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是在姜楠的鼻子前被甩上的。

　　姜楠但凡再走快半步，絕對要被直接拍臉上。

　　姜楠心有餘悸地摸了摸鼻尖，舉起拳頭砸門：“洵哥，你出來！你有膽子摔門沒膽子出來嗎？”

　　“咚！”屋内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姜楠手上頓時一停，繼而敲得更急了：“洵哥！洵哥！你怎麼樣了？”

　　門後傳來周洵隐忍的聲音：“我沒事，你先去外面……晚上再回來。”

　　這頭犟牛是打算自己熬下去。

　　姜楠知道自己這是等不來周洵的主動開門了，迅速跑出宿舍，朝寝室樓方向奔去。

　　朱麗麗說過她爸是個鎖匠，她自己閑着沒事兒也學了一手的開鎖本事，常見的各種鎖頭都不在話下。

　　十五分鐘後，姜楠拖着氣喘籲籲的朱麗麗重新回了宿舍。

　　卧室門依舊緊閉着。

　　“麗麗，能開麼？”

　　“沒問題。”朱麗麗比了個手勢，“有菜刀麼，拿一把來。”

　　“有！”姜楠不知道朱麗麗需要多大的刀，把家裡的所有刀具都拿了過去。

　　“好嘞，看我的。”朱麗麗剛剛把菜刀插進門縫裡面，房門就被拉了開。

　　門後的周洵一臉陰沉地盯着手舉菜刀的朱麗麗，以及一旁左右手都抓着菜刀的姜楠：“鬧夠了嗎？”

　　朱麗麗不明原因的害怕周洵，尤其眼前這人此時正殺氣騰騰。

　　“不關我的事。”朱麗麗把刀往姜楠手上一塞，逃命去了。

　　“幹嘛？”周洵依舊在散發怨氣，“你要謀殺親夫？”

　　“哪兒能啊，”姜楠讪笑着把刀放了回去，“洵哥，你還好嗎？”

　　周洵摁了摁太陽穴：“已經沒事了——所以你看，完全沒必要去找那個什麼世外高人，我自己也能熬過去。”

　　“熬過這一次，那下一次呢？”在這件事情上，姜楠堅決不讓步。

　　周洵捏着拳頭：“你這是在羞辱我！”

　　“這怎麼能算得上是羞辱——”

　　“砰！”

　　房門再一次被甩上，随後響起的還有周洵的警告：“别再撬門，否則我就離家出走！”

　　姜楠呆若木雞：這還真是個吓人的威脅呢。

　　雖然無恥，但是不得不說，這确實能威脅到姜楠。

　　“洵哥，那我晚上睡哪兒？”姜楠苦着臉，“你不會讓我待廳裡頭吧？”

　　屋裡面靜了幾秒。

　　“晚上我出來。”

　　周洵說到做到，當真一到晚上就開了門。

　　“洵哥，正好，來，吃飯。”姜楠兩手都端着菜盤，用腳把宿舍門推了開。

　　周洵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憔悴。

　　這個病确實太磨人了，就這麼幾個禮拜的時間，周洵肉眼可見都瘦了一圈。

　　“你做的？”姜楠手裡的菜明顯不是食堂打的，周洵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

　　“哪兒能啊，我看家裡還有菜，就請外援幫忙做了。”

　　“朱麗麗？”

　　“嗯。”姜楠點亮了煤油燈，“晚上就吃饅頭吧。”

　　周洵對吃什麼沒意見，他更在意的是其他：“姜楠，你後天真的要去那個會？”

　　下午周洵躲房間裡熬病得時候，宿舍裡面來了兩撥人。

　　一撥是傅老那邊的，一撥就是江家的。

　　這次來的是江文博的兒子江海陽，也就是姜楠血緣上的親哥哥。

　　江海陽态度不冷不熱，跟例行公事那樣同姜楠交待了後天的事項，就趕緊走了。

　　“去，”姜楠狠狠咬下一大口饅頭，“洵哥，這麼做也不全是為了你。”

　　姜楠忽然嚴肅起來：“我現在已經被江家盯上了，如果不稱了他們心意，這京市咱鐵定待不下去。”

　　周洵蹙着眉頭：“那就換個地方生活。”

　　“嘿，我憑啥躲着他們呀，理虧的又不是我，”姜楠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周洵碗裡，“你放心，他們既然想拿我擡江旻秋，那也得看看江旻秋受不受得起。”

　　聽到她這語氣，周洵一頓，意味深長道：“也不知道是誰被江旻秋耍得團團轉，差點被賣了還要幫數錢。”

　　姜楠臉一紅，掩飾般猛往嘴裡塞饅頭。

　　周洵的唇角小幅度扯了下，執拗道：“既然已經答應了，那我也無話可說，不過我有一個要求，後天的會議，我要跟着一起去。”

　　這要求沒有任何難度，别說是一起去了，一起上台都沒問題。

　　研讨會地點依然定在301醫院。

　　因為上一場的無疾而終，為了重新撐起面子，江老首長動用了他的人脈，請來了一些很少出面的大人物。

　　可以說規格是同類會議中少有的隆重了。

　　姜楠推着周洵，提前了半個小時到達候場的小辦公室。

　　杜月娥今天穿的非常正式，她瞥一眼還是跟平日一樣裝扮的姜楠，不屑道：“你就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了嗎？”

　　姜楠不以為意地一笑：“主席說了，咱們要發揚艱苦樸素的革命精神，一味追求物質富足那可是資本主義的作風。”

　　此時是75年，距離文革結束隻剩下一年。

　　這個時期的打壓和批鬥之風已經沒有前些年那麼盛行了，不過一句資本主義作風還是能讓人“聞風喪膽”。

　　杜月娥再嘴欠，也不敢拿這個跟姜楠嗆。

　　于是她換了攻擊對象：“姜楠，今天這是什麼場合，你怎麼能把他帶來？”

　　邊說着，杜月娥還厭棄地掃了一眼輪椅上的周洵。

　　江文博這時候也走了過來：“姜楠，今天将是你第一次以姜家女兒的身份亮相，你爺爺還請了不少大人物，周洵這樣的情況，你是要讓爺爺擡不起頭啊。”

　　姜楠呵呵冷笑：“我不但要帶洵哥來，我還要讓他坐第一排，如果你們不答應的話我就帶他往台上坐。”

　　江文博被一口氣憋住了，他知道姜楠絕對能說到做到，而此時開場在即，他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勸阻，隻好拉着臉給周洵在第一排角落安排了個位置。

　　研讨會開始前五分鐘。

　　杜月娥幫江旻秋理了理衣領，扭頭看另一旁的姜楠：“待會兒上台的時候，你跟旻秋手拉手，别忘了，你們是姐妹。”

　　江旻秋對着姜楠熱情一笑：“妹妹，來，我拉着你。”

　　姜楠盯着那隻伸到眼前的胳膊，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