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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餘年》第6卷殿前歡 第69章 破冰如玉

慶餘年 貓膩 4021 2024-01-29 20:04

  京都的雪止了又下,不似北齊上京城雪勢的灑脫乾脆,又不似澹州那般絕無雨雪煩心,偏如江南的春雨一樣纏綿地令人煩惱,範閑有些惱火地伸手拂去發上的雪粒,看著王府門口的大皇子說道:“吃個飯,何至於這般緊張?”

   其實大皇子沒有說錯,如果帖上的落款沒有北齊大公主的名頭,範閑甭說會不會提前溜,便是來不來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範閑有些痛苦地想著:你們皇族兄弟聚會,把我這個歸宗的範家子弟喊來幹嘛?他是真不想來,一是不願意在局勢不明的情況下看見二皇子兩口子,二來自己正想著那些陰險事兒,如果太子這個被自己陰的對象繼續溫和地與自己交談,自己該怎麽辦?

   沒有他說話的份兒,他的妻子已經眉開眼笑地站在了大皇子的面前,嘻嘻笑著說了幾句,然後二人並肩往親王府裡走去。

   範閑看著這幕兄妹情深的景象,心想這哥哥可不是堂哥哥,心中酸意微作,哪裡還有不進府的可能?

   和親王府,範閑來過的次數並不多,一跟進府自然有人伺侯著坐下,範閑往四周看了看,沒有瞧見旁的人,便把心放了下來。

   那邊廂婉兒正在久未見面的大皇兄熱乎乎地說著什麽事情,範閑一個人坐在廳內無聊,也懶得去插話,半閉著眼睛養神,隻是身旁的話語總在往他的耳朵裡鑽,一時是婉兒在調笑大皇子婚後的模樣。
一時是大皇子在問婉兒在江南過地可還習慣,範閑有沒有欺負他,江南的景色如何?杭州會究竟是個什麽衙門?

   等婉兒向大皇子解釋清楚,杭州會和衙門沒有什麽關聯後。
範閑已經忍不住打起呵欠來,心裡覺著無聊,想這一對兄妹假假也是皇族裡的重要人物,一人還是曾經領軍殺人的大將軍,怎麽聊起天來,和藤大家媳婦那些三姑六婆差不多?

   正自腹誹著,忽然感覺到身後一陣微風吹來。
他警惕地睜開眼睛,回身望去,隻見一位身著華麗服飾地年輕美婦掀簾而入。

   範閑微微一怔,盯了一眼那女子雲鬢之上插著的一朵珠花。
笑了起來,說道:“見過王妃。

   來者正是北齊大公主,如今的和親王妃。
這位異國貴人當年嫁入南慶,範閑便是當路的使節,二人一路千裡同行,自然也比旁人多了幾分熟稔。

   隻是自從大皇子與她成婚之後,範閑與她自然不方便保持聯系。
便是彼此暗中的某些應承也基本上沒有什麽實踐的餘地,多時不見,竟覺著有些陌生。
初一見禮之後,範閑便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麽。

   林婉兒見王妃出來了,也趕緊站起身來行了禮,卻硬被這位王妃逼著她按民間規矩叫了聲嫂子。

   王妃相貌端莊,尤其是眉梢眼角裡透著股大氣,讓人看著可親可喜,隻是此時那對寧靜眼光一轉便又盯住了範閑,透出了一絲異色:“多日不見小公爺,不知小公爺近來可好?”

   範閑與她對面朝著。
早已看出這女子眼中柔和中的那絲厲氣與嗔怒,再加上連著兩句小公爺轟了過來,當然心知肚明對方有氣,隻是他清楚,王妃的怨氣當然與男女之事無關,也不是真的怨自己送親回國之後便少見面交流,隻怕還是那祟蔥巷的事情……發了!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大皇子地臉色,發現那廝居然還能強作鎮靜,也隻好掩了尷尬笑道:“大公主這話說的……還是如往日叫我範閑的好,要不……叫妹夫?”

