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對方接聽的空檔，南希轉身走進後面的小廚房，慢條斯理地準備著小甜點。
……
顧氏集團
這一周，顧衍之像極了颱風眼，烏雲黑暴。
顧氏的高管如履薄冰、人人自危，一個個神經都高度緊繃。
「十分鐘後會議室開會。」
又是臨時會議。
通知下發，高管打開的瞬間，每個人都面如死灰。
這一周，開會就像在上刑，苦不堪言，精神和身體被雙重淩遲。
再痛苦，眾高管還是自覺火速聚集在會議室裡，顧衍之是最後一個出現的。
隨著他邁步走進去，本就安靜的會議室更靜了。
眾人紛紛放輕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一個個都是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一畝三分地。
顧衍之恍若未見，落座後，淡淡的冷聲道：「開會。」
音落。
目光掃過左邊首位，示意從他們開始。
市場部經理戰戰兢兢就著昨天下午會議裡顧衍之提出來的問題，他們連夜趕著修改完善後的內容進行彙報。
因為時間緊急，有幾個問題他們還沒有得到解決。
到此，停頓了一下。
在顧衍之擡眸掃了他一眼後，市場部經理一鼓作氣直白把沒解決的那幾個問題說了出來。
說完，就等著顧衍之的訓斥。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來開會他就知道今天又是要被批的一天。
經過這一周的毒打，他們才深切體會到，以前的顧總是有多麼的和風細雨。
顧衍之臉色明顯更沉了幾分，冷冷擡眸，正要開口。
手機鈴聲突兀地在辦公室裡響起。
這一響，在場眾人條件反射去看自己的手機。
神經過於緊繃，一時都不確定自己進會議室前有沒有把手機關機。
還記得前幾天因為有一位主管就是因為太緊張忘記關機，會開一半手機響了，被顧總罵得狗血淋頭。
在發現不是自己的後，立刻往自己身邊看。
每個人內心都在猜測，誰的電話。
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對上，不是他們的。
那會是誰的？
還能是誰的？！
除了他們就隻剩下……
眾人目光都落到了主位，顧衍之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果然亮著。
正在慍怒中的顧衍之察覺到眾人目光。
意識到是他的手機，神色瞬變。
這一周，開會他都會帶私人手機，而手機也隻給一個人調了來電提醒，就怕專心開會會錯過來電。
大手迅速從桌上撈起手機，看到屏幕上閃爍著的名字。
真是南希。
顧衍之扣著手機的五指明顯收緊，也顧不得訓人了，「會議暫停五分鐘。」
說完，拿著手機，顧衍之大步往會議室外走去。
會議室門一合上，市場部經理憋著的那口氣這才緩緩吐出。
眾人面面相覷，並未因顧衍之離開放鬆，一個個神經依然緊繃著，等待著他回來繼續淩遲他們身心。
……
顧衍之從會議室出來後大步往自己的辦公室走，但哪怕他腳步再快，還是沒趕上自動掛斷前進辦公室。
門在自己身後合上，顧衍之筆直站立，看著手機屏幕慢慢變暗。
等了幾秒，屏幕並未再次亮起，顧衍之扣在手機上的五指明顯更緊了幾分。
剛剛因為南希來電而舒緩的眉峰再次蹙起。
被這個電話提起的心又慢慢沉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明明不是多大的事情，她不打來，他再回撥過去就好了。
但，他等了她一個星期。不管是電話，還是去咖啡廳。
她在消失一周後，給他打個電話，還是隻一次，就掛斷。
想著這一周，他給她打了多少個電話。
南希這一個電話，像極了敷衍回應。
心口莫名不舒服。
誰在意她打不打來電話了。
顧衍之正要把手機收回口袋，回會議室繼續開會，手機屏幕再次亮起。
手在大腦做出思考前已接聽，南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在忙？」
顧衍之穩了穩心緒，保持聲線平穩，冷靜地低聲應道：「嗯。」
南希太了解顧衍之了，從線路裡聽到他故作深沉的聲音，唇角忍不住輕輕上揚。
因手上甜品，南希沒繼續開口。
線路那邊，正在等南希主動交代她現在在哪的顧衍之先沉不住氣，主動出聲問道：「你在哪？」
「邂逅。」
南希輕應著，同時拉開烤箱門，把小點心放進去。
這個空檔，又是沉默。
