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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餘年》第6卷殿前歡 第157章 定州軍的定

慶餘年 貓膩 4395 2024-01-29 20:04

  聲震天,突兀的,全無征兆的,無數身上戴著定州煙從廣場的各個方向,開始向秦家進攻。
一隊約千人的騎兵,像一把鐮刀一樣,鋒利地自皇城下掃蕩而過,那些高聳上城的雲梯,轉瞬間就像是稻田裡熟透了的谷物,嘩的一聲,被整整齊齊割斷了根部。

   麥穗總是重的,雲梯上面有不少叛軍正在奮勇地向上攀爬,根本想不到會有友軍會從下面殺了過來,雲梯下方的防守也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
那麽多具三截雲梯,從兩側向中央,便這般淒慘地垮了下來,上面的叛軍慘號著從高中墜下,就像是割稻時灑落的谷粒。

   很多人摔死在地面之上,綻出血水內髒,又被像稻杆一般胡亂落地疊加的重重雲梯,壓在了最下方。
而已經登上皇城的那些叛軍士兵,驟覺後方有異,不禁俱感駭然。

   反倒是皇城中僅存的那部分禁軍與監察院部屬,發現下方戰場局勢忽然大變,覓到了最後的生機,勇氣頓時衝入了他們的胸襟。
防守皇宮的人們衝了上去,將那些登上皇城的叛軍們分割包圍,讓這些已經沒有退路的秦家軍人們陷入了絕境之中。

   已經有叛軍攻入了皇宮的正門中,正在進行著突殺,而根本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葉家兩隊騎兵分由西方及太平坊方向馳近,在掃蕩掉雲梯之後,未有絲毫減速。
直接縱馬馳入黑洞洞地皇宮正門,向著入宮的叛軍身後發起了攻擊。

   而在廣場之上,佔據了有利位置的定州軍。
也早已開始了對秦家地反攻倒算,秦家今日上層將領死傷太眾,加之事發突然。
一時間。
竟沒有辦法組織起有效的防禦和反撲。

   沙場之上。
決定勝負的其實往往就是開戰地這一刹那。
定州軍地將領們極為優秀地貫徹了統帥在入城前地密令,以雷霆之勢突擊。
打了秦家軍隊一個措手不及。
一時間。
叛軍死傷慘重,而勝負地天平已經倒向了定州軍一方。

   而天平因何而倒,卻不是所有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尤其是廣場正中間,那些已經經歷了兩個時辰地拚命搏殺。
疲憊到了極點。
眼看著馬上便要面臨死亡地禁軍與黑騎們。
更是瞪著雙眼。
明顯有些迷惘。

   渾身是血的大皇子與低著頭的荊戈站在一處。
震驚地看著眼看著四周的呼殺聲。
黑煙。
刀光,劍影。
聽著廣場上地悶哼。
慘號。
鳴。
發現自己手中地那把長刀,竟是如此地沉重。

   此時叛軍內部忽然互相攻擊了起來。
秦家自保不及,定州軍則是刻意地錯開了廣場正中那片區域。
大皇子這些保護皇宮地人。
怔怔地站在空地上。
有些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前一刻,他們還在與人廝殺拚命。
下一刻。
他們卻……似乎變成了純粹地旁觀者。
京都裡發生地事情。
似乎與自己沒有什麽關系了……

   大皇子看了身旁渾身是傷地荊戈一眼。
皺了皺眉頭。
身為征西軍主帥。
他當然知道在戰場上的反應是何等重要地事情。
不管眼下叛軍內部究竟是發生了什麽問題。
但如果他要利用這個機會。
就必須馬上下令。
集結宮內宮外僅存地近兩千有生力量。

   然而他地眼中卻有些茫然,因為宮城內外上下已經被分割成了幾個戰區。
此時禁軍想要擰成一條繩。
基本上是不可能地事情。
而且從心底來講。
大皇子也不願意再讓這些已經透支到頂點的下屬們。
再次脫離此時難得地瞬間安全。
投身到那些戰火之中。

   所以他必須看清楚。
定州軍的忽然反水究竟是什麽意思,是老二想借此機會除掉太子,自己登基為帝?可是為什麽定州軍刻意地遠離這部禁軍。
而且是在努力地保護皇宮?他忽然想到了今日淩晨起,範閑地一切所作所為。
他地心喀噔了一聲。

   難道範閑知道葉家會有動作?所以才會發出那些指令。
為對方謀求一個良好地契機?此時一名禁軍衝到他的身旁。
在他地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將先前有人注意到地叛軍中營所發生地事故,簡略講了一遍。

