捂熱的結婚證會變成離婚證。

　　「老婆……」

　　顧衍之喉嚨像是被人一把掐住。

　　一句老婆，喊得小心翼翼。

　　可依然沒有得到溫暖的回應。

　　她掙脫了他的手。

　　顧衍之下意識想要把她手拉回來，落了個空。

　　溫暖已經邁步走向搖搖欲墜的陸景行。

　　陸景行也跟著重新邁步，跌跌撞撞向溫暖走去。

　　拉近的距離，溫暖把陸景行看得更清楚。

　　他瘦了好多，短短幾天，眼窩深陷，面白如紙，雙眼血紅，憔悴不堪。

　　他邁出的每一步都像隨時會倒下。

　　看到他這個樣子，心，還是會疼的，一陣陣抽痛。

　　她停下了腳步。

　　陸景行也跟著停下腳步。

　　此時兩人之間隻差一步。

　　卻像是一道跨不過的鴻溝，隔開了兩人。

　　就這麼一步。

　　咫尺天涯。

　　陸景行看著溫暖，眼眶越來越紅，淚水無法控制地湧進眼眶，哽咽低喃。

　　「溫暖，她同意離婚了。」

　　字字苦澀。

　　「我，可以離婚了。」

　　溫暖聞言，雙眼瞬間紅透。

　　從他被迫選擇和程靜姝結婚的那一刻，午夜夢回，她都期待著有一天，陸景行找到她，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對她說：「溫暖，我離婚了，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她等了好久好久。

　　終於等到了。

　　可……

　　「我跟衍之結婚了。」

　　溫暖看著淚濕眼眶的陸景行，自己也同樣淚眼模糊。

　　他們相愛。

　　從四年前，就愛著對方。

　　可這世間，並不是所有相愛的人都會在一起。

　　有些對的人，卻在錯誤的時間遇上，最終敗給了命運，被命運一次又一次捉弄。

　　「老陸，我們又錯過了。」

　　溫暖輕輕笑了。

　　笑容苦澀。

　　悲傷又難過。

　　如果，程靜姝能早點答應和他離婚。

　　如果，她和衍之能晚一點領結婚證。

　　他們也許還會有機會，不會又一次錯過。

　　可這世間，本就沒有如果。

　　哪怕就隻差那麼一點點。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也許從四年前陸景行為了陸家妥協的那一刻，他們就註定會錯過。

