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混亂,對朝廷和皇帝來說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現在幽州和冀州旱災,亂事頻出,本來就需要荊州這樣的產糧大州支援,荊州這一亂,皇帝和朝廷的壓力更大了。
王澄是王衍在東海王時期選定的荊州刺史,並不是皇帝的人,就算王澄說自己支持皇帝,皇帝和朝廷敢信嗎?
何況王澄不僅不說,連做都不做,去荊州三年,成功把荊州作亂。
所以,皇帝早就想換了王澄,朝中的大臣們,趙仲輿等人更想換。
但琅琊王氏雖然失去了一個王衍,卻依舊根基深厚。
現在鄆城的琅琊王氏沒幾個,但天下各州,各地,琅琊王氏的子弟卻都佔據重要的位置。
王敦現在是光州刺史,王含亦在光州,王導在徐州,是琅琊王的心腹好友,年輕一輩的更是散於各地,遠的不說,王衍的一雙女兒不就在趙含章麾下效命嗎?
還有王戎之子王興,聽說現在是弘農郡宜陽縣的縣令。
所以他們想換掉王澄,但換不掉。
王澄樣樣不好,但有一樣極好,他的名望很高,在文壇被推到了頂點,從前隻要有文章點評一類的事,王衍都推崇他,隻要他點評過的文章,王衍都不會再點評。
所以他雖然在荊州不乾人事,但天下士族罵他的人卻沒幾個,也就荊州當地的士紳暗搓搓的恨他,畢竟闆子是落在他們身上的。
當今天下,就算是趙含章和苟晞,也不能說換了王澄的刺史位就換掉,不然苟晞也不會一直龜縮在兗州,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鹹服;趙含章早順勢南下收了荊州。
也就王澄此時願意辭官離開,而且接任的人是王儀風和王玄,不然,荊州得打下來才能換掉刺史。
趙含章上書皇帝,言明荊州刺史王澄身體不適,而荊州事務繁多,又恰逢有叛軍作亂,所以請求更換荊州刺史。
趙含章推薦王儀風,表示她是王氏之後,自幼聰慧,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且她堅如磐石,又有仁慈之心,當為一州刺史。
王儀風之前做過洛陽縣主簿,後又在趙含章身邊當掾史,官位最大的時候是從七品,現在一躍被舉薦為州刺史。
哪怕現在是亂世,朝臣們也覺得趙含章的推薦太大膽,連趙仲輿都心中腹誹,但依舊要替趙含章找補。
“陛下,趙刺史還舉薦其兄王玄為荊州司馬。
”
朝臣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何不讓王玄為刺史,王儀風輔佐?
”
“王儀風還當過主簿和掾史,王玄卻是從未出仕,未必能管理好一州軍政。
”
“可王玄有大才,名望頗盛,他可是能與衛玠齊名的人。
”
“哼,不以才德取才,隻看名望,荊州就是因此才大亂的,論名望和才氣,王司空還說王澄天下第一呢,他管好荊州了嗎?
”賈疋冷哼一聲道:“朝廷取用官員就應該似趙刺史一樣,為將者看重武才,治民者看重文才品德,仁人愛民,各自盡到自己應盡的責任,這樣天下便可太平。
”
趙仲輿立即應和道:“正是,趙刺史既舉薦王儀風,必是因她有治民之才。
”
皇帝想了想,轉頭叫來內侍道:“去大將軍府問一問大將軍的意思。
”
朝臣們就沉默下來,等著苟晞的回話。
苟晞又把自己關在大將軍府裡不出門了,每天從他家圍牆下經過都能聽到裡面的樂聲和歌聲,皇帝小事基本上可以自己做主,大事還是得派人去和他商量。
大事要是不和他商量,即便詔令發出,他得知後也會追回,重新議定。
前幾天,皇帝下詔書安撫幽州和冀州百姓,呼籲兩州的官員和士紳們一起抗災,為此他免去了幽州和冀州兩年的賦稅。
此事當時是朝堂上商議後定下的,詔書發出,結果才半天送詔書的人就被苟晞的人押回來,他不同意直接免去兩地兩年的賦稅。
直接免稅,隻不過是幽州和冀州的官府不向鄆城運送該上繳的賦稅而已,他們自己肯定還是會和百姓收繳賦稅。
他認為皇帝此舉不能惠及百姓,所以不同意。
詔書出京後被追回,皇帝大失面子,君臣間的矛盾越來越深,此後再議大事,皇帝都要派人去大將軍府詢問一聲,以免再在百官前丟臉;
而苟晞足不出戶便讓心思浮動的朝堂安靜下來,本來暗搓搓想要投奔皇帝的人不得不權衡利弊,又安靜如雞的待在了原地,沒敢背叛苟晞。
身體是留在了原地,似乎該是苟晞的人就還是站在他那頭,但人心離散。
苟晞如此侮辱皇帝,自己又沉溺聲色不理政務,早就大失人心。
今日賈疋這番話不僅是在說王澄,也在罵苟晞,當官不理朝政,不如回家種地,站著茅坑不拉屎,跟苟晞之前罵過的王衍有什麽區別?
等苟晞回話還需一點時間,皇帝便和他們議論起其他政事來,比如他比較關注的夏至祭天。
趙仲輿就為難的道:“陛下,祭台已經修築大半,但餘下所需的金絲楠木和杉木至今未到,所以……”
皇帝抿了抿嘴問道:“為何還未到?
”
趙仲輿道:“金絲楠木是從蜀地采購而來,本應月初時到鄆城的,但因為荊州叛亂,押送木材的隊伍被困在荊州,一時不得出。
”
“杉木則是桂林郡運送,一路順著水路到荊州,此時也被困在荊州不得出。
”
一旁立即有官員道:“陛下,從長沙、衡陽采購的糧食也被困在武昌和江夏一帶,現在不僅幽州和冀州在等糧食賑濟,鄆城的糧食也要從荊州運送的。
”
現在荊州作亂最嚴重的地方就是武昌郡和江夏郡。
糧隊被困在這兩地,過段時間他們連官員的祿米都要發不出來了。
光靠兗州的夏收是不夠的。
有官員道:“兗州各地已經在收割小麥,看各地郡縣上報的數據,今年兗州也受氣候影響,畝產比往年要低一些。
”
所以荊州很重要啊,那可是東西南北交通要道之一。
皇帝抿了抿嘴道:“讓他們想辦法從豫州和徐州走,先繞過武昌和江夏。
”
他道:“荊州之事盡早解決。
”
從西和西南而來的商旅可以先繞到蜀地,再過豫州,從南邊和東南來鄆城的則可以繞到徐州。
這樣一繞,的確可以到達鄆城,但成本也要高很多。
皇帝心中不悅,認真的思索起趙含章的提議來,王儀風和王玄兄妹倆真的能夠安定荊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