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騎虎難下
贏風像是故意沒瞧見謝惠連慘白的臉一樣,念完了詩才扭頭道:“謝小公子可否點評一二?
”
謝惠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又怕別人看出端倪,隻好硬著頭皮道:“我、這詩還算……尚可……”
嬴風用兩支纖長的手指捏著酒壺,自在悠閑地晃蕩著,他以為謝惠連為了撇乾淨關系,會直接說這詩不堪入耳呢。
贏風暗笑,看來謝惠連還是很喜歡他自己這首詩的。
贏風將身子微微探出窗外,故意大聲道:“在下倒覺得這詩運調輕靈,用詞清豔。
可惜不知究竟是誰所著,不能親自拜訪討教,實為可惜。
”
嬴風忽又問樓下的一位小娘子道:“這位女郎覺得在下說的可有理?
”
那女郎對上嬴風的笑容就隻剩一臉癡迷,估計連贏風的話都沒怎麽聽清,就急慌慌地點頭稱是。
謝惠連這才注意到食肆樓下早就聚了一群人觀望,其中尤以女子居多。
謝惠連壓低了嗓子問道:“嬴郎君究竟想做什麽?
!
你這詩是不是從我房中偷來的?
”
“怎麽能說偷呢?
”嬴風小聲回道:“我可不知你房中有這詩。
”他又突然提高音調問道:“難不成謝小郎君知道這詩為誰所著?
若是如此,還請一定告知在下!
”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檀邀雨身邊就沒有一個可以用來講理的!
謝惠連不打算同嬴風糾纏了。
因為不管他們出於什麽目的,食肆吟詩這事兒肯定是檀邀雨指使的。
想要讓贏風停下來,就必須讓檀邀雨開口!
見謝惠連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嬴風也不阻攔。
他喚來食肆的老闆,告訴他想請些謝氏的年輕子弟上樓來共同鑒賞詩詞。
至於吃喝花費則由他一力承擔。
老闆也不知道這位究竟是哪家郎君又錢多了燒得慌。
按理來說,嫡枝的郎君是不屑來他們這裡的,可旁枝的哪家能這麽財大氣粗?
老闆推測不出贏風的身份,可這不耽誤他賺錢啊。
他趕緊讓店裡的夥計都停下手裡的活兒,全都跑去街上拉人。
大抵這世上, 什麽都不如免費二字聽起來誘人。
有幾個剛從書塾放課的謝家子弟被食肆的夥計拉住, 原想掙脫,便聽夥計說有免費的詩會可以參加。
都是爭強好勝又愛炫耀的年紀,那幾位小郎君被勸說了幾句就跟了上去。
一上樓見果然好酒好菜,幾人便喜不自勝。
他們也向往嫡支那種把酒歡歌, 吟風弄月的日子, 怎奈囊中羞澀,這種事兒隻能象征性地湊份子做做, 怎麽可能如今日這般肆意。
聽聞嬴風想要一同品鑒一位無名作者的詩篇, 幾人便猜測這大約是贏風自己的詩,想要花錢聽別人誇他幾句, 遂也不點破。
可等他們真的讀了謝惠連的詩冊, 皆又十分驚豔。
待嬴風百般說明他並非作者,幾人才將信將疑。
邊飲酒便吟詩。
有嬴風這個萬人迷一直在窗邊招蜂引蝶,這一晚的食肆下面圍觀的遠比食肆內的人還多。
下面一眾女郎的關注, 極大地滿足了幾名謝家子弟的虛榮心。
滿口答應贏風明日會拉自己的同學一起來。
嬴風自得地想著,自己可真是才貌雙全。
坐在這食肆裡,有吃有喝,有酒有肉,便是被圍上一月,也不會像衛玠一般, 死得不明不白。
撇去嬴風這邊不談, 謝惠連氣鼓鼓地回到家中,愕然發現門口竟停著主宅的馬車。
門口站著的, 是同謝惠連有過幾面之緣的管事,正低頭哈腰地同墨曜說著什麽。
謝惠連急急上前幾步,才聽見墨曜口氣雖然謙和卻也不掩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我家公子身份特殊, 並不想與各家有過多牽扯。
謝宗主的……”墨曜說到此處,眸光似是無意地掃了眼門口的馬車, 隨後嘴角就帶了些不屑, 又換了個稱謂, “謝家的邀請, 我家公子敬謝不敏。
”
墨曜說完,就關了院門, 絲毫不在意那門闆差點兒打到管事的鼻尖。
管事被嚇得一縮脖,回頭正看見急走過來的謝惠連。
管事心中有氣,對上謝惠連便言辭犀利了些。
“連小郎君當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你們雖是旁枝庶出, 可謝家好了, 你們才能跟著沾光。
連小郎君得了貴人青眼, 也該想著為主宅的幾位郎君引薦引薦才是。
怎好獨享機緣?
如此可對得起謝氏於你的教導之恩?
”
謝惠連被訓得滿頭霧水。
檀邀雨算什麽貴人?
充其量就是個小國的國主。
放在南地,怕是連二流世家的宗主都比不上。
可他不敢頂嘴, 隻好唯唯諾諾地答:“是。
”
待送走了管事,他怒氣衝衝地進門, 正聽見檀邀雨笑著說墨曜,“你這狐假虎威的功夫倒是日益嫻熟了。
”
謝惠連忍不住張口就接道:“你算什麽虎!
她又仗的是誰的威!
你故意以西秦國主的死期為賭注,誑騙我容你住在家中!
你可還有些女郎家的規矩和矜持?
”
墨曜一聽就不幹了,“謝小郎君何出此言?
賭約內容是你自己同意了的, 怎的此時卻又要反咬一口!
”
墨曜正要再言,卻被邀雨攔了下來。
檀邀雨笑著望向謝惠連道:“表哥若是想我離開, 我即刻便走。
隻是主宅的人既已知曉你貴客臨門, 此刻我再離開, 你要如何同住宅的人解釋。
他們又會如何想你?
”
謝惠連啞口無言地立在原地, 主宅的人會怎麽想?
肯定會覺得是他在背後嚼舌根, 勸離了貴客,斷了嫡支的人脈。
謝惠連想到此處已經冷汗涔涔。
一旦讓宗主認定自己“吃獨食”,他此生便再無出頭之日了!
檀邀雨又循循善誘地道:“表哥其實無需恐慌,既然主宅的人誤會了,那便順水推舟好了。
隻要我始終不露面,誰也不知表哥家中住著何人。
表哥大可跟主宅的人推說是我不願見客即可。
”
檀邀雨又擡眼望向院門,“想必那管事回去後,主宅肯定會遣人送些東西過來示好,到時我收下東西,主宅的人便不會疑心是表哥從中做梗了。
如此表哥可放心了?
”
放心?
如何放心?
自打邀雨進了門,謝惠連的心何曾有片刻放下來過!
可他也不得不承認,檀邀雨說的沒錯, 他如今是騎虎難下。
隻能咬牙撐著了。
謝惠連丟了魂兒似地走回自己房內。
檀邀雨繼續悠哉地喝著手裡的熱茶, “我沒得選, 你也沒得選。
掉在蛛網上的小蟲, 不拚死掙紮, 就隻能等著被吃掉。
”
一同在院中品茶的雲道生遂問道:“那師姐是蛛網還是小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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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