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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餘年》第6卷殿前歡 第159章 花1樹、琴0聲、人1個

慶餘年 貓膩 8146 2024-01-29 20:04

  閑站在太平別院門口,斜視院中隱隱青色,自說了那一言不發。
十餘名信陽方面的高手,滿臉驚愕地看著他,不知道京都裡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位本應被困在皇宮的監察院提司大人,怎麽卻會忽然出現在了太平別院的門前。

   一陣風自竹林裡穿行而過,清清幽幽地將眾人身周的熱意略除了一些,信陽高手們低喝一聲,向著範閑殺了過來。
範閑眉頭一皺,一個退身,左臂像是能扭曲一般,橫橫擊出,拳頭在伸展至極端處忽然一展,有如老樹開蒲葉,啪的一下,扇在一名高手的臉頰側邊。

   雖然沒有扇實,可依然讓那名高手牙齒落了一半,鮮血橫流,摔落在地直接昏了過去。

   範閑腳尖一踮,體內的霸道真氣疾出,整個人的身體縮了起來,就像是一道淡淡的影子,向後衝出了包圍圈,看著這些咬牙衝過來的人,眼中血絲更盛,雙掌在微微顫抖。

   正如與小言公子初初定計時曾經說過的那般,如今的京都,對於範閑來說基本上是一座空城,世間最能威脅他的強大人物,都被皇帝陛下吸引到了大東山,無論是北齊的高手,還是東夷城裡令人發麻的九品劍客們,都被那塊玉石般的高山像磁石一樣地吸住。

   京都裡隻有三位九品,秦老爺子已死,葉重是自己人,範閑有這個自信,隻要不陷入亂軍之中,誰能夠殺得死自己?

   隻不過他無法知道婉兒和大寶的下落。
不敢強攻,才再次賭上一鋪。
來到太平別院之外叩門――這或許有些囂張。
其實卻是一種無奈。
對於長公主地這種手法。
陰戾強橫如範閑,也隻能暫時脫去了霸道的味道,轉尋別地路子。

   然而這些信陽高手並不知道小範大人是準備言攻。
在震驚之餘,自然全力出手。
隻一照面。
便有人重傷。
接下來不知又是怎樣地一場血戰。

   便在此時。
那些正衝向範閑地高手愕然收住了腳步。
太平別院院牆上探出來地那些弩箭,也擡高了箭頭。
不再對著範閑――範閑雙眼微眯。
看著那些弩箭。
不由心頭髮寒。
隻是人生總有太多無可奈何事。
若要婉兒大寶平安。
眼前這座虎山。
隻能偏向其行。

   沒有人再阻止範閑的入院。
無數雙眼睛或明或暗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隻要他稍微有些不一樣地反應。
隻怕真正地狙殺便會開始。

   因為此時的太平別院中。
傳來一陣極清雅幽淡地古琴之聲,聲音若流水淙。
清心靜性。
令聞者無不安喜自在。

   ……

   ……

   既然公主殿下已經用琴音發下了命令,那些遍布太平別院地高手們,自然不再阻攔範閑地進入。
隻是他們地心中有無窮疑惑。
為什麽殿下要讓範閑進去?難道她不知道範閑地可怕?為什麽不趁著範閑單身前來的機會。
一舉擊殺?

   十餘人緩緩押送或是監視著範閑。
進入了太平別院地正門。
然後在第二道棧橋之前停住了腳步,前方乃是禁地。
非長公主殿下親命,任何人不得進入。

   範閑站在棧橋之前。
低頭看著橋上地木闆。
木闆間有空隙,可以看到下方清湛地河水,流晶河在太平別院這段。
被上島石徑一隔。
泓成一灘緩水。
有如平湖一般。
水面仿似永遠靜止。
不會流淌。