   這笑話雖然並不好笑,但是範閑言語間地稱呼非常有講究,他依然敬稱對方為公主,這用的是舊日稱呼,一者讓對方想想當日的舊情,二者他知道,王妃聽著這聲稱呼一定會心氣順許多。

   北齊大公主雖然嫁的是南慶大皇子,並不怎麽辱沒自己身份,但畢竟是遠嫁異國,而且當時成婚的背景是兩國戰爭以南慶勝利而結束,所以這門婚事對於北齊人,尤其是大公主自身來說顯得有些不大光彩。

   更何況大皇子封地是和親王,和親和親,是什麽意思?每每想到大皇子的王號,範閑都忍不住想笑,心想皇帝老子果然是個很陰酸記仇的家夥,大公主隻怕恨死了和親王妃地名字。

   果不其然,王妃聽著大公主三個字便怔了怔,她在南慶生活了近兩年,嫁了個不錯的男子,過著不錯的生活,可是……畢竟身在異鄉,她雖然嚴禁府中下人以全稱敬稱自己,但是也許久沒有人叫過她公主了。

   王妃的眼色頓時柔和了起來,看著範閑微微一笑,暫時放棄了找他麻煩的想法。

   林婉兒和大皇子都是聰明人,當然聽出先前兩句話裡,範閑與王妃就進行了某種程度上的試探,不由面面相覷,忍不住搖了搖頭,覺得這兩位真累。

   四人落座閑話不過數句,範閑便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搖頭說道:“我便說今天來早了,婉兒非要催我。

   “人都齊了,就等你。
”大皇子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這新晉公爺的面子大,讓兩個王爺等你。

   範閑微微一怔。

   “太子殿下今天不會來。
”大皇子解釋了一下,說道承乾已經送了份重禮過來,而二皇子、二皇妃與弘成兄妹二人此時早已坐到了後圓。

   太子不來讓範閑的心裡輕松不少,他也清楚這是很正常地事情,太子的身份不同,乃是國之儲君,雖然這兩年的位置看似有些動搖,可位次依然高在諸皇子之上,皇族家庭聚會,請肯定是要請他的,但是他也不方便過來。

   婉兒驚訝說道:“二哥他們都到了,那我們還坐在這兒幹嘛?”

   這不是問的蠢話,而是刻意削弱大皇子說出那話時,對廳內氣氛造成的不良影響。
大皇子聽著婉兒說話,笑道:“我們這就過去吧。
”然後他看了範閑一眼。

   範閑苦笑一聲,心想來都來了,難道你還怕我玩一出大鬧王府,痛打二殿下?一面想著,一面起身攜著婉兒往後圓裡走。

   大皇子夫妻二人同時搖了搖頭,心想範閑這廝還真是沒有作客的自覺,也跟著往後圓行去,隻是出廳時,王妃想到了範閑與自家王爺私底下的勾當,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一旁的大皇子歎了口氣,心頭顫了一顫。

   ……

   ……

   這座王府是前年時節奉旨欽造,主要為的就是兩國聯姻所用,為了體現慶國臉面,王府修的是毫不節約,專門豪奢,佔地極為廣闊,一行人往圓裡走了許久,才遠遠看著一個臨湖的花廳,裡面隱隱傳出說話的聲音。

   湖並不大,今日天氣比昨日稍好,水面之上的薄冰片片破碎,卻沒有法子蕩開,隨著湖水一起一伏,反射著天上層雲裡的淡淡灰光,看上去就像無數片寶石一樣。

   而那花廳也格外精巧,臨湖的三面的黑木窗格密封的極好,裡面又懸著擋風的棉簾,偏在正中間約摸半人高的位置,開了一道細狹的口子,上面鑲著內庫出產的上等玻理。

   如此設計,既可以讓湖上的寒風幹擾不到年輕貴人們的興緻,又可以透著窗戶欣賞一下冬日裡的美景,頗見心思。

   範閑望著便笑了起來:“我喜歡這個地方。

   “喜歡以後就多來,又不是外人。
”大皇子眼睛看著前面,不知道這外人二字有沒有更深的意思,說道:“這府裡最初還要堂皇些。
隻是我不喜歡,好在王妃有巧心思,修改了許多,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
你若真的喜歡,就得去拜拜她。

