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醫院那場大火,我以為我徹底失去了你和少臣,萬念俱灰之下,我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走不出來。」
「司音在盛世豪庭自殺過,我太想念你和寶寶,直接搬去了鉑悅府。」
沐晨曦看著傅硯深的眼神越發柔軟。
所以,她卧床看到的那些報導,拍到穆司音進出盛世豪庭並不是好事將近,而是她自己進出,阿硯並不知道。
她沒問,穆司音怎麼能進出!
那時候的阿硯應該又後悔自責又難過痛苦,根本顧不上穆司音。
而穆司音「有心」想進,有無數種方法。
「直到有一天斯年來找我,他告訴我,好像看到了你。」
「最初我是不信的,因為斯年他們幾個一直都在想法設法勸我振作,不想讓我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裡走不出來。
我以為斯年那麼說,也是如此目的,直到他拿出了一張照片,是他手機拍的。」
「那張照片裡的『你』有些糊,被人群擋著身材和大半張臉,隻能看到眉眼,但能看出來和你極度相似。」
說到相似的眉眼,傅硯深想起在h國。
聖誕節他趕去找晨曦,兩人在車裡瘋狂一眼後。
晨曦回去找傅擎天說清楚,被他喚起部分記憶,想起他犯渾對她造成傷害。
恨極了他。
他去找她,她不理,最後他昏倒在雨中。
在醫院醒來,當時他不顧護士的阻攔拖著身體虛弱急著去找晨曦。
衝出病房,看到一個戴著口罩的女子。
他又再次看到那熟悉的眉眼,和晨曦極為相似的眉眼。
晃神地以為看到晨曦,讓對方注射了藥劑。
之後,再醒來。
他直接離開去找晨曦了。
沐晨曦,「後來捏?」
傅硯深收回思緒,繼續說道:「他是去d國做學術研究無意中驚鴻一瞥拍下的,當時人太多,等斯年追上去已經找不到人。」
「但那一張照片,卻讓我重燃了希望。」
「斯年是在d國遇見『你』的,我和星瀾他們,動用了所有人脈,尋找你。但茫茫人海,大海撈針,並沒有找到。
我不想放棄,可我雙腿殘廢,不方便世界各地的去找你。」
那時候,哪怕他親眼看到了屍體,也拿到了dna確定是晨曦。
可說他不願意接受現實也好,他就是不願意接受晨曦和寶寶不在這個事實。
有一點希望,他就不想放棄!
「為了方便找你,我答應了斯年,醫治雙腿。」
關於傅硯深腿在她死後好了這件事情,沐晨曦一直沒有問過。
他雙腿殘廢,被唐斯年等會診醫生一起判了死刑,是他做出錯誤決定最根本的原因。
在意外之前,對他雙腿不曾放棄希望,不覺得是拖累的人是她。
自我放棄不想拖累她的人是他。
可卻在她發生意外一年多,他的雙腿就好了。
當時懷著孕的她不怕辛苦,不管他怎麼作都在堅持。
那麼努力想要讓他振作,不要放棄,可他卻選擇用最極端的方式切斷兩人的關係,推開她。
她死了,他卻開始醫治自己的腿。
真去想這件事,心底不會沒有刺。
刺紮進去,不深,不疼。
可若是一直不管,時間長了,就會長成肉刺。
隻是,她一直覺得,人活著應該向前看。
所以,一直不讓自己回頭深想這些。
不想影響她和傅硯深的感情。
現在聽到傅硯深說,他會醫治腿是因為她。
心底那根深埋著的刺化成了柔情,鼻尖有些酸澀,忍不住把傅硯深抱得更緊。
他對她的愛,比她想象中還要深。
傅硯深也緊了緊抱著她的雙臂,把她摟得更緊。
借著相擁,調節著自己內心的壓抑。
靜靜相擁了片刻,傅硯深緩了緩才繼續說道:「司音從斯年那裡聽到我願意醫治腿,她怕所有人反對,便打著旅遊的旗號,全國各地跑,明面上是出國幾年,回國後想見識祖國大好河山,實際上是尋找醫治我腿的辦法。」
