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京市，早晨還有些冷。

　　葉柔手縮在袖子裡，舀了勺米粥往江辰面前一遞。

　　江辰配合的夾起一塊蘿蔔鹹菜放上去。

　　橙黃色蘿蔔鹹菜疊在粘稠米粥上，葉柔嗷嗚一口吃下，滿足的眯起眼睛。

　　兩個人重複這個動作，葉柔吃的開心，江辰喂的也很開心。

　　鄭緻遠看不過去，低咳了一聲，兩人動作才收斂了些。

　　葉柔擡起頭掃了一眼，納悶道：「小姨怎麼沒在？」

　　「去她家老宅那邊了。」

　　葉柔擡頭看向說話的宋奶奶。

　　她搬了椅子，坐在飯廳門口，花白的頭髮梳理整齊，用簪子挽起來，上身穿著暗色牡丹小褂，下身是盤金馬面裙，秀麗端莊，很像是古畫裡的人物。

　　葉柔好奇問道：「宋奶奶，您這是？」

　　「曬太陽。」宋知書語氣有些懶。

　　「……」葉柔：「頭一次聽到在早上曬太陽的。」

　　宋知書聲音悠悠道：「一天之計在於晨，日出東方，紫氣東來，我曬的是紫氣、精華。」

　　她這番話說的超脫物外，一副馬上要乘雲東去的飄渺仙人姿態。

　　葉柔：雖然沒聽懂，但莫名覺得很厲害。

　　劉玉堂眼見徒弟要被忽悠瘸了，無語道：「別聽她瞎說，她是在守著啞婆燉的那一鍋肉呢。」

　　王國平也笑呵呵道：「別守著了，那鍋肉是給隔壁幹活的人準備的，大油大葷，你不能吃。」

　　廚房就在飯廳對面，燉肉的大鍋架在外面，肉香濃郁早就飄過來了。

　　葉柔恍然大悟，「這才對嘛。」

　　她就說，宋奶奶一直都是貪吃接地氣的人設，怎麼忽然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了。

　　被戳破心思，宋知書惱了。

　　小老太太一副不和凡夫俗子爭辯的模樣，費勁搬起躺椅，表情倔強，腳步踉蹌的走了。

　　眼見宋奶奶惱了，葉柔剛要去哄人。

　　宋奶奶去而復返，在所有人注視下，硬是從大鍋裡薅了根雞腿走。

　　「宋知書！」

　　作為宋知書的醫生，眼見她頂風作案，劉玉堂惱了，拔腿就追。

　　王國平和周餘慶樂呵呵跟去看熱鬧。

　　鄭緻遠拎起公文包去上班，臨走前，瞥到葉柔面前一直沒動的牛奶，叮囑道：「記得把牛奶喝了。」

　　葉柔笑容一僵，「知道了——」

　　尾音拉的很長，很不情願的語氣。

　　鄭緻遠目光瞥向江辰，江辰幅度很小的點點頭，他這才放心離開。

　　葉柔看著杯子裡的牛奶，小臉皺巴團在一起。

　　這時候的牛奶純度太高，對於葉柔這種五感敏銳的人來說，奶腥味太濃郁，根本喝不下去。

　　江辰在牛奶裡拌上白糖，往葉柔面前推了推。

　　葉柔捂著鼻子躲開，悶聲抗議道：「我不想喝。」

　　「冷婆來了。」江辰忽然說道。

　　葉柔臉色一變。

　　冷婆性子固執，外公找冷婆盯著她，這牛奶她是必須要喝了。

　　葉柔表情苦澀，一把端起牛奶，掐住鼻子打算一飲而盡。

　　見她還沒有喝，表情就這麼痛苦。

　　江辰還是心軟了。

　　「我替你喝。」

　　葉柔動作一頓，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不誇張的說，此刻的江辰在葉柔眼裡，閃閃發光。