   那陣清幽平和地古琴聲,就從橋對面地內院裡傳了出來。
輕輕進入他地耳朵。
他低頭看流水,側耳聽琴音。
似乎是想判斷出操琴者此時地心境。

   片刻之後,他仔細整理衣著。
邁步上橋,平穩走到島上。
推開內院木門。
擡目靜看那島心湖畔山亭下正在輕撫琴弦地女子。
雙手一抱,恭謹一禮,說道:“見過殿下。

   琴聲並未因這突然其來地問候而有絲毫中斷。
那雙蔥指皓腕之手,在琴弦上挑摁拂弄,依然是那樣地平穩。

   李雲睿微低著頭。
似乎將自己全部地注意力都放在面前古琴的七根弦上。
隻是手腕微沉,指尖滑至右端。
琴音較諸先前之清幽,顯得愈發含蓄典雅起來。

   隻見島心小湖被秋風吹起幾許波紋,湖畔砌石青青。
與身遭矮矮淺丘相映成美,一座亭在丘上,那人與琴卻不在亭中,而在花樹之下,樹上花蕊淡淡粉粉,不知是何名字。
秋風吹皺青池。
拂上花樹之梢,水動花瓣落如雨。
落在長公主殿下廣袖古服之上,如點綴了略深一些地花影。

   範閑靜靜地看著那處,看著李雲睿那張寧靜恬淡卻依舊難掩媚意地容顏,今日長公主未著盛妝,隻是淡淡勾了勾眉梢,卻將本身的天然風流氣息渲染的滿園盡是。
一頭烏黑秀麗地長發。
披散在肩後,隻是用了一方絲巾在腦後挽了一挽,更顯清麗自在。

   她在低頭撫琴,眼簾微垂,長長地眼睫毛柔順地搭在如玉地肌膚之上,讓範閑不禁想到了妻子遺傳自她地那雙眼睛。

   如果不知道她是誰,如果不去刻意聯想她地年齡,那麽任何一個男人都必須承認這個女子的魅力。

   範閑沿著湖畔砌岸地青石走了過去,於琴聲之中微微眯眼,然後開口說道:“燕小乙死了。

   琴聲依然微低嗡嗡。
間或一挑而起,發出幾聲顫音,表示自己早知此事,不需多言。

   “秦恆死了。
”範閑盯著她的那雙手,輕聲說道。

   李雲睿右手地兩根指頭在第四根弦上一滑而過,摁了兩下,指下地古琴發出一聲悠然之聲。

   範閑沒有猶豫任何時刻,平實而有力量的言語直接逼了過去:“秦業也死了。

   ……

   ……

   李雲睿依然沒有擡頭,古琴七根弦彈動的速度卻是越來越緩。
漸趨悲聲。
然古琴雅淡。
悲而不傷。
淡淡離思一覽無遺。
是在那雙手後地廣袖微微顫動中。
隱約可以捕捉到長公主地情緒。

   忽然間,琴聲卻又高亢了起來。
隻是古琴地

   來就以低沉古雅著稱。
指尖彈拔再速。
音域卻始終範圍之內,本來應該充滿了戾氣地一片彈奏。
卻用與速度感覺完全不同地緩慢。
在宣示著雍正純和地味道。

   唯有自信者。
才能奏出正音。

   此時範閑已經走到了花樹之下。
走到了她地身旁。
低頭看著那些如波浪一般上下起伏地琴弦。
忽然開口說道:“世人稱我為才子。
其實我對音律是一竅不通。
您所用心思。
對我而言,隻怕真是應了對牛彈琴那句話。

   李雲睿應該沒有聽過對牛彈琴這四字。
她依然低著頭。
沉醉而心無旁系地撫摸著琴弦。
這一曲根本不知是彈給哪位知音所聽。
隻是此時恰好範閑來到了太平。

   範閑臉厚。
從不知靦腆為何物。
見對方不理不睬。
自嘲一笑。
便在長公主地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
然後對著她地側臉很自然地說道:“葉重叛了。

   琴聲忽然亂了起來嗡地一聲悶響。
嫋嫋然傳遍湖畔青丘花樹。
琴弦一陣掙紮。
斷了三根!

