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趕來大禮堂的學生越來越多，大多學生穿著灰、藍色的卻良襯衫，聚在一起像是深藍色海洋掀起憤怒的波濤。

　　「老大，來的學生越來越多了。」

　　葉柔聞聲看過去。

　　被叫做老大的人，胳膊上也帶著紅袖章，穿著深藍色的確良襯衫，肩膀奇窄，脖子細長，腦袋格外的大，很像是比例失調的動漫角色。

　　他看著年紀很輕，吊梢眼鵝蛋臉，有幾分女性的柔美，嘴角兩側很深的法令紋，為他增添幾分老態。

　　這是一個處處矛盾的人。

　　「我長眼睛，看見了。」他聲音尖細，視線陰沉沉掃過學生。

　　他看人不擡頭，半個黑眼珠消失在上眼皮，剩下大部分眼白，被他目光掃過的人不自覺縮脖子。

　　忽然，他擡手薅住身旁人的脖子扯過來後，壓低聲音道：「我去叫人，你給我撐住。」

　　被薅住脖子的人，長得很像老鼠。

　　穿著灰色的確良襯衫灰色長褲，頭髮三七分，細長眼睛、尖嘴、長臉。

　　聞言小眼睛滴溜溜一轉，立刻表忠心道：「老大，你放心，我肯定撐住，等你回來。」

　　那人滿意拍拍他的臉，仗著身形瘦小，硬鑽了出去。

　　葉柔眼眸一動。

　　怪不得這傢夥如此肆無忌憚，敢直接進A大帶她走，原來是背後有人幫忙。

　　見老大順利鑽出去，王義哼的笑了一聲，立刻擡起剛才一直低著的頭，抱著胳膊派頭十足，笑得得意，小眼睛滴溜溜轉。

　　待他的小眼睛掃到葉柔，忽然停住不動了。

　　漂亮，真漂亮！

　　王義對自我定義極其清晰，他好色且貪財。

　　他自認為玩過的女人不少了，但也沒有見過這麼美的女人。

　　近距離看更美，紅唇豐盈看起來就很好親，湊得近了還能聞到入骨幽香，身段纖瘦全部乾枯，豐盈飽滿，穿著寬大襯衫也遮不住的優越身材。

　　媽的，真是個極品。

　　等把人帶回去，他一定要好好玩一玩。

　　王義癡癡看著，不停吞咽口水。

　　他下流的眼神，將他的想法全都展現出來。

　　忽然面前女人勾唇一笑，對他招手道：「你來。」

　　她這一笑如春風化雨，王義毫不猶豫走上前，推開擋路的紅袖章，「嘿嘿，美人你叫哥？」

　　「對，我是在叫你。」葉柔擡手，隔空比劃了一下王義腦袋，確定好位置後，她溫柔道：「你別動。」

　　「好，我不動。」王義完全抵抗不住，果然不動了。

　　「嗯。」葉柔滿意點點頭，右手握拳擡起，對準他的胸口向下肋骨的位置，她道：「來嘍！」

　　雪白小手握成拳頭，在眾目睽睽下，輕飄飄砸在王義胸口。

　　赫然是個撒嬌的動作。

　　圍著葉柔的紅袖章，曖昧一笑。

　　又一個拜倒在王哥褲子下的女人。

　　「噗！」

　　噴水的聲音引起眾人注意，聞聲眾人齊刷刷轉頭看過去。

　　王義竟噴出一口血！

　　胸口的灰襯衫被血打濕了，留下暗色印跡。

　　鐵鏽的腥氣頓時瀰漫開來。

　　眾人眼睛倏然瞪大。

　　眾人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王義忽然捂著胸口直愣愣倒下去，濺起一層灰土。

　　「王哥！」

　　戴著紅袖章的人焦急撲上去，眼見人昏迷不醒，急得大叫，「快送醫院！」

　　紅袖章立刻擡起王義，急著要從學生包圍圈裡出去。

　　有一兩個性子急的，動手推了學生。

　　「他們打人了！」

　　「打人了！」

　　「他們要跑！」

　　「不能讓他們走！」

　　學生們更加激動，包圍圈再一次縮小。

　　兩撥人撞在一起，誰也不讓。

　　——

　　「周全，好久沒回A大了吧？」