聽到這裡,沐晨曦內心是感觸的。
她想到了自己。
幾年前的自己,如果不是懷著孕,她也一樣會如此。
若不是深愛,做不到這一步。
穆司音這是真的很愛阿硯。
想她想到穆司音商場說的那些話。
懷孕,流產。
心底隱隱意識到,後面發生了什麼。
情緒還是波動了。
是,難過,也是心疼。
摟著傅硯深的手情不自禁收緊。
傅硯深大手安撫地輕拍著她後背,默默安撫著她,照顧她的情緒。
直到沐晨曦身體放鬆下來,他才繼續說道:「這件事情,最開始我們都不知情。」
「直到,她發生了意外。」
「她誤信了所謂的『專家』,聽人以訛傳訛,信了謠言,急著去找。一個人跑到y城,結果,那個『專家』是假的。」
「他們搶走了司音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還見色起義,一夥人,一起侮辱了司音。」
「是每天都會和司音聯繫的席雲謙,一直聯繫不上她。拖了一天,實在擔心司音出意外,才主動打電話給斯年,斯年才知道她去了y城。」
如果當初席雲謙在知道這件事情的第一時間,能夠別那麼聽司音的話,縱容她,提前告訴斯年。
或是,在聯繫不上司音的第一時間就給斯年打電話。
司音的悲劇,也許不會發生。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
傅硯深聲音更低了幾分,「聯繫不上她,所有人都很擔心。星瀾在y城那邊有關係,他很快找到了司音。」
「可那已經是兩天後,司音被那群人渣輪流侮辱過後,就把她帶到地下交易城,司音被折磨了一天一夜。」
沐晨曦紅了眼眶!
她想過發生了意外,卻沒想到是這樣足以摧毀一個女人一生的重擊!
「斯年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送進醫院,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語。靠著強喂和營養液,吊著命。」
「斯年給她找來了很多心理權威,但她封閉在自己世界裡,不願意接受現實,始終不開口。」
「變故發生在一個月後,醫生查出她有了身孕。」
「司音在知道自己有孕後,發瘋了,她撞掉了自己的孩子。等發現時,大出血,子宮受損,她這輩子再也不能生育。」
「司音崩潰了,她開始頻繁尋死,哪怕日夜盯著,她還是想方設法地尋死。」
「長時間的看顧,穆家唐家都疲憊不堪,一次疏忽,司音找到機會,割腕自殺了。」
「最後雖然救了回來,但斯年心疼司音,他承受不住了。便找到了我,在我面前跪下。」
「他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司音死,他求我,娶了司音,讓司音能夠活下去。」
聽到這裡,沐晨曦明白了,傅硯深和穆司音這個婚約是因何而來。
穆司音發生的意外雖然怪不到阿硯,但卻是因為她太愛阿硯,想要醫治他的腿。
她太愛阿硯,萬念俱灰的穆司音,隻有阿硯接受了她的付出,感謝她的付出,不介意並心疼她受到的傷害。
他對她負責,娶了她,是唯一能讓穆司音活下去的辦法。
「最初,我和斯年隻是想給司音一個希望,讓她能夠活下去。」
「可這一步,卻走錯了。」
「司音是活下來了,而且很快走了出來。開始好好吃飯,調養身體,絕口不再提那件事情,她把那段痛苦的回憶封閉了起來。」
