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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秘之主》第263章 稭稈們

詭秘之主 愛潛水的烏賊 3597 2024-01-28 10:55

  因斯讚格威爾消失的地方,光芒突然不見,染上了最濃鬱最深沉的黑暗。

   黑暗之中,有吟唱詩歌的聲音傳出,安寧靜謐,催人入眠,就連漆黑水面下不斷上抓的無數蒼白手臂都因此變得緩慢,不再瘋狂,仿佛獲得了心靈的救贖。

   這樣的“黑夜”裡,一道人影走了出來,正是剛才被拖入靈界的因斯讚格威爾。

   與之前相比,他失去了頭頂的軟帽,左肩衣物破爛,被硬生生撕下了一塊血肉,並有淡黃的膿泡一個接一個地咕嚕冒出。

   他的眼神不再淡漠,充滿了痛苦,似乎正承受著別人無法想象的折磨。

   “0—08”這支羽毛筆繼續寫道:

   “有人遺憾,有人慶幸,因斯讚格威爾身上有一根‘邪神臍帶’,那來自於梅高歐絲肚子裡的嬰兒,來自於‘真實造物主’,通過使用‘臍帶’,他順利擺脫了未知存在的禁錮,強行返回到現實世界,但他也徹底失去了那件神奇的物品,並將在短時間內承受邪神子嗣無法降生的怨恨。

   “這讓他的實力就像百貨商店換季時的某些商品一樣,隻剩原本的55%,嗯,這個數字非常精確。

   …………

   東區深處的一條街道上。

   老科勒抱著裝於紙袋內的火腿,急匆匆往租住的公寓返回。

   他警惕地四下張望,害怕那些餓得眼睛冒出狼一樣光芒的家夥會撲上來搶走自己的“新年饋贈”。

   還在鄉下的時候,他曾經見過狼,可沒想到,在貝克蘭德還能體會那熟悉的感覺。

   “還是太貴太大了,隻能和人合夥買一條,鋸成幾份……這足夠我新年假期吃了,每一頓都能有兩片,三片,不,至少五片的火腿肉,我還能切一些下來,和土豆一起燉湯,甚至不用放鹽……”想到這裡,老科勒望向懷裡的火腿,看著那夾雜不少白色的紅肉,喉嚨忍不住蠕動了一下,吞了口唾沫。

   走著走著,他感覺四周的霧氣濃了不少,遠處還算清晰的教堂鍾樓逐漸被淡黃與鐵黑混雜的顏色所吞沒,就連周圍的行人,超過十步,也隻剩下模糊的影子。

   老科勒瞬間有了被世界遺忘的感受,擡掌捂了下口鼻。

   “今天的霧氣怎麽這麽難聞?”他嘀咕一句,加快了步伐。

   一步,兩步,三步,老科勒覺得自己的臉龐在發燙,額頭似乎燒了起來。

   他胸口發緊,喉嚨不適,很快有了呼吸困難的症狀。

   “生病了嗎?該死,我還想過個美好的新年,現在隻能把積蓄送到診所送到醫院了……不,也許睡一覺就好了,蓋上我的被子睡一覺就好了!
”老科勒無聲自語,腦袋越來越燙,越來越迷糊。

   荷,荷,荷,他聽見了自己艱難的喘息聲,雙手一軟,裝著火腿的紙袋重重落到了地面。

   老科勒下意識蹲身拾取,卻一下摔在了那裡。

   他按住裝火腿的袋子,努力地把它往懷裡收。

   這一刻,他認為有濃痰湧起,堵住了自己的喉嚨,於是,努力抗爭,發出風箱拉動般的聲音。

   撲通!
老科勒開始模糊的視線看見幾步之外同樣有人摔倒,喘不過氣來,年紀和他差不多,也是五十來歲,鬢角斑白。

   忽然之間,他有了明悟,知道自己即將死亡。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女,他們也是這樣,突然染上瘟疫,很快就死去。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因病住院治療的那段時間,同房的病人當天晚上還能笑著聊天,到了清晨就已被送去了停屍房。

   這讓他想起了做流浪漢時認識的朋友,一個冬天過去,他們消失了很多,最終在橋洞或能避風的街道角落,僵硬著被發現,還有少量的人則死於突然獲得食物。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還是不錯工人那會,街區的鄰居們也會如此突然地死亡,他們有的頭疼抽搐而死,有的不小心掉進了剛出爐的鋼水裡,有的全身骨骼疼痛,浮腫著死去,有的甚至無聲無息就倒在了工廠裡,一批又一批。

   這讓他想起了之前打探消息時,在酒吧裡聽一個醉鬼說的話語,他說:

   “我們這樣的人,就像地裡的稭稈,風一吹來,就會倒下,甚至沒有風,自己也可能倒下”……

   風來了……老科勒一下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他一邊抱緊裝火腿的紙袋,一邊伸手摸索陳舊夾克的衣兜,想要拿出那一直舍不得抽的,已經皺巴巴的香煙。

   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麽身體健康的自己會突然染病,那樣的濃霧又不是沒有經歷過。

   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生活剛走上正軌,往著足夠美好的方向發展,並且收獲了莫裡亞蒂偵探提前支付的報酬,買到一塊想了很久的火腿迎接新年,正期待著品嘗它的美味,為什麽卻突然倒下了。

   老科勒掏出了那根皺巴巴的香煙,但手臂卻再也無力擡起,重重撞在了地面。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想要喊出心裡積攢的話語,卻隻能讓虛弱的單詞在嘴邊徘徊,無法傳出。

   他聽見了自己的遺言。

   他聽見自己在問:

   “為什麽?”

