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翻湧
劉義季顯然十分興奮,完全不顧這一日看擂和下山的疲乏,滔滔不絕地將五學館裡的情形描述給劉義隆聽。
他甚至連一些趣聞,比如誰為了聽琴從牆頭掉了下來,多少人為了進門連鞋子擠掉了都顧不上,還有誰為了能在五學館留宿開出百兩一張草席的天價。
劉義季自然沒忘了講述五學館裡的行者們。
他這兩天挨間教舍聽過去,對每一位行者都印象深刻,對他們的才學之高更是歎為觀止。
劉義隆聽完有些感慨,“若不是朕被這病體拖累,真想同七弟一同上山,去看看此番景象,親耳聽聽國士所言。
”
劉義季聽皇兄對五學館的夫子以國士相稱,也讚同地點頭,“皇兄可以招他們入宮。
臣弟願替皇兄去請,以示皇兄對他們的尊重。
”
劉義隆搖頭,他同七弟不一樣,當他聽說嬴風也在五學館,就隱約猜到五學館的背後大約是行者樓。
他又問道:“你可看到五學館裡有女子?
十八九歲的年紀?
”
劉義隆不知道劉義季在襄陽時已經見過檀邀雨了。
而劉義季也因為自己騙了皇兄有點兒心虛,忙搖頭:“沒啊……什麽女子?
沒有女子啊。
”
劉義季這話也不算說謊,他這兩日是真的沒看見過檀邀雨。
就連嬴風,也隻有第一日時照了個面,之後就再沒見過了。
劉義隆不由感歎道:“若是這些有學之士都為我所用,何愁大業不成?
”
劉義季不知皇兄話中的深意,沒心沒肺似地道:“皇兄是怕那些人不願意做官?
”劉義季想了想,也道, “好像的確是。
那幾位先生舉止言談都能看得出來, 是當真不在意名利之輩。
可是皇兄……他們不願做官,不代表他們的學生不願意做官啊。
鬼谷子不入世,可孫臏、龐涓和張儀卻都做了官。
”
劉義隆揚眉,“你想說什麽?
”
劉義季有些躍躍欲試, “皇兄, 我想入五學館,拜師學藝!
”
“胡鬧!
”劉義隆直接打斷他, “你是皇子, 想要什麽樣好的老師沒有?
怎麽能跑到那種荒郊野嶺,去念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學堂!
”
“怎麽能叫名不見經傳呢?
”劉義季撇嘴, “今日之後, 建康城裡還有哪個不曉得五學館這個名字。
說起來,這秦十二倒真是有手段,在王家一鬧, 直接就把學堂的名字給打響了。
不過……那五學館的夫子們也是有真才實學,講話句句入木三分。
”
劉義季誠懇道:“皇兄,你就讓我去吧。
我想為皇兄多分擔些,但以我如今的能力,實在難堪大任。
”
劉義季湊到劉義隆身邊,進一步遊說道:“皇兄, 您想想, 若是建康學子們能由這幾位夫子教導,倒時皇兄想要什麽樣的人才, 不都是信手拈來?
”
劉義隆用力戳了下劉義季的額頭,“你就是不想在朝中任事!
說什麽要去讀書!
”
劉義季揉著腦門,“臣弟冤枉啊……我都沒學會, 要如何任事?
皇兄,您就答應臣弟吧!
”劉義季把耍無賴的招數都用上了, 搖著劉義隆的胳膊苦苦哀求。
劉義隆卻隻是搖頭, “不行。
你不知其中深淺。
這五學館遠不止一個普通學堂那麽簡單, 隻怕朕為他們開了方便之門後, 反而是給他人做嫁衣裳。
”
劉義季一臉不解地看著劉義隆,不明白皇兄為何阻攔這麽好的事兒。
劉義隆拍拍他的肩頭, “這事兒你就別管了。
好好在那兒替朕盯著,一有什麽不對勁就來告訴朕。
若是……你看到有女子在五學館,不要同她接觸,立刻回宮。
記住了嗎?
”
劉義季現在能理解嬴風瞞著皇兄的緣由了。
皇兄的確對檀邀雨有些杯弓蛇影了。
——分界線——
此時在建康城東的胭脂巷裡, 紅龍的手緊緊摳在檀邀雨木造像的臉龐上。
他的眼睛赤紅, 卻又與檀邀雨見到那時的顏色不同。
沒人知道他現在正在忍受多大的痛苦, 五髒六腑中翻湧不斷的疼痛讓他已經連吐了五六次了。
可即便如此,紅龍也沒敢發出任何呻吟聲。
就連嘔吐也都是把臉埋進被子裡, 掩蓋住聲音。
他所在的胭脂巷,光是聽名字就能猜測裡面是做什麽的了。
這裡又同淩香閣和秦淮河上的花船不同。
胭脂巷裡的大多是暗娼和孌童館子。
進出的烏七八糟, 什麽樣的人都有。
紅龍被嬴風踢傷後,並沒有離開建康。
倒不是嬴風當胸那一腳將他傷得有多重。
而是在他即將逃出建康時,體內一股真氣突然開始不受控制地亂竄。
那一瞬間,紅龍覺得自己體內的內髒如同炸裂開一般, 痛得他當時便摔倒在地,止不住地打滾兒。
紅龍不敢停下腳步, 他見過絲雨輕弦, 在這麽明顯的地方停留, 被發現是遲早的事兒。
何況對紅龍來說, 建康城裡的危險, 遠不止行者樓的人。
紅龍很清楚,一旦他現在虛弱的狀況被其他兄弟看見,他就隻有兩種結局,被兄弟吸收掉,或是被帶回拜火教聖地被他親爹吸收掉。
這種事兒,紅龍絕不能讓它發生。
所以他才跑來了胭脂巷。
紅龍用自己所有的煞氣將那一股亂竄的真氣壓製下去,當疼痛勉強可以接受時,他立刻起身,一頭紮進了胭脂巷。
紅龍東繞西拐,鑽進了個偏僻的矮屋。
這是他在建康找的落腳點。
裡面的暗娼早就被他殺了。
屍體此刻正躺在牆角,已經涼透了, 且開始散發出屍臭。
紅龍卻像是對那屍體,和這充滿異味、又混亂不堪的房間都視而不見一樣。
他的臉幾乎貼在了邀雨的木造像上,一雙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造像的雙眼。
紅龍被內腹的痛楚折磨得隻想嘶吼, 卻不得不強忍著。
他摳著造像的手指已經破了,像是要把體內的痛楚都通過手指發洩到造像身上一樣。
手指上的血被塗在造像上, 把那造像變得十分詭異。
他忽然癲狂地低聲笑起來, 壓抑著怒火道:“好啊……你居然下圈套給我!
故意說有人與冰炎相似,是不是就想我去查那個子墨!
那家夥根本就不能吃!
你居然害我如此痛苦!
你該死,該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