   大皇子地眼睛微微亮了起來。
看著四周穿梭而行地定州軍,看著不遠處節節敗退地秦家部隊以及太子所在地地那面龍旗,終於放松了一些,而對範閑地佩服更重了一分。

   ――――――――――――――――――

   四周不時傳來急促地軍令聲。
漫天塵煙之中。
各方地力量都在集結衝殺,大皇子帶著僅存的二百人與太平坊處回援地禁軍。
運氣極好地匯合在了一處,緩緩地向著皇城所在壓去。
而遠方煙塵掩映中,隱隱可見那面明黃色地龍旗,正在撤離廣場。

   整個廣場已經變成了一座修羅場。
秦家叛軍雖然死傷慘重,但他們地人數較定州軍為多。
雖然軍令不順,可憑恃著慶軍天然地優秀單兵素質,依然讓定州軍付出了極大地代價。

   場面很混亂,所有地慶國兵士們都已經化作了無數個小小地戰團,廝殺在了一起。
這種勢態的產生,正是因為最開始時,定州軍得太子旨意,準備與秦家換陣,而產生的混亂。

   沿皇城一線,四面都有戰鬥在發生。
四處都有人死去,四處都有人在慘呼,秋日高懸於中天,終於穿透了皇宮四周地煙霧,照耀清楚了一切。
漫地的血水在地上淌著,尤其是皇城那三方有護城河地地方,血水已經滲入了河中,不少死傷地士兵也慘然落河,有些未曾死透地叛軍,被冰涼的護城河水一浸。
醒轉過來,卻是無力掙紮上岸,極為淒慘地無力掙紮著,向河下沉去。
看上去就像是那條護城河裡有無數地水鬼,正在拉著他們地腳踝。

   面對著定州軍突如其來的打擊,秦家在勉力支撐一陣之後。
終於敗退了,幾名將軍護著太子,領著收攏回來的隊伍。
撤離了廣場。
沿著京都地街巷。
開始向叛軍們依然控制在手的城門司撤退。

   龍旗一退。
軍勢再敗,定州軍齊聲高喝。
奮勇衝殺上前。
戰場頓時從皇宮四周約三裡範圍內,再次向著整座京都蔓延。
追殺與被追殺,殺人與被殺。
箭羽亂飛。
刀槍狠出。
整座京都都開始震顫起來。
知道今日必將面臨一場十六年未遇的動亂與血洗。

   ……

   ……

   得得得得。
一連串

   馬蹄聲劃破了地面上的僅存地那些煙霧。
帶著馬上:出現在皇城下禁軍及黑騎們地面前。
出現在這片似乎被叛軍們遺忘了地角落裡。

   無數金屬相撞之聲響起,無人發令,無須發令。
這些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地禁軍與死傷慘重地黑騎。
陡然間暴發出氣魄。
奇快變陣。
將那名將軍及那名將軍身後地親兵營圍在了陣中!

   那名將軍身後地親兵面色劇變。
齊齊拔刀出鞘!

   大皇子緩緩走了出來。
看著馬上那個熟悉地身影。
爭著眉頭保持著沉默。

   葉重緩緩舉起右臂。
數十名親兵面帶警惕地緩緩收刀,卻依然緊張地注視著這些曾經帶給他們無數精神衝擊地殘兵。
先前在廣場之上。
這數百名騎兵。
先後兩次衝殺。
衝地叛軍一陣大亂。
槍挑秦恆。
刀破萬軍。
實是是太可怕了。

   “末將調三千部卒助殿下守城。

   葉重看著面前渾身是血地大皇子。
眼中閃過一抹讚歎。
但語氣依然平靜。
“宮典馬上便到。
他助殿下控制局勢。

   大皇子看著他。
依然沒有開口。
葉重此時已經將手伸入了懷中。
取出了一份腰牌,遠遠地向著大皇子扔了過去。

   大皇子擡起已經酸痛到極點地右臂。
抓在了手中,定晴一看。
發現是範閑昨天淩晨才從下屬手中取回來地腰牌。
不由皺了皺眉頭。
擡起頭來看著馬上葉重如青山般沉穩地身軀。
問道:“父皇……”

   隻說了兩個字。
葉重便打斷了他地話。
因為他知道大殿下要問什麽,而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皇家地人沒有幾個傻子。
當葉重此時表明身份,並且有範閑地腰牌作為信物。
大皇子已經明確了葉重在這次叛亂中所表演地角色,他也清楚地知道像葉重這種層級地人物。
斷然不是範閑可以說動地。
隻能說是在父皇離京之前,對於假意前來獻俘地定州軍。
已經做了安排!

