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柔帶著氣走進衛生所，一進去看見李嬸子醒了。

　　李大牛見她進來，笑著道：「葉醫生，我媽的燒退了。」

　　葉柔點點頭，走過去，檢查李嬸子臉上的紅斑。

　　李嬸子自從昨天起，腦袋昏昏沉沉，半夢半醒，她記得徐榮來了，也知道他帶來了一個醫生。

　　之後就是女孩聲音繞在她耳邊。

　　「嬸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現在給你打的是退燒針，放心，不疼的。」

　　「嬸子，你喝口水吧。」

　　李嬸子從昏沉狀態中掙紮出來，一睜眼見到兒子坐在旁邊，見她醒了，兒子高興啰裡吧嗦說了一大堆。

　　幾次提起葉醫生，她想到睡夢中女孩的聲音，滿心期待見見救命恩人。

　　當葉柔從門口進來，看清她那張臉，李嬸子愣住了。

　　像，實在是太像了。

　　葉柔被李嬸子看的發毛，實在受不了還是問出口：「嬸子，你怎麼總看我。」

　　李嬸子道：「你媽是不是鄭麗？」

　　葉柔心裡一動：「嬸子認識我母親？」

　　李嬸子看著葉柔點點頭，「你母親很可憐。」

　　那時候世道正亂，什麼牛鬼蛇神都出來蹦躂一番，李家村偏僻又在山裡，村裡的漢子娶不到媳婦，就會從外面「買」媳婦回來。

　　那夥人每年來一次，她記得清清楚楚1955年3月的一個下午，那夥人又來了。

　　村裡所有漢子都去看了，她婆婆要給小叔子挑媳婦，帶著她一起去了。

　　像是供銷店的商品一樣，女孩們被趕上台展示給買主看，任人挑選。

　　鄭麗和鄭秀兩姐妹太漂亮，在一眾灰撲撲的女孩中漂亮的異常奪目。

　　李家村的人看到這兩姐妹都瘋了，誓要拍下這對姐妹其中之一。

　　鄭麗和鄭秀兩姐妹緊緊抱在一起，在群狼環伺下如同無辜羔羊，怕的一直在發抖。

　　那群人的頭頭姓王，村裡人都喊他王麻子。

　　王麻子知道這對姐妹值錢，要的是天價，他們李家村沒有人能掏得起那筆錢。

　　有人討價還價，王麻子咬死了不鬆口，李家村男人掏不起這筆錢，他們又帶著兩姐妹走了。

　　李嬸子之所以還記得，是因為那對姐妹中的姐姐懷孕了。

　　葉柔聽完李嬸子的話，沉默。

　　她心中的一個疑問得到了證實。

　　怪不得趙秀蘭對待她和葉溫態度截然不同，怪不得葉海可以毫不猶豫將她先後賣給一個瘸子和傻子。

　　一切都明白了。

　　葉海不是原身的親生父親。

　　「嬸子，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葉柔給李嬸子換了藥瓶，她腦袋裡很亂，想出去冷靜一下。

　　葉柔剛轉身看見江辰靠在門口，默默注視她。

　　她還在生他的氣，不想理他。

　　從他旁邊擠出去，找個稍微乾淨的地方坐下，仰頭看著天上明月。

　　一個問題解決了，但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鄭麗為什麼會被賣？原身的親生父親又是誰？

　　原本她想過鄭麗也姓鄭，和牛棚裡的鄭老同姓，會不會是一家人。

　　但鄭老被賣掉的是一雙兒女，不是一對姐妹。

　　回村之後她一定要找小姨，弄明白當年的事情。

　　「在想什麼？」江辰坐在她身側，旁邊那麼寬敞他不坐，偏擠著她坐下。

　　葉柔不理他，腦袋枕在胳膊上，偏向另外一邊。

　　江辰伸手抓葉柔的頭髮，滑膩柔順，他微微一用力，紮頭髮的紅色布條脫落，她一頭墨發散開。

　　葉柔氣的瞪他：「你幹什麼？」

　　江辰抓著她頭髮，似笑非笑語氣莫測：「肯理我了？」

　　「哼。」葉柔把頭髮從江辰手裡拽回來，不讓他碰。

　　「這麼小氣。」江辰眯眼打量葉柔。

　　葉柔把頭髮攏在懷裡，腦袋枕在胳膊上，原本複雜的心緒被江辰這麼一鬧，全都沒有了，困意湧上頭，她聽到啪一聲脆響，接著是一縷煙味。

　　又在抽煙……

　　江辰吐出一口煙，左肩膀一沉，他叼著煙偏頭看過去，葉柔閉著眼睛枕在他肩上，她睡著了。

　　她睡得並不舒服，腦袋一直蹭來蹭去，似乎想找個舒服些的位置。

　　江辰嘆口氣，展開手臂把人摟著抱在懷裡。

　　這下她老實了。

　　滿懷幽香，他碾了煙。

　　一頭墨發傾洩，江辰抓住一縷繞在指尖把玩。

　　——

　　李思被那個陌生男人嚇跑後，心有餘悸。

　　那男人應該是葉柔對象，他看起來太兇太不好惹，李思怕計劃出意外，又去找了他二叔。

　　「二叔，衛生所有幾個已經退燒了。」李思真正想說的是，村裡人不信他了。

　　衛生所裡那些人知道是他提議要燒死他們後，看他的眼神讓李思害怕。

　　他以後在村裡怎麼辦？

　　「慌什麼？」李村長嫌棄他遇事就慌。

　　但他沒有兒子，以後還指望著李思養老，還是要為他謀劃前程。

　　「你別在醫療所幹了，你不會治病早晚要穿幫。」

　　說到底還是李思蠢，去工農兵大學得罪人被開除了，連個畢業證都沒有拿到，找不到工作隻能回來騙村裡人。

　　李村長剛說完，李思就慌了：「二叔，我不在醫療所幹，那我怎麼辦？」

　　「急什麼。」李村長瞪他一眼：「我給你寫封舉薦信，用這次的功勞當作敲門磚，讓上面領導記住你，讓你去政府工作。」

　　救了十幾條人命，上面的人一定會震動，隻要稍稍運作，他這侄子沒準能成為第二個餘承平。

　　李思瞪大眼睛：「二叔，這能行嗎？」

　　李村長笑得滿臉算計：「怎麼不行，現在的公安局局長餘承平原本就是個地裡刨食的，因為運氣好，撞見人販子交易，救了七個孩子，搖身一變成了公安，現在又當上了公安局長，他能行，你怎麼不行？」

　　李思想著有一天他也能那麼威風，呼吸都急促了。

　　但他還是不放心：「二叔，萬一不成呢？」

　　李村長嘿嘿一笑：「放心，一定可以。」

　　餘承平有把柄在他手上，成了局長又如何，還不是要搖尾乞憐求他別去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