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仲輿轉身正要走,一輛車中傳來嗚嗚的聲音。
趙含章腳步一頓,偏頭看去,就見簾子輕動,她眼尖的看到吳氏咚的一聲撞在車壁上,然後被裡面的婦人拽回去固定好。
趙含章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視的上馬。
趙仲輿卻是微微皺眉,不願她如此鬧騰,要是傳出去,隻怕會被外人探究,於是低聲吩咐道:“你們先出城等著,給她熬一碗安神藥。
”
“是。
”
趙含章耳朵尖聽到了,她嘴角微翹,昨天她將祠堂圍的水洩不通,為的可不是防著家裡人,而是防著外面的人。
趙仲輿和趙濟既然要去做人質,那這個人質自然是越重要越好。
趙仲輿也明白這一點兒,所以一路上祖孫兩個並肩齊騎,言笑晏晏,看著關系就很好。
待到了宮門前,趙含章還親自送趙仲輿和趙濟去見皇帝,在皇帝面前,趙含章對趙濟都一臉溫和,一掃之前視而不見的敷衍態度,她關心的道:“鄆城氣候不同中原,大伯身體不好,可要好好照顧自己,顧好自己才有餘力照顧叔祖父啊。
”
皇帝聽到,不由笑道:“趙將軍放心,一路有太醫照顧,趙尚書不會有事的。
”
趙含章一臉感動的行禮,“臣多謝陛下照拂。
”
趙仲輿也是一臉感動,和她一起謝過皇帝的恩典。
趙含章笑著看向苟晞,“苟將軍,一路有勞了。
”
“趙將軍客氣,我們路上等著趙將軍好消息,希望你盡早從石勒手中救出朝中大臣。
”
趙含章點頭道:“我已派荀修出去尋找石勒的蹤跡,一有回音,我立即領大軍去救人。
”
苟晞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但依舊點頭,她要是拖延不出,到時候讓陛下日日催她唄,一來二回,傳出去,她一個不遵聖命的名聲也就出去了。
苟晞請皇帝上車架,趙含章領著傅庭涵北宮純等人送皇帝上車,她會一路送出城去,目送他們離開。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和她一起站在路邊目送他們離開的人竟然不少。
趙含章希奇的左右看看,問傅祗,“傅祖父,您不去鄆城嗎?
”
傅祗瞥了她一眼後道:“不去,我要去長安。
”
趙含章張大了嘴巴。
傅祗酸溜溜的道:“活該你們此時才知道,庭涵,你在洛陽有家,家不在梧桐街,而是在大柳街。
”
趙含章和傅庭涵這才想起這事兒來,傅庭涵臉微紅,趙含章也不自在的摸了摸耳垂,然後笑嘻嘻地道:“庭涵並不是忘記了,不過傅祖父前兩日在宮裡住著,那宅子許久不住人,有些潮氣,所以我就沒讓他回去。
”
傅祗哼了一聲。
傅庭涵輕咳一聲,低聲和趙含章道:“我家房子被燒了。
”
所以哪有什麽潮氣?
趙含章恍然大悟,立即道:“傅祖父,您和我祖父是知交好友,祖孫兩個住著到底寂寞,不如暫且搬到我家來住一段?
”
傅祗並沒有拒絕,還示意她去看和他一起留下來的人。
這一看,發現留下來的人也不少。
“都是不願意跟著陛下去鄆城的人,但願意留在洛陽的人也不多,”傅祗道:“他們會在洛陽停留幾天,然後離開,所以你的時間不多了,把握好機會吧。
”
趙含章的目光就落在遠處的夏侯晏身上,“傅祖父說的不錯,我的確要把握機會。
”
傅祗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夏侯晏,他歎息一聲,她眼光的確老辣,一選就選了個最好的。
他道:“夏侯晏可不好請,據我所知,他明天就要走。
”
趙含章一愣,問道:“走去哪兒?
”
“聽說是要去張景陽。
”
趙含章眼睛一亮,“張協?
”
傅祗看了她一眼後點頭。
張協,是當初她報喪時最先趕到的名士,就是他坐在趙家門前把東海王大罵一頓,逼得東海王的人不得不放行。
趙含章嘴角微翹,她也正想去拜訪這位名士呢。
“他在何處?
”
傅祗就遙遙指了一座山道:“在山裡,但山這麽大,誰知道在哪一處呢?
”
“沒事兒,明天和夏侯晏一起就知道了,他既然要去找張協,肯定知道張協在哪裡。
”
明明是他的建議,但傅祗還是有些心堵,於是轉身就走。
趙含章連忙跟上,“傅祖父,你此去長安危險,不然我也給您派一隊親兵吧。
”
“不必,陛下給我留了人手。
”
“哎呀,那些人怎能和我這些身經百戰的親兵相比呢?
”趙含章道:“何況這還是庭涵的孝心,傅祖父,您就別拒絕了。
”
傅庭涵沉默的跟在後面,看著她歪纏傅祗,一定要他收下她的人手。
傅祗背著手往回走,不搭理她,趙含章笑嘻嘻的道:“除了親兵,我再給您兩個對長安熟悉的長隨如何?
他們都是跟著北宮將軍在長安住過的,對裡面的人比較熟悉。
”
傅祗腳步慢了下來。
傅庭涵跟在後面,聞言搖了搖頭,失笑起來。
在趙含章表示要為傅祗準備一些程儀之後,他終於抵不住誘惑停下了腳步,問道:“你想要什麽?
”
趙含章就笑眯眯道:“我想要一張出關文書。
”
傅祗微楞,問道:“你要出關文書做什麽?
”
趙含章就看了不遠處的北宮純一眼道:“北宮將軍思鄉,他一直想要回西涼去,我想為他們求一張出關文書。
”
傅祗心中一動,問道:“你舍得?
”
趙含章笑道:“我不強留人,我知道遊子歸鄉的迫切,所以我不會阻攔,還請傅祖父成全。
”
傅祗垂下眼眸想了想,還是同意了,“我可以給你開。
”
趙含章翹起嘴角,“那長安那頭。
”
“待我去到長安,自會為他們打點周全,拿著文書要是出不去,盡管來找我。
”
趙含章連連作揖,“含章代西涼將士謝傅祖父。
”
“你先別急著謝我,拿著文書的人須得是西涼將士,要是其他人,這文書可沒用。
”
“您放心,我一定不挪作他用。
”
傅祗勉強相信她。
北宮純離得遠,沒聽到,但汲淵聽到了呀,他心裡有些不安,總怕趙含章說服不了北宮純,到時候真的把北宮純給放跑了怎麽辦?
多好的將啊,就這麽跑了的話,想想就心痛。
但他同樣不舍得就此放棄,北宮純要是願意留下,此事過後,整個西涼軍對趙含章隻會死心塌地,那他們擁有的可不止一支西涼軍的戰力啊。
由他們養出來的兵,將會和他們一樣勇猛善戰,想想就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