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以惡制惡
李銳眼睛蒙上一層血,視線模糊,皮鞋慢悠悠走到他面前停下。
他視線向上正對上年輕男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似是在看一隻輕易就可以碾死的螞蟻。
似是察覺到他這隻螞蟻有話要說,江辰蹲下拽出塞在他嘴裡的抹布,嫌棄扔遠。
嘴巴驟然得到解放,李銳乾嘔兩下,緩了會才啞著嗓音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李銳來京市是計劃之外的事情。
警局的人既然盯上他就不會輕易讓他逃掉,要想徹底擺脫嫌疑就需要一個替罪羊。
幸好,他早在十五年前就找好了頂罪的人,一直養在身邊終於派上了用場。
事情果然如他所想那般順利,李虎知道是他的意思後,放棄掙紮,替他頂了所有的罪。
李銳仍舊能做他的歸國華僑,有良心的企業家。
但意外發生了,他沒想到江辰會找到她。
李銳母親早逝,一直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在鄉下,後來他大了,要上學,他那個所謂的爹才出現。
村裡人都說他去城裡享福了,可事實與他們想的截然相反。
他爹原本是個零售販子,什麼賺錢賣什麼,但國家政策一變,商品生產、銷售一切由政府安排後,零售販子受到的衝擊最大,很快他爹就沒錢賺了。
李銳跟過去的時候,正是他爹李廣最難的一段時間。
他不是在李廣身邊長大,李廣對他自然也沒有什麼感情。
李銳正長身體,繼母李文欣嫌他能吃經常責罵他。
後來見李廣不管李銳,李文欣行為愈發沒了顧忌,經常打罵李銳撒氣。
李銳知道要想活下去,他就要有用。
李廣跟鄭緻遠是老同學。
再次相遇,鄭緻遠身居高位,出入都受人尊重,他李廣卻是個被人瞧不起的二道販子,在黑市裡東躲西藏,賺些辛苦錢。
李銳察覺到他爹的嫉妒後,立刻出了第一個主意——舉報鄭緻遠。
舉報信是他找江得海代筆寫的——他怕會被人發現,故意砸傷手,謊稱寫不了字求江得海幫忙。
為什麼找江得海?
因為他看出了江得海好學生皮下一顆涼薄的心,篤定江得海就算知道也不會去告發他。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鄭緻遠下牛棚後,他們一家立刻以照顧之名搬進了鄭緻遠家。
李銳以為自己有用後,他爹終於能重視他幾分,但他爹仍舊不在乎他死活。
任由繼母誣陷他,將他當作撒氣的沙包。
不久他就想明白了,繼母有個當軍官的哥哥,外面的事之所以沒有牽連他家,全靠繼母的這個哥哥。
所以繼母在他爹心裡比他更有用,他便成了被捨棄的那個。
這一天,他又一次被污衊偷東西吊在房樑上抽。
他被抽的皮開肉綻,意識模糊之際,是鄭緻遠的老婆阮聽文,這個說話細聲細語的陌生阿姨,顫著嗓音替他求情救下了他。
阮聽文性格溫婉,很會照顧人,李銳在她身邊久違的感受到了母愛。
他開始頻繁往阮聽文身邊跑,擠走黎平,試圖獨佔阮聽文,讓她做他一個人的母親。
但好景不長,阮聽文計劃帶著孩子們離開。
李銳聽的心驚膽戰,鼓足勇氣求阮聽文帶他一起走,卻遭到了拒絕。
從那一刻起,李銳開始恨阮聽文。
他是被阮聽文馴養的野獸,為了不傷害到柔弱的飼養人,他自斷利齒磨掉利爪,偽裝成柔弱無辜的綿陽,但他本性還是噬人的猛虎。
李銳背著所有人,偷偷租下了一個小院子。
然後他將阮聽文打算離開的事告訴了李廣。
李廣果然沒打算放阮聽文離開。
他親眼目睹繼母將墮胎的葯灌給阮聽文卻一言不發。
當夜阮聽文果然大出血,痛不欲生,鄭莉莉想要去找醫生卻被李廣和繼母攔住不許出去。
鄭莉莉隻能鑽狗洞出去找醫生,等她再回來時,阮聽文已經「死了」。
李銳偷梁換柱,將阮聽文成功偷出來藏了起來。
這一藏就是二十多年。
阮聽文因為難產大受刺激,精神錯亂整個人癡癡傻傻,在他暗示下,把他當成了親生兒子。
李銳如願以償,心情格外暢快。
但他沒有想到江辰居然找到了阮聽文,還將她偷了出來!