直到調好時間，烤箱運行起來，南希這才繼續道：「現在很忙？」
「嗯，有事嗎？」
顧衍之後背靠在辦公室門上，擡手扯了扯領帶。
顧衍之扯了扯領帶，好像有一種被束縛了的感覺。
一個動作，完全表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沒什麼事情，就是剛回來，煮了咖啡做了小點心，打電話是想看你有沒有時間來喝杯咖啡，你忙那就下次再約，掛了。」
南希的嗓音起伏不大，和以往沒什麼區別。
好像這個電話真的隻是單純敲一下老朋友時間。
輕飄飄一句掛了，點燃了顧衍之，語氣明顯加重，「南希！」
他們之間，她真的太順著太配合他的。
因為了解他，所以，處處都是順著他心意在走。
而這次，她明知卻故意沒順著。
「嗯？」
南希把主動權掌控著。
「半小時後到。」
話，脫口而出。
明明，他還要開會，可是——
他真的很想見她。
「好。」
南希輕笑著應了一聲，就切斷了通話。
顧衍之拉開辦公室門，看著助理等在會議室門口。
見到他，立刻迎了過來，「顧總。」
「讓他們散會，明早繼續。」
顧衍之交代了一句後便大步離開。
……
不到半小時，顧衍之的車就停在了邂逅大門外。
推開車門大步走進去，大步上了二樓。
因為南希到得早，二樓本就沒上客，她便吩咐店長不要接待客人，空了下來。
站在樓梯口看著坐在老位置的南希。
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中間擺放著精緻的小點心，像是卡好了時間點。
見到他，南希擡眸，輕笑道：「剛煮的咖啡，過來嘗嘗。」
顧衍之目光落在南希臉上。
空氣中熟悉的咖啡香，耳裡聽著熟悉的音樂，目光看著熟悉的人，她笑容沉靜淡然。
處在這樣的空間裡，顧衍之狂躁了一個星期的情緒終於塵埃落定。
南希端起咖啡，嘗了一口，擡眸見他還站在樓梯口，開口道：「愣在那裡做什麼？一個星期沒見就不認識我了？」
顧衍之擡步走過去，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提到這一個星期，他還是忍不住來氣，語氣不是很好，「你也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失蹤了一個星期啊！」
南希隔著咖啡升起的水汽看著顧衍之，目光直勾勾看進他眼底最深處。
那像是能把他看透的眼神讓顧衍之借著喝咖啡避開。
「吃點墊墊肚子再喝。」
他不喜歡吃早餐，這個點過來，一定是空腹。
正常的人偶爾空腹喝咖啡問題也不大，但他胃不是很好，每次南希都會讓他先墊肚子再喝。
顧衍之心底有氣，本不想聽。
但手它卻不聽使喚，明明咖啡已經到了嘴邊，還是停下，並伸手去拿了一塊點心。
顧衍之：「……」
也不知道在較什麼勁，顧衍之直接往自己嘴裡塞。
結果，吃得太急，噎住。
「咳。」
劇烈的咳嗽聲響起。
南希：「……」
在他伸手去拿咖啡咽時，攔住，「燙，等會。」
咖啡剛煮出來，也不怕把舌頭燙了。
起身快步走到一邊，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
顧衍之接過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才止住咳。
南希重新走回自己位置上坐下，慢條斯理吃了一塊糕點後，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
點心做得不是很甜，但入口甜味還是會在唇齒間殘留，再喝黑咖，會更苦。
南希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甜中帶著苦，苦中又混著甜，像極了她對顧衍之的感覺。
南希微微晃神。
顧衍之緩了緩，喝了一口咖啡，擡眸見坐在對面沒打算主動開口交代的南希。
忍了一會沒忍住，「南希，你這一個星期去了哪兒？」
為什麼要關機？
為什麼不聯繫他？
不知道他會擔心嗎？
南希放下咖啡杯，擡眸看著顧衍之，「去了暖暖家。」
她本就沒打算瞞他。
聽到溫暖的名字，顧衍之下意識避開了南希目光，想要掩飾自己眼底的波濤洶湧。
緩了緩，沒忍住，「暖暖她好嗎？」
南希喉間苦澀。
這咖啡，有點太苦了。
沒立刻回答，顧衍之有些急切地又問了一遍，「南希，暖暖她好嗎？」
南希輕聲道：「她跟愛的人在一起怎麼會不好呢？」
她是看著顧衍之說的。
把他臉上的失落和難過盡收眼底。
