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子慧臉色極黑。

　　葉柔毫無察覺，拋下兩個重磅炸彈後，繼續喝粥。

　　她是小貓舌頭，怕燙，粥來回攪的都快散了，才小心喝上一口。

　　烏黑長發挽在腦後，臉蛋嬌嫩，白皙手指捏著陶瓷勺，艷紅舌頭捲走米粥，像是小貓喝水，格外乖。

　　「涼了嗎？」江辰垂眸問她。

　　「嗯。」葉柔點點頭。

　　江辰眼下青黑，眼眶紅血絲很多，他跟著熬了一晚上，精神疲乏。

　　葉柔把攪涼的米粥塞給他：「快吃，吃完上樓補一覺。」

　　見江辰接過，葉柔又盛了一碗米粥，吹吹熱氣，繼續攪。

　　勺子撞到碗壁的叮噹脆響，在安靜的屋子裡聽著越發刺耳。

　　田子慧臉色黑沉，煩躁吼道：「別吃了！」

　　她突然發火，嚇得蔡小霞抖了一下。

　　往日對她和藹慈祥的老太太驟然變了一副面孔，蔡小霞端著小碗，不知所措看向其他人。

　　梁叔叔本就黑的臉更沉了，他低頭安靜坐著，眼眸裡情緒複雜。

　　像是要下雨的厚厚烏雲，看的人心裡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蔡小霞求助看向媽媽。

　　她站在廚房門口，扶著門框，臉色煞白，眼睛紅腫，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

　　「媽。」

　　蔡小霞捧著碗走過去，「媽，你別哭。」

　　蔡珍麗推開蔡小霞，直奔葉柔。

　　她勉強扯出一抹笑，看似自然，實則僵硬道：

　　「葉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你不能編排我爸媽。」

　　葉柔挑眉：「編排？」

　　「我媽是因為生病才啞的，不是裝的，這事我們村裡人都知道。」蔡珍麗舉例子反駁葉柔的話。

　　葉柔吹吹粥碗的熱氣：「她是裝的。」

　　蔡珍麗搖頭，堅持道：「葉小姐，我媽隻是一個普通農婦，她無緣無故為什麼要裝成啞巴，這明顯說不通啊。」

　　「不是無緣無故。」

　　葉柔勾唇一笑，貼心解釋給她聽：

　　「因為你生下的是個死胎，你爸換孩子的時候，你媽剛好看見，為了活命，她裝成啞巴，邏輯很通順啊。」

　　她攤手一笑，隨手劈出的天雷，轟的蔡珍麗倒退兩步，險些栽倒。

　　「不可能，你在騙我！」

　　「我媽是生病才啞巴的，小霞是我的女兒。」

　　「我生下的怎麼會是死胎。」

　　「當初我……」蔡珍麗聲音越來越低。

　　李剛猙獰的面孔躍入蔡珍麗腦海。

　　是啊。

　　懷孕八個月時，李剛因為她盛飯沒有先給他，暴怒。

　　將她踹翻在地，怒氣上來忘了她懷孕，一腳踹在她肚子上。

　　時隔這麼多年，蔡珍麗還記得那一腳有多疼。

　　像是電鑽攪動五臟六腑，疼的她當時眼前一黑，緊接著腿下有濕潤感，她竭力坐起身一看，兩腿間全是血。

　　她眼前一黑，再有意識就是回了家。

　　媽媽握著她的手，安慰她說沒事，讓她不要亂想，保存體力，把孩子生下來。

　　一天一夜，蔡珍麗幾次力竭，痛的大呼不想生了。

　　「出來了，出來了！」幫著接生的婆子欣喜若狂。

　　蔡珍麗脫力躺在床上，剛想要看一眼孩子。

　　產婆賀喜聲音一頓，匆匆用布裹了孩子，臉色古怪出去了。

　　她精疲力竭，沒有細想，沉沉睡了。

　　再醒來，孩子放在她枕邊，白白嫩嫩，格外健康，一點也不像是個早產兒。

　　蔡珍麗心裡有過一絲異樣。

　　但緊接著，母親生病高燒不退，她產後坐月子身體乏力，李家人叫她回去幹活賺工分，亂七八糟的事裹挾而來，她沒再多想。

　　她安慰自己是老天垂憐，忽略了那絲異樣。

　　「媽媽。」見她媽摔倒，蔡小霞放下碗緊張來扶蔡珍麗。

　　她手伸出去被蔡珍麗死死抓住。

　　蔡小霞茫然擡頭。

　　她媽媽撐著身子看她，往日溫柔的目光中帶著審視，極冷極黑，拽著她手腕的力道越來越大。

　　「媽媽。」蔡小霞無措。

　　這一聲媽，往日蔡珍麗聽著隻覺得暖心，現在卻覺得冷。

　　如果蔡小霞不是她的孩子，這些年她的付出犧牲，為了孩子在李家委曲求全，都成了一場笑話。

　　蔡珍麗努力告訴自己，小霞就是她的孩子。

　　可當面前的雲霧被葉柔撥開，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

　　其實小霞的長相，一點都不像李家和蔡家人。

　　李剛一家闊鼻大臉、皮膚黑、體格壯碩。

　　蔡家人臉部輪廓秀氣，大眼低眉，五官柔和，個子也不低。

　　小霞皮膚白，小眼窄臉，身材瘦小。

　　明明十三歲了，個子看著像七八歲的女童。

　　人一旦開始懷疑，就會覺得哪裡都不對勁，蔡珍麗現在就是這個心態。

　　如果不是她的孩子，會是誰的孩子？

　　她這些年，豈不是為她人做嫁衣！

　　「媽媽，我疼。」

　　蔡小霞小聲呼痛，被媽媽猙獰神色嚇到，倉皇要跑。

　　「你跑什麼！」蔡珍麗粗暴吼她，沒了往日的耐心。

　　母女倆一拉一拽，蔡小霞力氣小，被拽倒在地。

　　「哇哇！」

　　小孩子被嚇壞了，哇哇哭了起來。

　　蔡珍麗沒有去扶她，站在一旁，目光冰冷。

　　「小霞！」反倒是田子慧心疼走過去，把孩子抱起來，小心哄著：「讓奶奶看看，有沒有受傷？」

　　「嗚嗚——」孩子越哄哭的越厲害，蔡小霞自覺找到靠山，哭的越發委屈。

　　「媽媽，不疼我了。」

　　「別哭，乖寶，奶奶說她。」田子慧拍著小孩瘦弱脊背，眼睛瞪著蔡珍麗。

　　「別人說幾句，就懷疑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有你這樣當媽的嗎！」

　　「小霞是你女兒，你聽外人的話也不信你女兒的？」

　　「老太太。」葉柔不滿喚她：「前兩天，你要蔡珍麗住下時，可一口一句自家人，現在我成外人了。」

　　「你閉嘴！」

　　田子慧顯然已經隱忍到了極點，「好好的一個家全都被你攪和亂了！」

　　「早知道就讓你在大河村待到死，你爸就不該接你回來。」

　　「現在家不像家，四散分離，你滿意了！」

　　「玉山，我往日是看在的你的面子上，處處忍著她，現在我告訴你，這個家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你自己看著辦！」

　　田子慧丟下狠話，梁玉山久久沒有回應。

　　她不滿看過去。

　　隻見梁玉山臉色極冷。

　　梁玉山是個孝順孩子，不管田子慧做的多過分，他從未生過母親的氣。

　　可眼下，他冰冷神色太過駭人。

　　「你在看什麼？」田子慧不滿的聲音放低。

　　梁玉山冷冰冰開口：「媽，這孩子和你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