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皇家顏面
拓跋燾簡直不敢相信,一個膽敢在平城庵堂裡私設暗娼的老尼姑,今天早晨還有臉寫血書,讓西海公主呈到禦前,說自己是冤枉的!
她就不怕遭報應嗎?
拓跋燾恨不得現在就下令將那老尼姑五馬分屍!
他對叔允道,“讓你的人,把之前被趕出平城的那些尼姑都找回來,朕要將她們和那個主持一起處死,以謝天下!
”
叔允卻站在原地沒動。
拓跋燾皺眉,“你耳朵聾了?
還不快去!
”
不等叔允答話,便有內侍唱道,“太後娘娘駕到——”
竇太後走進禦書房,叔允松了口氣向竇太後施禮後便道,“臣先告退。
”
竇太後雖然眼睛看不清,耳朵卻很靈,她突然發聲,“可是執金吾叔允?
”
叔允忙答,“正是微臣。
見過太後娘娘。
”
竇太後“嗯”了一聲,“白衣庵的事,你就不要再查了。
哀家自會派人處理。
”
拓跋燾訝異地喊,“母後!
您這是做什麽?
”
竇太後卻像是沒聽見拓跋燾的話,對叔允揮揮手,叔允立刻施禮退了出去。
竇太後由嬤嬤扶著,坐到了圈椅上,渾黃的眼睛望著拓跋燾, 便是這白日裡也隻看得出他的一個輪廓。
拓跋燾十二歲時, 生母杜密皇後就按子貴母死的舊歷被賜死。
而竇太後則因操行純備,進退以禮,被先帝看中,將她從犯官宮婢, 直接提拔為太子保母。
竇太後自己不能嫁人, 也不能有子嗣。
所以她對拓跋燾就像自己親生兒子一樣看待。
年幼的拓跋燾在母後離世時,大受打擊。
多虧了保母竇太後母親般的寵愛, 因此他對竇氏的感情也十分深厚。
拓跋燾登基後先是封竇氏為保太後, 後來又直接改成了皇太後。
連帶領大軍出征柔然時,也敢將國事全托付給竇太後。
竇太後恍惚覺的, 拓跋燾仿佛昨日還是那個在自己身邊搖頭念書的太子, 可一轉眼,就要面對身為帝王的權衡和妥協。
竇太後的聲音蒼老卻十分堅定,“陛下。
叔允知道為什麽他不能再查。
您難道不知道嗎?
”
拓跋燾愣了一瞬, 他皺著眉想了一會兒,突然無力地跌坐回圈椅中。
白衣庵是不缺香火錢的。
哪位夫人去做法事,不是大把大把的供奉給她們。
那麽根本不會瞧得上蠅頭小利的白衣庵,又怎麽會跟普通人做生意?
那些光顧這處暗娼的客人,注定非富即貴。
竇太後見拓跋燾一言不發地坐在圈椅裡出神,就知道他想明白了, “這件事兒若是查下去, 隻會有損皇家和朝廷的臉面。
陛下絕不可莽撞行事。
”
竇太後繼而歎了口氣,“哀家已經命人出城去追那些尼姑, 一經找到,就地處死。
哀家還會賜白衣庵原住持師太毒酒一杯。
死後拖到市口再受鞭刑一千,屍身懸於城門三日, 以儆效尤!
”
拓跋燾沒想到竇太後竟然出手如此之快。
但他也承認,這大約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竇太後直接下令滅口, 是怕那些尼姑攀扯出其他人。
可是平時一向對人和善的竇太後, 竟然下令在住持師太死後還對屍身處以鞭刑和懸屍, 便知竇太後也十分憎惡這白衣庵的所作所為。
拓跋燾皺著眉, “崔浩曾向兒子進言,說我大魏的寺廟實乃隱患。
兒子覺得, 他所言甚是。
一個小小的白衣庵,尚且能在平城之內,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為,朕實在難以想象, 平城之外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
竇太後不讚同地搖頭, “陛下不可以偏概全。
哀家相信, 其他的僧人女尼還都是一心向佛的。
”
拓跋燾雖然敬重自己這位保母,可他並不是毫無主見之人。
此事涉及皇家顏面, 不得宣揚,那他就暗中派人去查。
看看到底是哪些人跟這賊尼勾結, 視法度如無物!
邀雨從崔浩口中得知住持師太已死的消息時,隻冷冷地望著崔浩問道,“所以你們並不打算查出光顧白衣庵的都是誰,背後的主使又是誰?
”
崔浩平靜地跟邀雨對視, “這是為了顧全大局。
”
邀雨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她沒辦法說服自己, 因為她知道那些女子的死, 其中有她的原因。
她不再多言, 因為多說無益, “墨曜, 收拾東西。
我們搬出去。
”
崔浩默默地看著邀雨三人離開崔家的院子。
他已經猜到邀雨不會善罷甘休,可崔浩,作為崔家家主,必須維護皇權和氏族,他別無選擇。
此時崔浩忽然懂了,為什麽邀雨說,若是沒有家族和朝堂的負累,他或許會有更廣闊的的一番天地……
檀邀雨回到了白衣庵後面,在那一排被買下的民屋中住下。
她其實可以另外再找一個住處,可她的心太煩躁了。
她不知道要做什麽才能讓自己解開心結。
所以她決定回來,直面這裡,就像爹爹教她的, 越是害怕的敵人,就越要用正面對著他,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他, 讓敵人沒有絲毫可乘之機。
可糾結的心事同強大的敵人不同, 邀雨每次看到白衣庵的廢墟, 就會想到那一具具堆在地上的屍體。
然後不停地自責,為什麽自己當初要衝動,為什麽自己敢如此有恃無恐?
一直以來,檀邀雨都覺得,自己天下無敵。
她會退讓,隻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早晚會將讓出的東西都取回來,並不是因為她真的怕了誰。
在她心裡,天大的麻煩不過就是落個魚死網破,所以她並不懼怕。
可真當有人因為她的不知畏懼而喪命時,邀雨才知道,有些代價或許她不能承受。
這些女子同戰場上的敵人不同。
來殺她的人,就該做好死的準備。
但這些女子,她們甚至不認識邀雨,就因她的一時惱怒受了牽連。
邀雨每日都去當日找到雲芳妮她們的翻闆處靜坐。
周圍的百姓見了,就說邀雨是在為亡魂超度。
想到那些女子的遭遇,所有人都唏噓不已。
邀雨在白衣庵的廢墟上坐了三天,然後第一個找上門來的不是拓跋燾,也不是崔浩。
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
我們的女主開始成長了。
對於一個無敵的人來說,她本是不會太在意人命的。
而且當她的力量越來越大,權勢越來越強時,這種對人命的輕視就會越明顯。
就想我們偶爾踩到螞蟻,你不會心疼螞蟻一樣。
大部分前期勤政,後期荒誕的帝王都是這個原因。
這是人性的弱點。
隻有檀邀雨了解了生命的重量,她才不會仗著武力和權勢肆意妄為,成為不知克制的昏君。
感謝丫對寶,味味爸,逆風的打賞!
感謝訂閱正版的各位書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