　　眼見冷婆要走進來了，江辰端起牛奶杯一飲而盡，喝完又甜又腥氣的味道，熏得他皺眉頭。

　　「牛奶我喝完啦。」

　　葉柔怕冷婆發現端倪，喊完牽著江辰就往外跑。

　　冷婆進來，掃了眼桌子上空的牛奶杯，從兜裡掏出一個小筆記本，用鉛筆在今天日期下畫了個叉，後面理由寫上：葉小姐找別人代喝。

　　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葉小姐心虛的樣子太明顯，瞎子都能看的出有貓膩。

　　葉柔牽著江辰走出冷婆視線，鬆口氣。

　　江辰忽然拉住她，「獎勵。」

　　就知道。

　　葉柔踮起腳尖，敷衍親在江辰臉側。

　　蜻蜓點水的一下。

　　「好啦。」

　　江辰不滿意她的敷衍，決定自己來。

　　大手攔住纖腰，不讓她離開，追著吻了上來。

　　葉柔擋住嘴，嫌棄道：「你剛喝了牛奶。」

　　江辰臉瞬間黑透。

　　阿哦，說錯話了。

　　葉柔跟在大步走的江辰後面，「我錯了，我不該嫌棄你。」

　　「呵呵。」

　　眼見江辰越走越快，葉柔小跑著追人。

　　一前一後，剛走出大門，迎面撞上小姨和劉良。

　　唐盼夏穿著湖藍色旗袍，面容妍麗，站在她身側的男人，穿著深藍色工裝，嘴角噙著笑，面容溫和。

　　「小柔。」

　　「小姨。」

　　葉柔倉促打招呼，繼續追大步往前走的江辰。

　　「江辰，你等等我。」

　　唐盼夏眼見兩個孩子鬧彆扭，無奈搖搖頭。

　　倒是不擔心，因為江辰不會真的生小柔氣。

　　劉良目光溫柔看著面前的女人，溫聲道：「你們家人真是一脈相承的好看。」

　　唐盼夏客氣一笑。

　　不知怎麼回事，這幾天，她隻要出門就會碰上劉良。

　　自從上次唐盼夏發現自家老宅開始有人進出後，每天都會去，期盼著可以第一時間看見父親。

　　她問過工人，知道讓他們修繕院子的正是父親最信任的秘書——汪文華。

　　知道父親真的要回來，唐盼夏接連幾天心情都很好。

　　劉良溫聲問道：「聽說你侄女是醫生？」

　　唐盼夏沒有回答，隻是道：「謝謝你送我回來，剛才真是謝謝你了。」

　　她不知道父親到底什麼時候回來，所以一天三次往老宅那邊跑。

　　早上過去的時候急，險些撞上自行車。

　　騎自行車的人眼角有一道疤，一臉兇相，看著就脾氣不好，罵她不長眼，還硬說她刮到了他的自行車，要她賠錢。

　　唐盼夏正不知所措時。

　　劉良過來幫她趕走了無賴。

　　唐盼夏驚魂未定。

　　因為張春生給她留下的陰影，她很害怕拔高聲調，不講理的男人。

　　劉良見她臉色都白了，安撫她道：「沒事，他已經走了。」

　　「謝謝你。」

　　兩個人互通了姓名，劉良見她臉色不好，堅持要把她送回來。

　　面對唐盼夏的又一次感謝。

　　劉良表情有些無奈。

　　「這是你的第五次道謝，隻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他主動道：「我先走了。」

　　唐盼夏目送他離開，轉身進了院子。

　　劉良腳步一頓，閃身進了偏僻巷子。

　　徑直走向蹲在牆角擦自行車的人。

　　見他來，眼角有刀疤的人站起身諂媚一笑。

　　「劉哥，我剛才表現的怎麼樣？」

　　「有點誇張，但效果不錯。」劉良把錢遞過去。

　　男人點了點數，揚起眉，笑著道：「下次有這種事，劉哥你還叫我，一回生兩回熟嘛！」

　　劉良擺擺手，大步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