　　溫暖深深地看著陸景行，這個對她來說，一眼萬年刻入骨髓的男人，她是在為這段感情做最後的告別。

　　不是沒有遺憾。

　　隻是，路已經選擇，她不會也不能辜負衍之。

　　擡手，溫暖輕輕抹掉臉上的眼淚，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距離。

　　「我們終究，有緣無分。」

　　在錯誤的時間裡遇見對的人，註定沒有結果。

　　「衍之他很愛我，對我和可言都很好。」

　　溫暖回頭看了一眼顧衍之，他還站在台階上面，手上緊緊捏著結婚證，看著她。

　　明明他已經是自己老公了。

　　他可以直接衝過來，把她拉走，宣示主權。

　　他有權利有資格，可他沒有這麼做。

　　他給了她最大限度的包容。

　　「嫁給衍之，我一定會很幸福。陸景行，祝我幸福吧。」

　　一句：嫁給衍之我一定會很幸福的。

　　是對陸景行說，也是對自己說。

　　一句：陸景行，祝我幸福吧。

　　是她在告訴他，她的選擇。

　　這一生，她的幸福註定不是由他給。

　　陸景行雙眼更紅了。

　　心痛到快無法呼吸。

　　他看著溫暖。

　　那句祝她幸福，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的幸福，本該是由他給的。

　　陸景行緊抿著薄唇，越過她，看著顧衍之。

　　他深愛溫暖，自然也能從顧衍之眼裡看到不亞於他的愛意。

　　顧衍之的確很愛溫暖。

　　甚至於，他的愛比他無私很多。

　　他趕到這裡，沒來及阻止。

　　看到溫暖已經和顧衍之領證，他第一反應不是離開或上大方祝福。

　　他留在這裡，他告訴溫暖，他可以離婚了，是存著讓溫暖離婚的心思的。

　　隻要她離婚，一切還來得及。

　　她懂。

　　但是，她不願意或是說，她不想這麼做。

　　「溫暖，祝你幸福。」

　　萬般不願，還是哽咽著說出了口。

　　每個字都像是拿刀割在剮自己的心。

　　說出口的瞬間，陸景行低下了頭。

　　眼淚奪眶而出。

　　「啪嗒——」

　　落在地上，暈開。

　　「我一定會幸福的！陸景行，你也要幸福！」

　　溫暖笑著說完，立刻轉身。

　　邁步，堅定走向顧衍之，在他快步迎上來時，把手伸向他。

　　顧衍之立刻伸手牽住她的手，緊緊的。

　　兩人從陸景行身邊擦身而過。

　　陸景行站在原地，看著並肩而行的兩人。

　　直到目送他倆走到對面停車場，隔著一條馬路。

　　對面停著一輛車的車門打開。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從車裡下來。

　　是可言。

　　他的女兒。

　　陸景行雙腿下意識的挪動，便見下車的小姑娘直接撲向顧衍之。

　　顧衍之默契的半彎腰，正好接住溫可言。

　　穩穩抱起。

　　小姑娘今天穿著紅色羽絨服，頭上夾著顧母送她的紅色小發卡，可愛得像個年娃娃。

　　「顧叔叔，你的證呢，給寶寶看看可以叭。」

　　她知道媽咪和顧叔叔今天領證。

　　在家等不及，就讓奶奶送自己過來。

　　溫暖有些急，想要趕緊上車。

　　她不想讓顧母看到陸景行。

　　顧衍之安撫地捏捏她的手，神色自若。

　　單手抱著溫可言，伸手從口袋把剛剛領的結婚證遞給她。

　　小姑娘伸手接過，一本正經地翻開，認真地看了看。

　　其實，上面字她也不認識。

　　更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東東。

　　就是隱隱約約知道，媽咪和顧叔叔來這裡領了證，她就有爸爸了。

　　「啪」的一聲合上。

　　「寶寶，顧叔叔的審核通過沒？可以升級成寶寶的爸爸了嗎？」

　　顧衍之配合著溫可言。

　　「爸爸~」

　　溫可言擺著的嚴肅小表情一秒破功，笑彎了眉眼。

　　寶寶終於有爸爸了！

　　摟著顧衍之的脖子，小奶音甜甜地喊著爸爸。

　　一聲爸爸，擊得馬路對面的陸景行身體不穩地晃了晃。

　　緻命一擊。

　　溫暖始終不曾回頭，更沒發現陸景行就站在馬路對面。

　　直到上車，顧母坐在靠邊，她也不敢隨意看，就這樣，隨著顧家的車離開民政局門口。

　　陸景行站在路邊，身體慢慢滑跪下，視線越來越模糊。

　　親口祝福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幸福是什麼感覺！

　　自己女兒開口叫爸爸，叫的卻不是自己！

　　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他本以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卻不曾想，到頭來終是一場空。

　　因為他們，他親眼看著自己最愛的女人放棄自己，選擇嫁給了別人。

　　她真的不要他了！

　　他真的失去她了！

　　血紅的雙眼，滿眼冷色！

　　……

　　程靜姝收到離婚協議書後，立刻簽了字。

　　簽完字，她沒耽擱，給陸景行打電話，一直沒人接聽。

　　「爵，我先去醫院找陸景行。」

　　她知道陸景行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她離婚，她現在也是。

　　南宮爵在醫院。

　　「好，我還有半小時下班，去醫院接你。」

　　「好。」程靜姝掛了電話，拿著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打車去了醫院。

　　在敞開心扉之後，她才知道，和南宮爵在一起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她真的很期待光明正大和南宮爵在一起。

　　隻要陸景行簽了，他倆再約個時間去民政局把離婚證領了。

　　她的願望就成真了。

　　因為想明白，程靜姝整個人容光煥發，看什麼都是美好的。

　　她一路沒有被阻攔地走進病房。

　　看著躺在病床上狀態明顯比早上還差的陸景行，還是沒忍住關心問了句：「你沒事吧？」

　　她對陸景行的感情，不是說放下就徹底放下。

　　隻是，她選擇了一條對她和陸景行來說都好的路，算是全了她這四年的付出。

　　也算是對他和溫暖的一點點彌補。

　　她認輸了，尋找自己的幸福，也讓陸景行能擁有他的幸福。

　　陸景行隻是冷冷掃了她一眼。

　　那一眼，看得程靜姝心驀地一沉。

　　這眼神，過於冰冷。

　　心底有些難受，但沒多想。

　　陸景行這四年對她冷漠，她早已習慣。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針尖對麥芒毫不留情地刺回去，哪裡痛刺哪裡。

