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不由坐直了身體，嚴陣以待：“什麼事兒？”

　　姜楠推住輪椅将他調了個方向：“邊走邊說吧。”

　　周洵在心裡面胡思亂想，各種猜測姜楠到底有什麼嚴肅的話要說。

　　“洵哥，剛才救援隊長說，要跟上面彙報我的功勞，你說，上面會給我什麼獎勵啊？”

　　“——就這個？”

　　姜楠看着周洵突然放松下來的背闆，奇道：“洵哥，你剛才在緊張什麼啊？”

　　“……沒什麼，”周洵避開了這個問題，“會的吧，嚴格意義上算起來，你這次的功勞絕對頭等，至于獎什麼，終歸都是好東西。”

　　姜楠點點頭：“這我知道，我是在想，我能不能跟上面争取個診療室來？我想自己開診所。”

　　“嗯？？”周洵眼裡難得地充滿了驚訝。

　　不怪他大驚小怪，如果姜楠說要弄個實驗室研究室什麼的，畢竟那都是挂靠公家的，也不足為奇。

　　可是姜楠說她想自己開診所……

　　“我們國内沒有私人診所，所有大小醫院都歸國有，你這個想法估計挺難實現的。”

　　“這我知道。”姜楠嘴裡應着，心裡卻是另外的想法：

　　改革開發以後，各種私營模式進入市場，私人診所，民營醫院也漸漸發展起來。

　　現在是75年，距離文革結束隻剩下一年，距離改革開放卻還有三年。

　　姜楠最初是想在周家鄉那角落頭偷偷摸摸地開個小醫廬，大錢賺不得，小錢肯定沒問題。

　　現在既然都離開周家鄉了，以後回去的可能性不大。

　　要她在京市偷偷開醫廬，那就算給姜楠十個膽子她也不敢。

　　到達京市之初，姜楠有想過去哪個醫院先混個幾年。

　　是胡瑞和江家的實驗室給了她靈感。

　　既然可以挂靠在公家下面開研究室，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先挂在國有的名義下，以醫療研究為主要方向，來開個小診療室？

　　她相信以自己的實力，三年後絕對可以在京市擁有話語權。

　　到時候趁着個體戶的風潮，再讓診療室徹底變成自己的，不就名正言順了嘛。

　　——可惜這些推論不能講給周洵聽。

　　“不過，你可以先試試借靠在京市哪個醫院的名義下，搞個獨立的診療室，我估計，也就幾年内吧，會放開的。”

　　姜楠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她作為重生過的人，能夠預知未來那是正常的，可是周洵光靠審時度勢就能拿準今後的方向，這怎麼不讓她佩服？

　　“洵哥，你好厲害啊！”姜楠的話裡是毫不吝啬的誇獎。

　　周洵鮮有地羞赧了一把，稍稍偏過臉：“不過這跟上面打申請的事也沒那麼簡單，我先幫你聯系看看。”

　　“嗯嗯嗯。”姜楠點頭如搗蒜。

　　“還有，”周洵吩咐道，“診療室的事情不能由你出面，應該讓你準備挂靠的醫院去弄，你尤其不能想着借這次功勞讨要獎賞，上面給你什麼你就拿什麼。”

　　姜楠看着周洵格外嚴肅的表情，知道這方面的款套不是她能玩明白的，索性老實地答應：“好嘞，我都聽你的。”

　　“真的？”周洵狐疑地看過去。

　　姜楠重重地點頭：“那當然，你可是我的洵哥欸。”

　　周洵眼底爬上笑意：“那好，現在回去洗漱以後，立刻睡覺，什麼也别管，請假三天，休息夠了再說。”

　　周洵說請假三天，還真就給她請了三天假，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其間，江家人來過，被周洵兩拐棍掃出去了。

　　費老以為姜楠病了，親自上門來探望，周洵守在門口掐着時間，隻放他進去看了姜楠一眼。

　　确确實實意義上的一眼。

　　隻有朱麗麗是被允許在屋内待過了半個小時以上的。

　　“姜楠，你對象這，”朱麗麗指着自己的腦門，“怕不是有病吧？”

　　姜楠撲哧一笑，很想告訴她，那确實是有的。

　　“你别笑，”朱麗麗掐她一下，“你沒看到他盯着江家老大那眼神，跟要吃了他似的。”

　　“這哪裡能怪洵哥，”姜楠解釋道，“江家老大一上門就說實驗室那邊要我過去一趟，把我當狗使呢。”

　　“哦，那确實活該，”朱麗麗呸了一口，“不過，人家胡醫生沒招惹吧，連門都沒讓他進呢。”

　　這事姜楠并不知情：“胡醫生來過了？”

　　“可不，來了三次了都，全被擋在門外。”

　　朱麗麗憤憤不平。

　　“人胡醫生說了，跟你一起救了一天一夜的人，那是有了革命友誼，戰友過來看望戰友，多正常啊，你對象太霸道了。”

　　姜楠仔細觀察着朱麗麗臉上的神色，默默歎了口氣——這才幾天，這姑娘就墜入愛河了。

　　“麗麗，你喜歡上胡醫生了。”

　　“哪兒有！”朱麗麗反駁起來倒是大聲的很，“不跟你說這些，我今天是給你說個好消息的。”

　　朱麗麗不願意承認，姜楠也懶得再說，索性事情還沒到無法扭轉的地步，以後還有時間。

　　于是，姜楠順水推舟：“哦？啥好消息呢？”

　　“上面要給你表彰，”朱麗麗笑得比姜楠本人都開心，“給我們這批過去主動幫忙的插班生頒發了集體獎章，給你和一些表現突出的個人頒發榮譽！”

　　姜楠挺驚喜的，也跟着笑了起來：“那确實挺好的。”

　　這個時代，一枚獎章、一份獎狀、一本榮譽證書，那可比什麼物質獎賞都來得重要。

　　因為那不僅僅是獎賞，更是一種身份的認同，是集體與組織的認可。

　　有了這次的榮譽，姜楠相當于多了個砝碼在手裡。

　　表彰大會辦得挺隆重，舉辦地點放在京市大學本校最大的禮堂，當天還請了京市廣播電視台的播音員同志過來主持。

　　姜楠因為是個人表彰，頒獎順序放在了最後。

　　候場等待時，姜楠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姜楠，好久不見啊。”江旻秋笑得毫無破綻。

　　姜楠往觀衆席第一排一望，果然，杜月娥也在。

　　“你怎麼也來了？”姜楠着實有點想不通。

　　“我啊，我來領獎呀。”江旻秋笑得意味深長。

　　姜楠聽完，不由蹙緊了眉頭。

　　表彰名單她見過，并沒有江旻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