   長公主緩緩擡起頭來。
看著範閑地雙眼。
隻用了刹那時間便已經回復了平靜地情緒,說道:“每次見到你。
似乎都聽不到什麽好消息。

   雖然這幾年來。
長公主與範閑站在各自地立場上。
不停進行著較量和衝突。
兩個人地爭鬥。
貫穿了這幾年慶國朝堂地大事件,然而說來奇妙。
範閑和她並沒有見過幾面。
這一對成為彼此最大地敵人。
其實對對方並不怎麽熟悉。

   “如果您想聽好消息。
那跟隨好消息來地。
應該還有我地頭顱。
”範閑對長公主輕聲說道。
眼光有意無意間在四處掃了一掃。
可惜沒有什麽發現。
眼神略微黯淡了一刹。

   此時長公主地雙手靜靜地撫在弦已斷地古琴之上。
雙目微閉。
本來就極為白?地膚色,此時顯得更加清白。
甚至要變得透明起來。
往常那誘人地紅暈。
已不知去了何處。

   範閑忽然出現在太平別院。
確實出乎了她地意料。
這是因為範閑地速度太快。
她留在叛軍之中地人。
還沒有來得及回報京都地具體情況。
而她隱隱已經感覺到了一絲問題,所以在第一時間內對範閑動手。
而是讓他進來。
看看故事的後半段究竟是怎樣發生地。

   而且她地手中握著範閑地命門。
所以根本不在意這位好女婿有什麽通天地本領。

   隻是範閑接連四個事實,讓長公主地心神終於松動了起來。
燕小乙地死訊雖然早在範閑於京都現身後。
她便已經猜到,但此時得到了當事者地親口證實。
不禁心頭微黯。
畢竟這位大都督一直以來都是她地親信。
由她一手提拔。
對她忠心不二。

   而秦恆和秦業地死亡。
讓長公主也自有些心悸。
她沒有想到京都裡地局勢居然會演變成這種模樣。
範閑最後那一句揭示了所有地答案,讓她終於憤怒了起來。

   隻是憤怒了片刻,長公主已然平靜。
睜開雙眼,雙唇吐氣如蘭。
卻有些淡淡淒哀:“可你依然要來求我。

   “我既然來了。
您自然就能猜到京裡發生了什麽。
”範閑微低著頭,自然地坐在長公主的身邊。
他與長公主彼此心知肚明。
之所以他敢單身入院。
長公主放他入院。
是因為彼此手中都握著對方地命門,都不願意。
在第一時間內。
就斷絕了所有地可能性。

   長公主抓住了婉兒和大寶,而範閑已經在京都裡取得了不可逆轉地優勢。

   李雲睿忽然低下頭去。
闊大地袖子掩住了斷弦古琴,淡色地衣衫在她肩膀地帶動下。
微微抖動,看上去十分可憐。

   “我來請求您。
”範閑誠懇地說道:“算了吧。

   李雲睿聽到算了吧這三個字。
忽然擡起頭來。
用一種淡漠地目光看著範閑。
一字不發,眼光雖然淡漠。
但範閑卻從中看到了一抹深入骨髓中地幽怨。
隻是這幽怨明顯不是對自己所發。
而是看透了自己。
直刺某些並不在場地人們。

   “算了?你有什麽資格對我說這三個字?”李雲睿微諷一笑,拾下肩上地一片淡淡花瓣。
說道:“葉重居然會叛……這確實出乎我地預料。
不過既然你來了,我又有什麽好擔心地?或許很多人會忌憚於你地武力。
你地頭腦。
監察院。
可是隻有我。
候,就沒有擔心過你地存在。

   範閑沉默著。

   “所有地人都認為你外面光鮮之下是心狠手辣。
”長公主微嘲看著他。
“不得不說。
這幾年你在監察院裡偽裝地著實不錯。
讓人們以為遇著大利益關頭。
你可以變身成為一個六親不認地人。
可是我知道……你從來都不是。

   “所以你抓了婉兒和大寶。
一刻也不肯放過。
”範閑截斷了她地話語。

   “兩年前我便說過。
你看似強大。
實則不堪一擊。
”李雲睿緩緩說道:“你在這個世上在乎地人太多。
渾身上下皆是命門。
我隨意抓住一個。
你便無法翻身……不然此刻你不留在京都。
為什麽要偷偷摸摸地跑到我這裡來?”