　　但現在，兩人都已經要離婚了。

　　即使他們沒辦法再見還是朋友，但畢竟還有小哲這個兒子。

　　她知道他在意兒子，而兒子對她的感情也不深。

　　所以，對兒子的撫養權歸陸景行，她也沒有什麼異議。

　　她的確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

　　甚至為了發洩自己的情緒，總在小哲面前胡說八道。

　　「景行，離婚協議書我沒意見，我已經簽好了，是等你出院我們去民政局還是明天一早去？」

　　陸景行依然沒有說話。

　　看著擺放在床頭櫃上的那份離婚協議書。

　　伸手拿起，打開。

　　上面，程靜姝已經簽好了字。

　　如果這份協議書是在溫暖和顧衍之領證之前他收到，他應該會狂喜。

　　可現在看到，他內心隻有痛。

　　垂下的眼瞼，滿眼皆是冷色。

　　心情愉悅的程靜姝並未察覺到陸景行情緒不對勁。

　　她見陸景行拿起，還體貼地從包裡拿出筆，幫他打開遞給他。

　　「景行，怎麼了？」

　　見陸景行沒接，程靜姝這才隱隱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

　　陸景行慢慢擡頭，看著笑容滿面的程靜姝，她在期待。

　　冷笑出聲，「呵。」

　　當著程靜姝的面把離婚協議書直接撕碎。

　　一點一點，像是在撕碎程靜姝的笑容。

　　笑，僵在她嘴角。

　　看著陸景行，滿眼不敢置信，喃喃問出聲，「陸景行，為什麼？」

　　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嗎？

　　是這份協議書還需要調整？

　　她是真不懂！

　　「為什麼？」

　　陸景行冷笑。

　　「四年前，你用盡手段得到了這段婚姻，我因此失去了溫暖。」

　　「四年後，溫暖嫁給了顧衍之，而你還妄想拿著離婚協議書來讓我簽字，尋求你所謂的幸福。」

　　「程靜姝，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他現在已經痛失最愛。

　　再也不能擁有。

　　那麼他也要讓程靜姝嘗一嘗，不得不放棄自己想要的人被迫維持婚姻究竟有痛苦？

　　「程靜姝，你親手把我拖下地獄，現在你想離開，休想！」

　　陸景行說出的每個字都帶著蝕骨的寒意。

　　他擡手輕輕一揚，把離婚協議書扔在她腳下。

　　程靜姝獃獃看著地上被撕碎的離婚協議書。

　　滿腦子都是南宮爵知道她要離婚時的開心。

　　今早從醫院離開，他去醫院前，在車裡抱著她，暢享了好多多好美好的未來。

　　但那些前提是，她離婚。

　　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

　　而不是，一直偷偷摸摸。

　　他為了讓她離婚，不惜曝光他倆桃色新聞。

　　他是豁出去的。

　　隻想她離婚。

　　她該怎麼告訴南宮爵，陸景行不同意，她沒辦法離婚了。

　　蝕骨的寒意從腳底往上湧，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當初死拖著不和陸景行離婚。

　　這一刻，程靜姝悔不當初。

　　她紅著眼眶，往陸景行床邊撲，試圖哀求，「陸景行，我求你……」

　　「把人拖出去，我不想再見到她。」

　　陸景行直接對外面保鏢吩咐。

　　保鏢立刻衝進來，把程靜姝往外拖。

　　直到把人拖到樓下。

　　程靜姝茫然地站在樓下，手機不停地在響，屏幕上顯示著南宮爵。

　　她握著手機，不敢接。

　　靠在牆壁一角，身體慢慢往下滑，淚如雨下。

　　原來，從天堂跌入地獄，是這樣的疼。

　　四年前的她，親手把溫暖和陸景行從幸福的天堂拉下地獄。

　　那時候的他們是不是也是如此的痛苦絕望。

　　因果輪迴。

　　這是她的報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