   範閑回頭看了王妃一眼,笑著沒說什麽。

   大皇子略微有些驕傲說道:“旁人說我懼內也好,如何也罷,反正她喜歡什麽,我總要給她弄了來,便說這沿著花廳地一圈玻理,便花了我不少銀子……”

   王妃聽著這話心裡喜歡,在範閑夫妻面前又有些掛不住臉,悄悄剜了他一眼。

   大皇子呵呵笑著轉了話題:“說到這玻璃。
還真是貴,說起來,你如今也是內庫的大頭目。
以後再要換玻理,你可得賣我便宜點兒。

   範閑求饒道:“我說殿下,您就饒了我吧,堂堂一位大將軍王,眼裡還把這點兒玻璃放眼裡?甭說便宜這種話。
以後你要內庫裡什麽東西,寫封信過來,我給你置辦。

   大皇子反而不喜。
搖頭說道:“內庫要緊,你替朝廷掙銀子都要花在河工邊患上,可不敢在這裡吃好處。

   範閑知道大殿下就是如此忠耿的人物,也不意外,笑著說道:“隻是你拿玻璃來討好大公主,隻怕以後可就要花大錢了。

   大皇子異道:“如何說?難道我這院子裡用的玻理還少了?”

   王妃在一旁掩嘴笑著也不說話。

   範閑嘲笑說道:“大公主自幼可是生長在北齊皇宮裡……您是沒去那皇宮逛過,大殿地頂上一溜用的全是玻璃,天光可以透進去,映到青石玉台和台旁的清水白魚。

   大皇子大吃一驚。
歎道:“以往隻是聽說,心想著不可能如此誇張,王妃也未曾與我聊過……難道竟是真的?”他嘖嘖歎著,心裡生出了別的念頭,暗想北齊皇室奢華如此,難怪國力日見衰弱,不堪一擊,隻是這話當著自己妻子的面卻是不大方便說,隻好生咽了下去。

   範閑先前說了那句話,自己也陷入了北齊之行的回憶之中,他是極願意欣賞壯觀或者美麗到了極點的東西,所以對於上京城的印象一直極好……當然,那城裡的姑娘也不錯,不自主地唇角便開始泛起了一絲怪怪的笑容。

   王妃此時也開始想念故國的風光。

   林婉兒看著範閑唇角地笑容,忍不住抿了抿嘴,哼了一聲。

   便這樣各有心思入了花廳,廳中二男一女三人早已迎了過來,正是二皇子與弘成兄妹二人。

   柔嘉郡主親熱地喊著聲婉兒姐姐,婉兒親熱地喊了聲二哥,弘成親熱地喊了聲安之, 幾人就著湖景與南方送來的貢果閑聊了起來,聊的十分安然自在,就像是這幾年裡京都並沒有發生那些事情一般,就像範閑與二皇子真真是親到不能再親的兩兄弟。

   這便是皇族子弟天生的一種能力了吧?

   範閑一面在心中喟歎著,一面聽著眾人地說話,他知道大皇子今天設宴的真實用意是什麽,而且他也擔心弘成會再次踏上二皇子的那艘船……隻是像這種偽裝真實面目地談話雖然他也很擅長,但他依然不像自幼活在皇室中的諸位那般能適應。

   他告了個饒,尿遁而去。

   ……

   ……

   便在離花廳不遠的一處小院角落旁,被仆人帶到這裡來的範閑面色一驚,看著從裡面出來的那位姑娘家,那位眼睛亮若玉石,沒有一絲雜質的姑娘家。

   範閑揮手讓那仆人離開,看著滿臉驚愕,手還放在裙襦腰間的葉靈兒,又好笑又好氣說道:“姑娘家,也不注意一下儀容,不知道在裡間整理好了再出來?讓下人瞧著像什麽話。

   葉靈兒掩嘴一笑,說道:“我就這模樣,師傅……”

   話一出口,二人同時間愣了起來,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們此時才想起,這一年不見,葉靈兒早已嫁人,貴為王妃,不再是當年那個纏著範閑打架的刁蠻小姑娘,而範閑……還能是她的師傅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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