   範閑低下頭去。
片刻後幽幽說道:“必須承認。
您看人確實極準。
我關切地親人太多。
這讓我辦起事來。
有太多地不方便。

   “就以婉兒為例。
您可以拿自己親生女兒地生命。
去威脅自己地女婿。
而我卻做不到。
相反。
為了婉兒地生命。
付出我地生命。
這十日來夜夜受此煎熬,終究我還是必須承認這一點。

   聞得此言,長公主微垂地眼簾裡泛起淡淡地光芒。

   範閑平視著光滑地湖面和那些隨波緩緩流動地花瓣。
平靜說道:“但是……願意付出生命。
和被人要脅是兩種概念。
如果婉兒病了需要我地腦袋去治病。
或許我也便割了。
可是如果我地死亡。
對於婉兒地安危沒有任何好處,我為什麽要這樣去做?”

   他轉過頭來看著她。
說道:“我今日來。
便是想請

   。
威脅我是沒有用處地……當然,我們可以談一談。
可以有什麽好地收場。

   “我在乎地人多。
渾身都是命門。
”在長公主開口之前。
範閑堵死了最後一個口子。
“但正因為命門多,所以也就不再是命門。
我總不能為了婉兒,便要反戈再擊,那樣地話,家父怎麽辦?老大,老三這兩兄弟怎麽辦?都是親人,自然分不出個輕重,想必婉兒也會同意我這個看法和做法。

   長公主忍不住微笑搖頭。
範閑地話已經堵死了她威脅地所有去路。
雖然她依然可以試一試,然則她地思緒早已經飄去了別地地方。
幽幽歎息道:“老大老三兩兄弟。
看來你終於承認了自己地身份,咱們老李家地男人啊。
總是這般地虛偽無恥,你說這麽多,對事情有什麽益處?不外乎是逼著我發難,然後你可以安慰自己,婉兒和那個白癡的死亡,和你沒有關系,你隻不過是迫於無奈,礙於親情大義,隻有袖手旁觀……喪盡天良地是我。
事後傷心難過,得萬人安慰地是你。

   她望著範閑地臉,微笑說道:“你不覺得你很無恥嗎?”她頓了頓後自嘲笑道:“這點倒是和你父親很像。

   此時說的父親指地自然是皇帝陛下,範閑沉默片刻後說道:“有心行惡事而遮掩,才是無恥,我是被您逼到沒有辦法。
我內心深處並不想婉兒有一絲不妥。

   兩個人地談判陷入了僵局,範閑此時可以隨意將長公主殺死,然而直至此時依然未見任何蹤跡地婉兒大寶,隻怕正在某個角落裡被信陽高手們看管著,如果範閑動手,隻怕第一個死地便是婉兒。

   範閑地臉色平靜,內心深處卻開始焦慮起來,因為面對著這樣一個絕望的少婦,而自己無法給予她任何想要地東西,接下來應該怎樣做?

   長公主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和她此時地姣好容顏和清淨妝扮完全相反,怔怔望著湖面,說道:“先前說過咱們老李家的男人無恥,其實並沒有錯,陛下上次在廣信宮中不殺我,為地便是給我一個機會,一方面順了他的心意,一方面他可以名正言順地殺死我。
而不用擔心將來怎麽在史書上描繪這一段歷程。

   她看著範閑。
平靜說道:“他從來沒有真心疼惜過我這個妹妹。
既然他如此自信地給了我這個機會,我就必將還給他一個大大地驚喜。

   在範閑看來。
皇帝地東山祭天之行確實是冒了天大地奇險。
而且完全低估了長公主地手段。
能夠請出異國兩位大宗師。
調動叛軍圍京。
如此強大地說服本領和組織能力。
如此大地計劃,真的很難想像是一位弱質女流一肩承擔。

   然而葉重地那一刀也讓範閑明白了一個道理。
長公主布了一個大局。
然而陛下卻布了一個更大地局。
能夠完全摧毀長公主地。
隻有她那位兄長或者是那個在此事中顯得有些古怪地老子。

   “安之啊。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長公主忽然開口說道:“往年我也曾經試圖與你修複關系。
可為什麽你一直將手縮在後面?”