「這本是好事,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竟然把懷孕流產的事情都按在了我的身上。」
「在她的世界裡自圓其說,為了圓懷孕的事情,她勾勒出了我和她的一段過去,自己沉浸在那個自我幻想裡的世界裡,讓她自己深信不疑。」
「曾經,我和斯年看她狀態越來越好,都有試圖讓她面對,可以真的放下那段過去,好好生活。可每次觸及,她都反彈很大。」
「斯年怕再生出其他意外,便不敢再碰觸,隻是一直讓她吃藥控制著病情。」
「你回來後,斯年說會處理,便把司音送去了國外。之後,斯年說病情得到控制,我一直以為,他處理好了。」
「可沒想到,她的病情會越來越嚴重,還從c國偷偷跑了回來,傷到你和寶寶……」
「老婆,對不起。」
傅硯深大手輕輕落在沐晨曦小腹上,指腹忍不住輕顫。
她是他的何其有幸。
可他的存在卻總是讓她受到傷害。
在感恩生命裡能夠遇見這樣一個她出現時,也會對這些年給她帶來的傷害而歉疚。
「說什麼對不起,這又不是你的錯。」
沐晨曦擡手輕輕握住他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臉更往他頸窩窩去。
聽到這段過往,她對穆司音生出了同情。
心疼她的遭遇。
「我們的寶寶不會有事的。」
她會好好養胎,一定會把他們的寶寶保住。
這樣,阿硯也不用再過不去坎。
在她和穆司音之間,阿硯肯定會毫不猶豫選擇她,不讓任何人傷害她和寶寶。
若寶寶有事,就算有這些過往,阿硯的性格,他不會放過穆司音。
「嗯。」
傅硯深嗓音微啞。
「你去找她是把刻意忘記的真相告訴她了?她怎麼樣了?」m.
沐晨曦不想讓傅硯深沉浸在愧疚裡,曾經介意的,在聽到他把穆司音那段過去說開後,已沒有半分芥蒂。
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死了。
面對唐斯年的跪求。
多年的兄弟情,加上穆司音的遭遇。
哪怕不是他讓穆司音去的,但她也是為了他的腿。
多方面原因,傅硯深點頭同意,讓穆司音能活下來,她沒道理和他計較這件事情。
「嗯,沒事,我和斯年已經處理好了。」
傅硯深語調未變,沒讓沐晨曦察覺到他的異樣。
這個當下,晨曦胎還不穩,他不敢告訴晨曦,他因為怒火中燒,失了冷靜。
在沒安排好一切,就跑去告訴了穆司音,而讓悲劇發生。
現在的晨曦受不得半點刺激。
他不能允許晨曦和寶寶有任何的意外。
「你好好養胎,其他的都交給我來處理。」
「好。」
沐晨曦選擇相信傅硯深,對他的話就深信不疑,並未多想。
說了好一會兒話,倦意襲來。
靠在傅硯深懷裡,在他大手輕拍下,慢慢閉上眼睛。
很快,均勻的呼吸在傅硯深懷裡響起。
傅硯深垂眸,看著懷裡安睡的沐晨曦,卻沒有半分睡意。
閉眼,眼前便是下午穆司音因為他刺激想起那段不堪的過往,在他眼前跳樓。
他沒有抓住她,她落在地上倒在血泊中的畫面。
夜,越來越靜了。
直到懷裡沐晨曦睡沉,傅硯深這才鬆開她,放輕手腳地從床上起來。
起身,往小陽台走去。
拿出手機給唐斯年發了一條微信:【斯年,司音情況怎麼樣?】
他擔心晨曦和孩子,在司音送進醫院急救後,沒留下等結果,先回了這邊醫院,也不知道司音搶救的結果。
那邊沒有回復。
急救還沒結束。
傅硯深看著夜色,心口像是壓上了一塊巨石,讓他喘不過氣來。
手機放在一邊,摸向口袋裡的煙盒。
從裡敲出一支,嫻熟地咬在嘴角,正要點燃,動作頓住。
看了一眼病房裡熟睡著的沐晨曦。
晨曦懷孕了。
默默地把煙拿下來,放回煙盒,隨手一丟,丟進了垃圾筒。
夜,更深了。
放在一邊的手機,終於亮了。