   …………

   東區邊緣的一棟公寓內。

   麗芙將漿洗好的最後一件衣物掛了起來,等待晾乾。

   她看了下外面的天色,被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濃鬱的霧氣弄得有些判斷不準時間。

   “總之,還很早,而我們的漿洗工作已經全部完成……”麗芙的表情漸漸變得沉重。

   太早做完活計並不是好事,這不意味著能夠休息,它隻表明開工不足,收入不足。

   麗芙吸了口氣,轉身對旁邊擦拭著雙手,目光直往隔壁房間單詞冊望的大女兒弗萊婭道:

   “快新年了,我們的大多數雇主離開貝克蘭德,去別的地方度假去了,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得找新的工作。

   她邊說邊往門口走:

   “這樣的節日裡,那些有錢人會舉辦一場又一場的宴會,他們的仆人不一定足夠,也許會雇傭臨時的廚房清洗女工,我打算去問一問,弗萊婭,你待在家裡,到時間去接黛西,我們需要收入,那些婊子養的小偷、強盜、人口販子也需要收入迎接新年。

   在東區,每一名未進入工廠的婦女要想

  存活,手藝或潑辣必有其一。

   弗萊婭輕快地回答道:

   “好的。

   她的心思已經飄到了隔壁的小桌和單詞冊上。

   麗芙剛拉開房門,忽然踉蹌了一下,跌倒在地。

   咳咳咳!
她發出劇烈的咳嗽聲,臉龐漲得通紅,身上每一處關節都酸痛難忍。

   弗萊婭驚慌地跑了過去,蹲了下來:

   “媽媽,你怎麽了?媽媽,你怎麽了?”

   “沒有,咳咳,我沒有問題。
”麗芙的呼吸逐漸艱難。

   “不,你生病了,生病了!
我立刻帶你去醫院!
”弗萊婭努力攙扶起媽媽。

   “太貴了,太,貴了,咳,去,慈善醫院,慈善醫院,我能等待,沒,沒什麽大問題。
”麗芙喘息著回答。

   弗萊婭流出了眼淚,視線飛快模糊。

   就在這時,她感覺自己的肺部燒了起來,身體一下軟倒,連帶麗芙也重新摔在地面。

   “弗萊婭,你怎麽了?咳咳,你也生病了?”麗芙焦急地喊道,“錢在,咳,在櫃子擋住的,咳,牆壁破洞裡,你,快,快去醫院!
找好的,好的醫生!

   弗萊婭想說些什麽,卻發不出聲音,她的目光斜著往上,看到了隔壁的房門。

   那是她們的臥室,那有屬於她們的高低床,有她喜愛的小桌和單詞冊。

   她的身體突地抽搐了起來。

   麗芙的咳嗽戛然而止。

   東區邊緣的公立初等學校內,霧氣還不算濃厚,但已有不少學生開始咳嗽。

   當值的老師受過培訓,當即吩咐道:

   “快,去教堂,去旁邊的教堂!

   黛西驚恐慌亂地站了起來,跟著人群往學校旁邊的教堂跑去。

   忽然,她心頭一悸,有了失去某些重要東西的恐慌感。

   ……媽媽……弗萊婭……黛西猛地扭頭,想逆著人潮,衝回家裡。

   但是,她被阻止了,她被老師們抓住,強行往教堂拖去。

   黛西竭力掙紮,撕心裂肺地喊道:

   “媽媽!
弗萊婭!

   “媽媽!
弗萊婭!

   ……

   在東區,在碼頭區,在工廠區,那些或年紀老邁或身有隱疾的人如同被砍伐的樹木,在霧氣裡相繼倒下,而此時接觸他們的人,則感染上瘟疫,飛快死去,身體還算健壯的成年人和孩子們也有了輕微的不適。

   在他們的眼裡,那淡黃與鐵黑交雜的霧氣就像是降臨的“死神”。

   1349年最後一周的周二,貝克蘭德大霧霾。

   …………

   大廳的牆角, 克萊恩緊貼著石壁,不讓自己被a先生發現。

   很快,他聽到了一聲聲悶哼,聞到了血肉糜爛的味道。

   “為主的降臨獻出生命吧。
”a先生的嗓音突然響起。

   撲通,撲通,人影沉重倒下的動靜傳入了克萊恩的耳朵,強烈的靈性波動浮現,不斷回蕩。

   a先生獻祭了他的四位侍者?克萊恩剛剛浮現這樣的想法,耳畔就傳來了虛幻層疊的哭泣聲,有人在喊媽媽,有人在劇烈咳嗽,有人在痛苦呻吟。

   作為半個神秘學專家,克萊恩似乎看見了一道道帶著不甘的怨念化成虛幻透明的身影,前仆後繼地進入儀式,而工廠區、碼頭區和東區沉積多年的麻木、絕望、痛苦、憤恨等壓抑情緒也隨之潮水般湧來。

   正式開始了嗎?克萊恩閉著眼睛,背貼牆壁,右手猛地握緊,又松了開來。

   對他來說,此時最好的選擇是,趁a先生專注於儀式,溜出大廳,逃奔遠方。

   他的右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連續多次。

   七八秒之後,克萊恩睜開了眼睛,嘴角浮誇上翹。

   他伸手握住左輪,猛地一個轉身,衝了出去。

   身穿黑色雙排扣長禮服的他擡起右手,瞄準了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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