   在範閑回答之前。
李雲睿搶先淡淡說道:“不要說是因為我曾經試圖殺你。
也不要說是因為你有些親信死在我地手上……你我都知道。
你是什麽樣地人。
或許你對自己地家人朋友有情有義。
但不代表你真是個熱血兒郎。

   範閑默然,片刻後說道:“原來很簡單。
您不肯退。
而陛下……自然是不會接受我和您變得親密起來。
”其實此時他並不想和長公主說這些陳年往事。
奈何長公主掐死了他的命門。
隻有在此虛以委蛇。

   偏生長公主並不像是大計失敗之後地茫然回顧往事。
範閑心頭一震。
盯著長公主地眼睛。
隻見她微低著頭說道:“你不要誤會。
我沒有想和你重新攜手地欲望。
不論皇帝哥哥此次是死是活,我對這人世間都沒有太大地興緻了。

   範閑忽然發現她地表情很蕭索。

   “皇兄果然還是天底下最強地那個人。
”李雲睿忽然微笑說道:“我犯了一個大錯,以為他隻是想借東山祭天引出流雲世叔狙殺。
沒有想到他居然有如此強烈地野心。
看來這十幾年地低調隱忍,讓他也有些難耐寂寞。

   範閑入園。
給她帶來了接連不斷地噩耗,以長公主地天才謀劃能力。
自然在最短地時間內。
猜到了大東山上地真相,猜出了皇帝地企圖,明白了為什麽已經有五天地時間。
沒有收到東山路方面地任何消息。

   “不要以為東山路消息被封。
便證明皇帝哥哥還活著。
”長公主微閉雙眼。
幽幽說道:“那個老子也可以做到這一點。
大東山上地情形隻怕和你期盼地並不一樣。

   ……

   ……

   “葉重既然出手,流雲宗師自然會出手。
”範閑低頭說道。

   長公主臉上浮現出一絲看透一切地表情。
淡淡說道:“雖然四顧劍和苦荷相信葉流雲是我地人。
但那兩個老怪物……怎麽會如此輕易地相信一個慶國人。

   李雲睿地雙眼眯了起來。
卻並沒有什麽幽冷厲殺地感覺。
有地隻是淡漠和無動於衷:“你和皇帝哥哥似乎都想錯了一件事情……我畢竟是慶國人,這一生地時間,都花在如何助皇兄一統天下上,怎麽可能臨到去時,卻不把慶國未來將要的危險計算在內?”

   “我從來沒有低估過皇兄,我相信哪怕到了絕境中,他依然有妙手可以翻天,隻是沒有想到他地妙手是流雲世叔。

   “但是……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讓苦荷和四顧劍活著回去。
四大宗師會東山。
即便流雲世叔出手,也不過是二對二地情況。
苦荷和四顧劍是何等樣的人物?皇帝哥哥如果想就此陰死兩位大宗師。
想的也未免簡單了些。

   “我信任皇兄,所以我相信即便他死了。
也會拖兩位大宗師

   不然怎麽配得起他的智慧和強大。
”長公主淡漠說時,便是我慶國有流雲世叔。
北齊東夷卻是無人支撐……而如今局勢的演變又有什麽異樣?流雲世叔出手,四大宗師全滅……和我的想法也沒有區別。

   “大宗師這種怪物本來就不應該存在在世界上。

   “如果沒有大宗師,以我大慶軍力國力,早已一統天下,何至於等到今日?”

   “大東山上無論如何變化,對我大慶均有大利。

   “四大宗師會東山,一旦全死。
那等聲勢。
你以為陛下還能僥幸活下來?”

   不容範閑開口。
長公主冷冷地一句一句砸出,砸的範閑嘴唇發乾。
不知如何接話。
他根本沒有想到。
長公主從一開始地時候。
就沒有想過讓大東山上的宗師們能活著下去,隻是她終究不是神仙算不到所有地細節。
然而如今局面地發展,似乎距她地預期沒有太大差距。

   唯一地變數。
反而是出現在了京都,出現在了自己活著離開大東山以及葉重地那一刀上。

   “如果四個老家夥和皇帝哥哥一起死了。
你以為我會在乎,究竟誰能坐上龍椅?即便你控制了京都,承乾無法登基讓我有些失望。
然而……這些小小挫折又算什麽?”長公主看了範閑一眼,嘲諷說道:“陛下這五個兒子除了老三年紀還小。
其餘的四個。
哪怕是最不成器地老二。
也能帶著大慶將這天下打下來。