屏幕上有一條新的消息,來自唐斯年。
傅硯深立刻點開。
唐斯年,【剛從急救室出來,送去icu觀察了。】
【你照顧好晨曦和孩子。】
傅硯深,【斯年,抱歉。】
發生這樣的意外,是傅硯深不想的。
晨曦和少臣是他最在意的。
傷到他,他不至於這樣失了理智。
事關晨曦和孩子。
他實在——
如果穆司音真的是罪不可恕。
不管她是誰,他早就解決處理了。
但司音情況特殊。
他今天的確是怒火上頭,太衝動了。
想著今天他看到司音倒在血泊中,衝下樓。
席雲謙看到他,衝上來要打他,被他擋開。
席雲謙像瘋了一樣對他動手。
「夠了!」
正在給穆司音做緊急處理的唐斯年猩紅著雙眼,大喊出聲,「還要不要司音的命?過來幫我。」
席雲謙立刻撲了過去,他也跟著過去,在唐斯年的指揮下,一起扶起了穆司音。
從別墅離開,上了車。
保鏢開著車。
寬敞的後車座裡,穆司音腦袋被斯年固定著,護在懷裡。
看著那張沒有生氣的臉,斯年眼眶越來越紅。
在安靜的落針可聞的車裡,斯年沙啞低語,「我已經說服了舅舅舅媽,同意送音音去xx醫院。」
隻差那麼一點點。
他就能保住音音。
傅硯深知道,唐斯年說這話並不是真的怪他。
隻是,他太難過。
唐斯年,【和你無關,你別有心理負擔。音音這件事情,錯的人是我。要說抱歉,也是我對你和晨曦說抱歉。】
【很晚了,早點休息,我也累了。】
傅硯深,【早點休息。】
唐斯年沒再回復。
手機扔到一邊,從抽屜裡摸出煙盒,敲出一支咬住,點燃,狠狠地抽了幾口。
尼古丁的澀味壓不下心口的難過。
對阿深下午一聲知會也沒有,不管不顧在音音面前揭開當年真相的行為,他心底不是沒有埋怨。
但他也知道沒資格怪傅硯深。
道德綁架在先,說自己處理,不僅一直沒處理好,還越處理越糟糕在後。
如今,最壞的結果已經發生。
他隻能拼盡自己全力,希望能把音音救回來。
哪怕他心底清楚,音音這次,怕是救不回來了。
想到穆司音的情況,唐斯年眼圈一圈圈泛紅。
這是他從小到大疼愛著長大的妹妹。
不是親妹妹,卻勝似親妹妹。
短短幾分鐘,抽掉了好幾支煙,唐斯年情緒才稍稍穩定下來。
滅了手中的煙蒂,讓人送了杯咖啡進來。
翻看著書架上的醫書,想找到有沒有其他方式,能救迴音音一命。
與此同時,席雲謙一直守在icu外面。
音音最害怕孤單了。
她也很害怕討厭醫院。
他宛如一尊活化石,不能進裡面陪她,隻能靜靜地站在玻璃外,看著躺在裡面的穆司音,陪著她。
她身上的血已經被清理乾淨,穿著無菌服,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儀器的管子。
「音音,音音。」
一遍又一遍,席雲謙叫著穆司音的名字,不知道自己叫了多少遍。
雙唇早已乾裂,眼睛更是哭腫。
可不管他叫多少遍,裡面的穆司音都沒有一點回應。
彷彿沒了生氣。
他忘不了,音音最後看他的那一眼。
她的絕望。
她的生無可戀。
那一刻,音音是抱著真與這個世界先別的念頭跳下去的。
穆司音最後的那一眼,像是一根最鋒利的刺,狠狠紮在了他心口。
隨著時間推移,越紮越深。
越紮越疼。
逼得音音跳樓的人是傅硯深。
是他,刺激的她不想活了。
為什麼啊?
傅硯深為什麼要對音音這麼殘忍。
她隻是愛他。
因為愛他,才會經歷那些不堪的意外。
因為不想面對,音音才會生病。
根源是他傅硯深啊。
他怎麼能為了討好沐晨曦,而置音音的生死於不顧!
若是音音有事,他一定不會讓他們有安生的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