手下的人都勸他冷靜,不支持他來京市。
李銳當然知道危險,但為了阮聽文他義無反顧。
不過,他也不是沒做準備,手下的人也跟著他分批來了京市,還帶了足夠的武器,要是談判不成,就直接搶人。
可萬萬沒想到,他昨晚一進京市就被人控制住了,連著手下那些人也一個沒剩,卻被抓了。
他想不明白,江辰到底是怎麼知道他行動路線的?
江辰居高臨下道:「你的關係網並不是牢不可破。」
崔主任生日宴會上,李銳以為一切盡在掌握,指著參加宴會的津市官員,向江辰炫耀他用錢搭建的關係網。
江辰當時沉默聽著,心裡已經有了對付他的法子。
若李銳老實在津市躲著,這個計劃就永遠沒有用上的那一天。
但李銳要是不老實,江辰也早就搭好大網準備抓他了。
李銳離開津市那一天,津市怕被舉報的官員就已經將消息通知給了江辰。
當晚,吉普車停在李銳藏身處外。
早就等著的王紅紅上前一步拉開車門:「江哥,人就在這裡。」
江辰下車,掃了一眼亮著燈的院子:「抓人吧。」
得到應允,王紅紅驟然興奮起來,帶著人衝進了院子。
不到片刻,李銳和他手下就被捆住抓了出來。
離開前,江辰側頭看了一眼街角,這才上車離開。
街角的車裡,程剛盯著不遠處的動靜,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不自覺彈動,他也是在今天才發現江辰手底下居然有這麼多人。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道:「這事我們不管?」
副駕駛的車窗被搖下去,夾著香煙的手伸到窗外彈了一下煙灰,蔣衛國懶洋洋躺在放倒的車座上:「管?怎麼管?」
「從江辰手裡把李銳要來,關幾天不還是要把人放了?」
程剛不服氣道:「不管怎麼說我們是警察,怎麼能眼睜睜看著……」
蔣衛國問他:「江辰和李銳誰是好的誰是壞的?警局要出手幹涉,幫的人是誰?」
程剛無言以對。
李銳走私人口和文物,這些年不知道害了多少家庭,警方掌握證據卻動不了他,因為李銳早就準備好了替罪羊,把自己摘了出去。
警局現在就是抓人,但沒有證據過幾天還是要把人放了。
程剛不甘心,卻又沒有辦法。
罪惡就像是野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蔣衛國意味深長道:「我早和你說過,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有很多灰色地帶是現今的法律和執法人無法觸碰和約束的,這時候就需要江辰這種人出現。」
程剛並不贊同蔣衛國的觀點:「以惡制惡,這不是正義,是對罪惡的縱容!」
「呵,」蔣衛國掏掏耳朵,懶洋洋道:「看不慣你就去管,沖我吼沒用。」
程剛目光一定:「早晚有一天……」
蔣衛國咬著煙,打斷他的豪言壯語,聲音含糊:「行了,送我回去,盯的大半夜困死了。」
車子發動,程剛綳著臉道:「我會一直盯著江辰,一旦他作惡,我會親手逮捕他!」
蔣衛國恥笑一聲,給他潑了盆涼水:「江辰這條瘋狗早就被葉柔這條鏈子拴住了,輪不著你盯著。」
程剛決然的表情一頓,不服氣道:「萬一有一天,葉柔不在……」
蔣衛國懶洋洋的表情驟然變得嚴肅:「那瘋子會拉我們所有人同歸於盡,你最好祈禱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程剛自覺說錯話,閉嘴不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