一顆心也跟著沉至谷底。
舌尖上盤旋的那點甜最終都被咖啡的苦澀壓下。
在暖暖面前，她什麼都不是。
一周時間，什麼也改變不了。
「你自己坐，我先回去了，開了兩小時車有些累。」
顧衍之下意識伸手，「南希。」
大手落在南希的手腕，阻止了她起身。
南希動作頓住，轉眸看向他。
眼底有一絲顧衍之看不懂的期翼。
此時他也沒有心思去細看，在拉住南希後，急切問道：「你是住在暖暖家嗎？暖暖和陸景行在一起了嗎？」
南希眼底的那絲期翼隨著顧衍之開口迅速消失，短短時間裡，已無半點波瀾。
目光宛如平靜的湖水，掀不起半點漣漪，就這樣看著顧衍之，看著他為了打探溫暖和陸景行，不停地斟酌著字眼。
「他們是不是早就住在一起了？」
南希拂開了顧衍之的手。
他因為情緒起伏，不自覺間捏痛她而不自知。
收回手，目光冷淡地落在顧衍之的俊臉上。
在他面前一直處處顧及他感受，給他留情面，默默陪伴他的南希望第一次，沒有給顧衍之留一點餘地。
「你何不直接問我，暖暖和陸景行是不是已經同床共枕了？」
「顧衍之，溫暖一年前就已經跟你離婚了，她早就不再屬於你。」
「她和陸景行睡不睡在一起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心底在期待什麼？期待暖暖和你離婚後為你守身如玉，還是你想有一天還能和暖暖重新在一起？」
「不是，我沒有。」
顧衍之下意識反駁。
選擇和暖暖離婚，他是深思熟慮後才做出來的選擇。
他並不後悔和暖暖離婚。
南希看著顧衍之，言辭更加犀利，「那你究竟在在意什麼？」
「說什麼希望暖暖能夠去找尋屬於她的祝福，祝福她跟陸景行，但你內心根本就不想暖暖再屬於其他男人，你不過是說得好聽罷了！」
顧衍之被南希戳破了內心的想法，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厲聲打斷，「住口！」
不敢面對的內心讓顧衍之聲音更冷了幾分，「南希，你真以為自己很了解我？」
南希輕笑，也是第一次在顧衍之面前，笑不達眼底，「有時候，我也寧願自己不是這樣了解你！」
如果不是太過了解他，太過投入他的故事，她也不會不自覺把自己聽成了故事中人，弄丟了心，徒增痛苦。
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被顧衍之捕捉到。
擦肩而過的瞬間，顧衍之再次伸手扣住她手腕。
南希閉了閉眼，再睜眼，眼底又恢復了平靜。
看向顧衍之，「放手！」
她眼神太平靜，與剛剛咄咄逼人形成鮮明對比。
見他不放手，南希突然問他，「顧衍之，我離開這一個星期，你每天都會來咖啡廳究竟是為了什麼？」
還是不甘心啊！
顧衍之聞言明顯一愣。
他沒想到南希會問他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是在撕開兩人之間那層薄紗。
一周前，他是以為她不想改變兩人關係。
但這一周，他隱隱是明白的。
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要來這裡。
可此時，看著南希。
她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可他卻不敢往前跨一步，「順路過來喝咖啡。」
音落的瞬間，南希也跟著移開目光。
這次，很堅定地伸手拂開了顧衍之的手，頭也不回離開咖啡廳。
其實，她要的很簡單。
哪怕隻是兩個字：為你。
她想確定，在他心中究竟有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她以為，她有。
所以，她隻字不留離開一周，隻借店長的嘴給他留下一點訊息。
她是想給他認清他心中已經有了她這個事實。
原本，聽店長說，顧衍之每天都來這裡等她。
她內心是雀躍的。
她以為他和自己一樣，在知道了她在做什麼後，用這樣的方式來回應她。
她心情很好的煮咖啡，做點心，等他。
可結果，是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坐進車裡，南希疲憊地閉上雙眼。
跨出一步是需要勇氣的，既然確定了他心中無她，明顯也沒打算放下暖暖，那，她放棄。
過了為愛不顧一切的年齡，及時止損，才是對自己最好的方式。
……
半小時後，顧衍之又回到公司。
特助見他回來，正要問他會議時間要不要再調，見老闆神色不對，脖子一縮，閉了嘴。
