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柔上一次見辛玉珍，她蒼白、瘦弱、目光中滿是絕望，而這一次再見辛玉珍，她眼中燃燒著熊熊火焰，揮舞著菜刀的模樣格外有氣勢。

　　她身旁的郝淑香穿的是新衣服，梳著利落的辮子，面色紅潤，也比上次見狀態要好了許多。

　　倒是郝仁，白襯衫上全是已經黯淡黑下去的血漬，瘦的臉頰凹陷，在沒有上次溫和紳士的愛老婆模樣，神情凄楚縮在一旁，一聲不敢吭。

　　「郝美麗，滾出來！還我家房子！」辛玉珍咣咣拍門。

　　鄰裡鄰居被吵到，出來剛要罵，見門口站著這麼多人，到嘴邊的髒話憋了回去，看起了熱鬧。

　　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郝仁覺得丟人，拽辛玉珍衣服，生怕別人看見他的豁牙，低著頭說話聲音特別小。

　　「玉珍，這麼多人都看著呢，我們先回去，改天再來。」

　　辛玉珍以前確實怕別人的目光，怕別人的議論，但現在的她什麼也不怕了。

　　自己過的好，過的舒服才是最重要的，誰願意說就說去吧。

　　「滾一邊去。」辛玉珍不耐煩推開他，她拔高嗓門，提著菜刀環視一圈，「這是單位分給我家的房子，被別人強佔了，我來要合情合理，誰敢說我！」

　　被她目光掃到的人匆匆移開目光，不敢和她對視。

　　人就是這樣，以前辛玉珍唯唯諾諾，別人欺負她愈發起勁。

　　現在她瘋了，開始發飆，得罪的人多了，反而沒人敢說她，怕她記仇，還開始往她家裡送吃的、用的東西。

　　郝仁被推倒，躺在地上捂著尾椎骨叫喚。

　　郝淑香冷眼看著，扶都沒有扶。

　　辛玉珍更是沒有管，見砸不開門就開始拿菜刀刀背咣咣開始砸門。

　　這畢竟是自己房子，以後還要住，砸壞了還要自掏腰包換門。

　　聲響越來越大，屋子裡郝美麗一家坐立難安。

　　「讓他們這麼鬧下去也不是事，要不開門跟大哥一家好好商量商量。」郝美麗男人季有福長得矮矮胖胖，一臉憨厚老實樣子，坐不住在客廳裡轉圈圈。

　　「不行。」郝美麗人如其名，穿著紅色花襯衣、小腳褲、尖頭鞋，燙著滿頭捲髮，不高興道：「辛玉珍就是個瘋婆子，根本沒法商量。」

　　季有福：「讓她這樣鬧下去，天天來堵咱們家門口，咱們不用上班了？兩個孩子不用上學了？」

　　兩個兒子上的是京市的高中，想當初還是郝仁找人找關係把兩個侄子送進去的。

　　郝仁經常說讀書改變命運，尤其是恢復了高考說明國家開始重視教育，重視讀書人，更要好好讀書。

　　他手上有兩個高中讀書的名額，辛玉珍本想留給自己的兩個女兒。

　　郝仁去小妹家吃了一頓飯的功夫，名額就給了兩個侄子。

　　辛玉珍每每想起這件事情就窩火。

　　郝美麗的兩個兒子站起來，摩拳擦掌。

　　「媽，有我們在，你怕啥，辛玉珍敢來我們就敢把她打跑！」

　　「就是這個女人就是欠打，裝瘋賣傻打一頓她就老實了。」

　　郝美麗看著兩個兒子信心大增，扔掉煙，「好，我們就跟他們幹到底，這房子是咱們家的，誰也不給！」

　　「出來了。」葉柔聽到開門聲連忙去看，見竄出來的兩個小夥子長得都高高壯壯的，有些擔心辛玉珍母女。

　　江辰安撫她道：「不會有事的。」

　　葉柔左右手各抓住一顆栗子，把車窗搖下來。

　　江辰無奈看著。

　　他老婆握著兩顆栗子，鼓著臉探出頭，有點像大尾巴的紅松鼠。

　　可愛是挺可愛的，就是沒有氣勢。

　　江辰琢磨著是不是該下車找兩塊石頭給他老婆拿著。

　　這麼會功夫，樓上已經打起來了。

　　郝美麗和季有福一起搶辛玉珍手裡的菜刀。

　　「嫂子，拿著菜刀多危險啊，快給妹妹吧。」

　　「對啊，大嫂，你快鬆手。」

　　兩個壯小夥子原本是想打郝淑香，用她威脅辛玉珍滾，卻被辛玉珍帶來的娘家人纏住了。

　　兩夥人打的不可開交。

　　郝淑香護著妹妹躲在一邊。

　　倏然從側邊竄出一個老太太，一把抓住郝淑香辮子，「打死你個不孝的龜孫！」

　　「奶奶！」郝淑香疼的叫出聲。

　　頭皮被扯的火辣辣的疼，她被拽的身子向後彎，想去夠她奶奶都夠不著。

　　「你個小賤人，慫恿你爸媽幹架，還挑撥他們兄妹吵架，都是你，早知道當初你媽把你生下來我就該掐死你！」

　　小老太太手勁極大，謾罵聲更是刺耳。

　　「姐姐！」妹妹抱著弟弟，嚇得哇哇哭。

　　「別怕，小雨別怕。」郝淑香疼的呲牙咧嘴還安慰弟弟妹妹。

　　眼見妹妹緊張死死抱住弟弟，掐的弟弟臉色漲紅，郝淑香想抱過弟弟卻被身後的奶奶死死拽住。

　　「小雨，松……唔！」身後一腳踹在她腰窩上，疼的她張不開嘴。

　　眼見弟弟臉色越來越紅，郝淑香急得滿頭大汗。

　　忽然身後的老太太痛呼一聲，扯著郝淑香的手鬆開。

　　郝淑香趕緊抱過弟弟給他順氣，小孩這才呼吸痛快，哇哇哭出來。

　　她鬆口氣，這才看向奶奶，見她捂著手腕喊疼，目光下移，褐色的栗子滾到她腳邊。

　　郝淑香剛撿起栗子，耳邊炸開尖叫聲。

　　「出血了！」

　　「殺人了！」

　　所有人轟的散開，隻見季有福雙手握著菜刀，刀不偏不倚正好紮在他的下面。

　　辛玉珍連聲喊道：「有福，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啊！」

　　「快去醫院，快去醫院！」郝美麗快速反應過來，叫著兩個兒子把人擡去醫院。

　　郝仁和偏心眼的奶奶跟上跑出去。

　　留在原地的辛玉珍一掃剛才瘋狂的樣子，溫柔向鄰居們道歉，「對不起，嚇到各位了吧。」

　　鄰居們被她變臉樣子嚇到，紛紛跑回家關上門。

　　走廊裡隻剩下這一夥人。

　　讓娘家表哥把家裡東西搬過來，辛玉珍拉住郝淑香的手，痛惜道：「媽媽，總算是幫你報仇了，從今以後那個畜生再也不敢出現在你面前。」

　　郝淑香眼眶泛出淚光，撲進母親懷抱，痛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