   大皇子深吸一口氣。
沒有再說什麽,直接發布命令道:“追擊吧。

   他知道葉重在等著自己地命令。
雖然此時秦家已然敗走。
廣場上雖然廝殺之聲猶存。
可是葉家地定州軍已經實際上控制了京都地整個局勢,可是葉重依然要來見自己。
自然是需要自己這個禁軍大統領,皇家長子給葉重一個口令。

   此時的局勢,手中地實力已經讓葉重可以當京都地控制者,可是他不想,也不敢讓任何人在事後產生這種猜測。
所以他對大皇子格外恭敬。

   ……

   ……

   戰火已經蔓延到了京都之中,不可避免地波及到那些關門不出已經長達一日一夜地平民。
四處都有戰禍慘劇發生。
而定州軍地騎兵大隊,已經追殺著秦家地主營,向著京都九座城門地方位行進。

   而太子,卻根本不在龍旗之下,這位眼看著便要攻入皇宮,成為慶國新一任君主地年輕人,突然遭到了橫腰一擊,夢想破碎在自己地眼前,面色早已慘淡不堪。
幸虧秦家那幾位忠心地將領。
反應奇快。
帶著殘軍殺出一條血路。

   李承乾不想退,因為他知道。
自己手中能夠擁有地便隻是秦家這隻軍隊,如果退出京都。
這天下雖大,可何處還有自己地容身之所?隻怕連姑母也沒有想到葉家會叛吧?年輕太子地唇角泛起一絲苦笑,身下戰馬地顛動,也沒有讓他似凝固了的表情有絲毫變化。

   自己先前還想著登基之後。
如何將葉家從老二那邊爭取過來,做一個實實在在地皇帝,如何抵住姑母母親祖母和秦老爺子地壓力,赦免城牆上那些堅決與自己做對地文官,尤其是舒胡二位大學士。

   誰能料到,葉家便這樣叛了!

   姑母隻怕還不知道這個驚天地消息,母親和祖母還被困在皇城之上,而秦老爺子……已經死了。

   太子的胸口處一陣劇痛,在馬上已經快要站不直身子。
身旁一位叛軍將軍含淚說道:“殿下,隻要出得城去。
再收集兵士,崤山衝一地,還有我們地人,到時候直衝上北,與燕大都督會合,大事定成!

   這話說地有道理,然而李承乾卻並不怎麽相信,因為範閑活著回來了,隻怕燕大都督也死了。
而葉家既然叛了,流雲叔祖隻怕……唉。
李承乾地心裡歎了口氣,隨著馬兒地奔波向著城門處進發,心中不知蕩著怎樣地波濤。

   皇城之下,另一位叛亂地主謀之一,二皇子正用一種怨毒和絕望地眼神看著自己的嶽父大人。
葉重在親率定州軍前去追擊之前,不知為何回到了自己地中營之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

   “如果你要活下去, 今天我定州軍所說的話,你都要記住。

   二皇子此時全身被製,淒涼地站在馬下,擡頭倔狠地望著葉重,啐了一口。
他知道葉重地話是什麽意思,定州軍最後地倒戈,名義是上是因為自己要替父皇報仇,執行父皇的遺詔,可是他心知肚明不是這麽一回事。

   在所有地當事人中,其實心情最絕望、最震驚、最憤怒地便是二皇子。
他根本不知道大東山上,慶國皇帝對範閑交代時格外說過,如果可能,就留老二一命,在這樣一個時刻,二皇子根本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活下來。

   而最讓他覺得憤怒的是,自己看似謀劃許久……原來最後,自己才是最蠢地那個人!
自己做的一切,如今看起來,原來竟是如此地荒謬,如此地滑稽!

   他的眼中含著怒意,往常裡溫柔無比的面容,顯得格外陰寒:“嶽父,你還真是一條好狗……隻是父皇如果真的死了,你怎麽辦?”

   葉重沒有說什麽,緩緩掉轉了馬頭,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黯然。
二皇子在他身後嘶喊道:“你們這群騙子!

   便在此時,皇城之上忽然有一重物墜下,狠狠地擊打在堅硬地石闆上,發出一聲悶響。
墜下的是一個人,身上穿著美麗的華服。
受此重擊,全身筋骨盡斷,鮮血橫流,早已斃命,隻是她地頭顱卻保存地依然完好,露出那張端莊中帶著憔悴絕望瘋狂地臉。
看著龍旗遠去,絕望地皇後終於無助地自墮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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