　　鄭道光扶著爺爺，聽到爺爺親昵的語氣，好奇問道：「爺爺，你們認識？」

　　戴著紅袖章，長相秀美又陰沉的人，聞言咧嘴一笑。

　　他嘴巴寬，笑得時候嘴角咧開，很恐怖的笑。

　　「我是你爺爺的學生。」

　　老校長點頭道：「周全，75年從A大畢業的學生。」

　　鄭道光聽到是75年畢業，眼中劃過一道極快的不屑。

　　78年以前的大學生，全部都是工農兵大學生，不是靠實力考上的大學，而是憑藉推薦信和關係。

　　學生良莠不齊，素質更低。

　　鄭道光隱藏的很好，另外兩人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周全繼續道：「早就想來看您，工作忙一直脫不開身。」

　　他說著擡擡戴著紅袖章的右手臂，神情得意。

　　老校長看著紅袖章，眼中劃過一道忌憚。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周全的底細。

　　一個靠批鬥進入A大的學生。

　　他進入A大後，仗著紅袖章，在學校裡大開批鬥會，凡是和他對著乾的，不管老師和學生都要被批鬥。

　　周全73年進入A大讀書時，才17歲。

　　是老校長見過年齡最小，也最惡毒的學生。

　　他思想偏激，手段毒辣，凡是被他盯上的人，掉一層皮都算是好下場了。

　　周全在A大三年，批鬥過三十二位老師。其中六名老師自殺，十一名老師被他逼迫辭職，剩下的老師，全都下了牛棚。

　　老校長也不敢惹這個瘋狗，原以為他畢業後就不會再見了，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要打交道。

　　不過，這次周全要對付葉柔，老校長是舉雙手贊成的，正好藉此事，挫一挫紀春明的風頭。

　　三人走的並不慢，很快到了大禮堂外。

　　見兩夥人已經打了起來，鄭道光立刻吼道：

　　「幹什麼呢！都幹什麼呢！」

　　學生和紅袖章的人一起轉頭，見是老校長和周全，齊齊放下揮拳頭的手。

　　鄭道光把學生會的人叫出來，在兩撥人中間隔出一條通道。

　　周全滿意點點頭，跟著老校長走進去。

　　紅袖章的人見到他，焦急道：「老大，王哥吐血了。」

　　周全在王義身旁蹲下，拍拍他的臉，見人全無神智，擰眉不悅道：「怎麼回事？」

　　「不知道，王哥突然就吐血了。」

　　彙報的人根本沒往，葉柔那輕飄飄的一拳上想。

　　周全掃了眼昏迷不醒的王義，語氣嫌惡。

　　「蠢貨，偏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他擺擺手道：「把他送醫院去。」

　　紅袖章氣憤道：「這些學生不讓我們走。」

　　周全起身走向老校長。

　　「校長，我的人被你的學生打傷了，您說怎麼辦？」

　　「你放屁，我們都沒有碰他！」

　　一旁聽到的學生大喊。

　　「沒錯，他是自己突然吐血的，我們都看見了！」

　　老校長敲著拐杖，不悅道：「喊什麼，喊什麼！有理不在聲高。」

　　學生們還是尊敬老校長的，不服氣閉上嘴。

　　老校長一錘定音道：「救人要緊，你們把路讓開。」

　　立刻有學生吼道：「這個人可以送去醫院，但他們不能帶走葉柔同學！」

　　「沒錯！」

　　「你們！」老校長見這群學生竟敢公然跟他叫闆，大怒。

　　鄭道光連忙拉住爺爺。

　　周全也擺出一副好商量的態度，點頭道：「那就先讓我的人把他送出去。」

　　待王義被人擡著送出去，學生們讓出的一條小口子，立刻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