顧衍之走進辦公室，滿腦子都是南希剛剛說的話。
暖暖和陸景行真的又在一起了。
南希說得對。
他就是矛盾。
他想暖暖幸福，可又控制不住內心的自私，不想她再屬於另一個男人。
他明明知道他和暖暖沒有可能，可就是不願意放下。
他明明知道，暖暖和陸景行相愛，走在一起是必然。
一周前那個電話，他心中已是明了，隻是依然不想去面對。
南希的話逼著他去面對，最後一點自欺欺人也幻滅。
他一直執著一個從未真正屬於過他的人。
現在，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幸福，再也不可能屬於他。
他是不是應該走出來了？
……
小鎮，南希離開後，陸景行和溫暖一前一後走進溫暖的家。
這裡又變成了二人世界。
進屋，陸景行幫著溫暖拿拖鞋。
在她低頭換鞋時，看著她的側臉，眼底愛意湧動，目光變得熾烈，卻又在她起身時，恢復平靜。
跟在她身後換了鞋一起走進去。
節奏又慢慢調回了兩人之前相處的節奏，白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各做各的事情。
一天很快過去。
晚上，吃完飯，溫暖坐在沙發上拿著平闆不知道在刷什麼。
陸景行洗好碗從廚房出來，擡步走到她身邊坐下。
沒去窺探，伸手拿遙控器開電視時，隨口問了句，「在看什麼？」
溫暖垂下的眼眸，眼底暗藏著光芒，裝作若無其事的開口道：「準備去旅遊，正在想去哪裡。」
「旅遊？」
陸景行一聽旅遊，神經瞬間緊繃，緊張的看向溫暖，又怕太明顯，極力壓著情緒，溫聲詢問，「暖暖，怎麼突然決定去旅遊？」
他想到了她之前旅行一去就是大半年。
那會的他長達幾年不曾見到暖暖，是習慣默默守候等她歸來。
但現在，兩人朝夕相處，他恨不得暖暖每一秒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這會別說再分開半年幾個月的，就是幾天他也是捨不得，受不了的。
「很長時間沒出去轉轉了，所以就想去旅遊。」
溫暖擡眸看向陸景行，挑了挑眉，「你怎麼這麼大反應？」
「哪有。」
陸景行否認，他現在也沒資格管溫暖，也是不太敢幹涉她太多。
溫暖看了看他，收回目光，繼續在屏幕上滑動，唇角微不可見的上揚。
陸景行這會已經忍不住用餘光去瞟溫暖平闆的屏幕了，哪裡還記得要看電視。
溫暖關了平闆，從他手中拿過遙控器，調到自己想看的節目，正要把音量調大，陸景行伸手奪過，按了靜音。
耐不住的問道：「暖暖，決定好去哪裡了？準備去多久？」
那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卡在喉嚨，想問，又在斟酌。
陸景行是真有些慌。
他現在雖然沒表明，但言行是在追求她。
暖暖也知道。
她也沒表態。
如今的暖暖，他也是真抓不住她究竟在想什麼，雖然內心無時無刻都想著能重新在一起，可一直都不敢逼太急，怕惹得她反彈。
南希一來，她就突然要離開小鎮出去旅遊，怎麼想都覺得心慌不安。
「嗯，準備去s城，冬天去那邊正適合。」
說到s城，溫暖唇角弧度上揚，輕笑道：「聽說那邊艷遇多，我過去說不定還能有艷遇。」
聽到艷遇這兩個字，陸景行終於崩不住了，「暖暖！」
如果是以前，溫暖早就被他撲倒在沙發上，就地正法了。
敢當著他的面說去艷遇！
可現在，他除了用稍微大點的嗓門表示不滿之外其他都做不了。
應該說不敢做。
甚至，在她目光看向他的那一刻，他撐起的那點氣勢也在跟著變弱。
陸景行滿臉憋屈。
溫暖實在沒忍住，輕笑出聲。
明明就很想問她，能不能跟她一起去，半晌也沒問出來。
這一笑，陸景行更憋屈了，「暖暖……」
溫暖也不再逗他，笑著說道：「我帶著你，你帶著錢。」
她話音落，成功看到陸景行如遭雷擊。
呆住了。
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得暈乎乎，有點不敢相信，問出了一句傻乎乎的話，「暖暖，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一起去啊！怎麼，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嗎？」
溫暖唇角笑意更深。
「打算打算。」
陸景行都要樂傻了。
腦袋跟小雞琢米似的，不停地點著。
生怕應的慢了，溫暖就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