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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836章 九十之爭(2)

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1997 2024-01-29 20:51

  第836章 九十之爭(2)

  袁左宗彎腰從火爐中撚起一塊火燙木炭,輕輕碾碎,淡然道:“跟我提及此事的隱士,說劉松濤死前曾笑言,料此生不得長生,為甚急急忙忙作幾般惡事。
想前世俱已注定,何不乾乾淨淨做一個好人。
雖然我猜多半是後人托辭,不過聽著真不是個滋味,本來這種話,都該是聖賢流傳千古的警世言語,卻假借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說出口,活該那一輩江湖上的陸地神仙都不得證道。
我袁左宗若跟劉松濤同處一世,少不得替他多殺幾個。

  徐鳳年冷笑道:“難怪師父曾說陰間閻王笑話陽間人人不像人。

  袁左宗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這個在北涼清心寡欲甚至還要勝過小人屠陳芝豹的蓋世武將,望著指尖空蕩蕩的酒杯,自言自語道:“義父能夠走到今天,對誰都問心無愧了。
袁左宗不過一介武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不去想,這些年也在北涼境內見到許多肮髒的人和事,也是袖手旁觀,隻想著義父走後,能有一個人站出來,隻要站在涼莽邊境上,就能讓北莽百萬鐵騎不敢南下一步。

  徐鳳年搖了搖頭,“我恐怕做不到。

  袁左宗笑了,“此生不負北涼刀,就足夠。

  徐鳳年突然說道:“不知怎麽回事,北莽回來以後,我經常做同樣一個夢,站在一個高處,看到百萬披甲死人朝我湧來,身後亦是有百萬陰冥雄兵。
身邊樹有一杆大旗,寫得不是徐字,而是秦。

  袁左宗無奈道:“戰陣廝殺還成,讓我解夢就算了。

  徐鳳年也懶得庸人自擾,笑道:“袁二哥,咱們聊一聊北涼軍以後的整肅步驟?

  袁左宗爽朗笑道:“那可得多要幾壺酒。

  ————

  逐鹿山上,天下新武評排在第九的斷矛王茂站在山巔,崖邊罡風淩冽,使勁拍打在這名男子臉頰上,身邊坐著一個貌不驚人的矮小男子,後者一直是這種脾性,能坐著絕不站著,作為北莽兩大皇姓之一的年輕貴胄,年紀輕輕就跟那個同是皇親國戚的胖女子一起躋身一品高手之列,一起成為北莽皇室繼慕容寶鼎之後的絕頂武夫,王茂之所以跟隨那個女魔頭一起來到離陽中原,是因為輸給了她,世間第九敗給接連跟鄧太阿和拓跋菩薩都打過一架的天下第四,也不奇怪。
不過他要是王茂,肯定不會認賭服輸,之所以厚著臉皮來南邊,是聽說有個比他還小的年輕人去了趟他們北莽,連第五貉都給宰了,他覺得怎麽都該在離陽殺個指玄境高手才解氣,那個比他胖,更該死的是比他要高出兩個腦袋的臃腫娘們,總嘲笑自己隻有窩裡橫的本事,就想著怎麽要在這邊闖出名堂,回去以後才能讓那婆娘乖乖認輸。

  矮小青年雙手抱胸,一本正經問道:“王茂,你說洛陽攔得住那瘋和尚嗎?

  王茂長呼出一口氣,“五五之間吧。

  年輕人瞥了眼王茂,“爛陀山的六珠上師也不過是不算圓滿的大金剛境,距離真正金剛不壞的李當心還差得遠,怎的這個和尚就如此厲害了?
洛陽在極北冰原之上,差點就壞了拓跋菩薩醞釀二十年的好事,顯然比起敦煌城跟鄧太阿一戰,洛陽的實力又上了一個台階,像她這樣的,別說登上一個台階,就是一個擡腳的趨勢都難如登天。
既然都這麽個境界了,勝負還隻是五五之間?

  王茂笑道:“若是攔下,魔教教主就一戰天下知。
攔不下,咱們離開離陽之前就可以等著王仙芝出城。

  年輕人歎氣道:“那還是攔下好些。

  兩人知道北莽魔道第一人洛陽成了魔教第十位教主,卻不知道洛陽所要攔截之人,是那曾經的第九任教主。

  這一戰的壯闊,未必就輸給王仙芝與李淳罡決戰在東海之上。

  渾渾噩噩的年輕瘋和尚除了知道自己姓甚名誰,還知道自己是真的瘋了。
殺人之時並無悔意,隻覺得這些人該死便是,再去細想因果,就頭疼欲裂,疼得幾乎要在地上打滾,自知瘋瘋癲癲,讓他一路走得哭哭笑笑,情不自禁。
每走過一地見過一人,便迅速忘卻一地一人,次次想要停步回頭,可總是做不到,好似那本該西遊卻東行,佛國在西,卻偏偏背其道而行之,最終愈行愈遠。
僅剩一絲清明,隻想知道自己到底在西方放下了什麽,去東方又要拿起什麽,一首無用歌從開始的四字,演變成了洋洋灑灑一百多字,沒有去死記硬背,卻總能脫口而出。

  瘋和尚可能已經忘記,但中原江湖已經是風聲鶴唳,除了舉世聞名的白衣僧人率先試圖阻攔這個年輕僧人的腳步,隨後還有吳家劍塚當代劍冠吳六鼎仗劍攔路,被瘋和尚一撞便撞潰散了劍勢,之後前奔腳步之快,快過了吳家馭劍,再之後,龍虎山年輕一輩最為驚采絕豔的小天師趙凝神也出手,一僧一道面對面相迎,但是沒有相撞,僧人埋頭前奔,這位傳聞是天師府初代天師轉世的趙姓道人便同步後退,堅持八十裡之後,趙凝神便側身讓開,任由瘋和尚繼續大笑前行,而趙凝神則迅速盤膝坐地,七竅流血,服下一顆龍虎秘傳金丹這才勉強止住傷勢。

  整座江湖都忌憚此僧的氣勢如虹。

  在一條大江畔,瘋和尚停下身形,跟當初感知白衣僧人李當心在前路如出一轍,咧嘴一笑,然後蹲下,掬起一捧水,低頭凝視手心渾水,如同尋常人物捧住滾燙沸水,匆忙灑落在地上,站起身茫然四顧。

  那一刻,年輕僧人淚流滿面,捫心自問:“我在這裡,你在哪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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