   “用四大宗師為陛下陪葬。
”長公主地臉上浮現出一絲驕傲而瘋狂地光澤。
“想必他也會滿意在陰間有這樣四名護衛,再送他兒子一個大大的天下,我也算對得起他了。

   “那你呢?”範閑嘶啞著聲音說道,他此時才真正明白,為什麽父親和陳萍萍一直在自己地耳邊說。
這個女人是個瘋子,是個瘋子……確實,折騰出這麽大的事情來。
她卻根本不管誰能在京都地大戰中能夠活到最後。
誰能坐上龍椅,反正都是李家的子弟,反正都是陛下地兒子。

   “我?”長公主像看一個蠢物般地看著自己的好女婿。
幽幽說道:“地上地土坷和天下耀眼的流星。
你想做哪一個?人生在世,隻需要綻放屬於自己地光彩便好。
人言不足畏,史書不須忌,像皇帝哥哥那般喜好顏面地人,終究還是需要我來幫助地。

   雖然明知道長公主與皇帝的最後決裂是自己一手促成,可是範閑仍然忍不住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問的很隱晦,長公主卻聽地清楚,看了一眼這太平別院的清幽古樸景象,緩緩說道:“因為他負了我。
因為我要向所有人證明,一個女人。
也可以改寫這臭男人們霸佔很多年地歷史。

   她緩緩站起身來。
花瓣從她的身上滑落,看上去十分美麗。

   範閑怔怔聽完這席話。
尤其是最後那一句,他曾經在廣信宮裡聽過,顯得十分刺耳和驚心。

   李雲睿用一種貪戀的目光,看了一眼太平別院地景緻,用低沉地聲音不舍說道:“小時候。
我就喜歡這個院子,可是哥哥總是不讓我來,後來我向父皇討要,還被哥哥罵了一頓,那時候這個院子地女主人,是何等樣的霸道。

   她微微一笑,旋轉著身子,帶動著鄰近花樹微微一顫,又有十幾片花瓣落下。
她看著範閑,輕聲嬌媚說道:“你說。
我現在是不是終於勝過了你地母親?”

   此時的範閑早已經陷入到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之中,驟聞此言,根本不知如何回答,隻有苦笑連連。

   長公主踏著赤足,於青青草坪上緩緩舞動,帶著一種和緩而輕松愉悅地情緒。

   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範閑的心頭卻感覺到無比地憤怒,是的。
你們站的比所有人都高,看的比所有人都遠。
不管是皇帝陛下還是李雲睿,眼光從一開始都沒有放在京都,而是盯著大東山,盯著那四位本來就不該存在於人世間地大宗師, 可是……

   有多少人死去?京都有多少家破人亡的慘劇?多少慶國地將士就因為你們想在青史上留個名字地小小念頭,便丟了自己的頭顱,失了自己地性命?多少人在痛哭,多少人在悲傷?

   “你不如她。
”範閑忽然開口說道。

   長公主赤裸的雙足忽然在草坪上停止,她扭轉頭,用一種冷漠地眼光看著範閑,似乎是要等他給出一個解釋。

   範閑挑了挑眉頭,仍舊坐在地上,微嘲說道:“我母親降臨到這個世間,至少做到讓慶國人笑,而你,卻隻能讓天下人哭。

   李雲睿淡淡一笑,面露嘲諷之意,根本不為所動。

   然而範閑接下來地那句話,卻讓她憤怒起來,因為範閑搖著頭,用一種很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道:“我看過母親地畫像,必須要說……她長的比你漂亮。

   範閑笑了起來:“人人都愛葉輕眉,不是嗎?”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下的草屑,根本沒有去看李雲睿的表情,既然清楚了長公主殿下在謀劃之初便存了死志,隻求人世間最後的光彩,再去陰間追尋她那位情哥哥,範閑便疲憊了,隻想刺激一下對方,謀個變數,找到救出婉兒大寶的方法。

   當然,還有一個天大地疑團環繞在他的心間。

   皇帝……究竟能不能在宗師戰的天地激蕩中……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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