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晉升的方式都有不同,有些人破入渡劫前期,周身都有五色光華流轉,端的是霸氣側漏;她卻是靜謐無聲,仿佛春風化雨,一夕而就。
她一整夜都在悟道,許多事情就隻好撂在了白來做。
昨夜,赤必虎就已經令妖兵掘地三尺,取出洗劍閣的門派基石。
這東西是蒼白色的圓石,原本該是流光溢彩的,卻由於洗劍閣的衰亡而變得黯淡無光。
基石一被取出,就有一股無形的波動傳向四面八方,昭告方圓數千裡之內的山河不再隸屬於洗劍閣了,山脈的靈氣也不再往這裡聚攏而來。
接著,就是汨羅前來告辭。
洗劍閣既已覆滅,兩宗的目的就已達到,他也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
況且他早已答應過寧閑,這一次戰利品基本都歸她所有。
所以,奉府軍是到了拍拍p股走人的時候了。
站在她面前,他低聲垂眸詢問,聲音卻甚是清朗:“你可願意?
”
若有旁人聽著,還以為他在求婚罷?
這妖孽,連問個話都要問得這般曖|昧麽?
寧閑又好氣又好笑道:“哪有這般快就能作決定?
”
汨羅也笑了,輕聲提醒她道:“結盟之事,最好在十日內敲定。
距離陰九幽回返之期,已經不到兩個月了。
”他並不奢望撼神君能將陰九幽逮住,替他一勞永逸地除了這個禍害。
他不曾寄望於別人,一向喜歡靠自己。
寧閑點了點頭:“我盡快給你答覆。
你也該回去煉化狐的妖元吧?
”南贍部洲如此廣大,若是要聯合出兵,兩個月的時間的確是緊巴巴地。
汨羅紅唇微揚。
風兒吹動他的銀發,在這晨光中更顯俊美無雙:
“寧閑,待我渡劫後,我們還會再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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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府軍已經離去,連最後一名妖兵的身影都已消失在地平線上。
寧閑轉過身。
對著剛剛從飛梭上走下來的池行道:“你可還好?
”
這少年雙目紅腫,眼角猶有淚痕,卻倔強地抿唇:“我無事了,無喜無悲,好得很!
”
養劍樓一役,池學文也不能幸免。
池行身為其子。
雖然平素總恨他冷酷無情,但直到他身死之後,終是忍不住念起這十餘年來的養育之恩。
她輕輕歎道:“人死如燈滅,看開就好。
”
池行吸了吸鼻子,真心誠意道:“謝謝!
”
如今已近午時。
太陽快要走到中,為眼前的山河鍍上一片金光。
她凝目眺望了一會兒,才對池行道:“這一役,你有大功,所以發放玉膏的時間,會提前半年。
”
少年的臉上,露出了由衷的喜悅,卻聽她接下去道:“不過。
這半年時間內你還回不了巴蛇森林,我要你留在狄雲州,幫這裡設立分部。
”
池行一愣。
臉上露出了不豫之色,待要話,寧閑卻已經擺了擺手,不令他出聲:“我知道你想在隱流的戰役中有所表現,可是洗劍閣打下來之後,還有許多工作要完成。
每一樣都紛繁複雜。
巴蛇森林雖好,可惜地理位置太偏。
隅於西南一角,而狄雲州是隱流最東邊的據點。
又接近南贍部洲中部,正是設立分部的最理想地點。
你若能做好了,我和長一樣會對你另眼相待。
”
這少年方嶄露了頭角,本事也被赤必虎等軍中大將看在眼裡,記在心中,若是繼續立下軍功,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可是寧閑偏要在這個時候壓製住他、不讓他一飛衝。
池行也是聰明伶俐之人,略一回神也推敲明白了,知道她嫌他心氣太高,想打磨他的心性,於是也恭聲應道:“是!
”心裡打定了主意,一定完成得盡善盡美,令她挑不出半點錯處來。
寧閑要他留下,倒非完全為了打壓他。
洗劍閣雖亡,接盤的隱流要做的事卻還有很多,比如昭告領地內各城各縣的署衙,告知凡人們頭上的青老爺已換,順便安撫平民;比如因地製宜,重新製訂仙銀的進貢數量——洗劍閣轄下的塗青州、狄雲州都是富饒之地,原有的稅收政策也相對合理,不過換了東家,是不是就要減免一點稅收以穩定人心呢?
再比如接管洗劍閣在領地內的所有產業,還有最重要的——給隱流的狄雲州分部重新選址。
也幸好洗劍閣這回是全軍覆滅,否則若像以往滅掉的宗派那樣有餘孽逃走,少不得還會在境內到處作亂,滋擾民生。
這些事情,都得有人去做。
並且若她沒記錯,這類後勤經營事務,一般都歸納在她名下,她管起來可是名正言順的。
過去三年之間,隨著攻城掠地的進行,隱流裡也漸漸培養出不少勤務和經營人才,多數卻還稚嫩。
她看中了池行的才能,但明白這孩子喜歡劍走偏鋒,行策大膽冒險,一回兩回倒也罷了,若是長此以往,恐怕是上得山多終遇虎,總有一要遇挫。
經營面積達數個大州的分部,要花的是細水長流的功夫,寧閑也想借機用這水磨功夫再琢一琢他的心性。
池行的態度,令她讚賞一笑。
和聰明人話,本就省力,隻需點到為止。
洗劍閣的駐地,本就是齊雲山脈中靈氣最充足之處。
赤必虎下令在此埋入隱流的基石,並借此昭告下:此地已歸隱流所有!
這一日下午,洗劍閣的援軍終於抵達了三支,卻有兩支於還沒進入齊雲山脈就轉頭離去了。
最遲鈍的一支隊伍,也在看到了守山大門換上的匾額和嚴陣以待的黑鋒軍之後呆愣了很久,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他們是來助拳的。
可是現在幫扶對象都已經沒啦,他們還有什麽留下來的理由?
洗劍閣全宗覆滅,地盤被隱流盡數接管的訊息,從這一日起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如同石頭投入沉潭,激起了深遠的影響。
不過此時的寧閑,自然還不清楚這一舉動對隱流、對整個南贍部洲所造成的影響。
她正接過赤必虎遞來的東西,細細觀賞。
這件物事,就是洗劍峰養劍樓裡的青銅大鼎。
所藏納的另一口神劍“赤鈞”。
和一向喜歡鬧騰的鞠憂神劍相比,這口“赤鈞”就安靜得多。
她原以為每口神器的器靈性格都不一樣,可是直到將赤鈞拿在手裡,才明白這口神劍為什麽始終是悄無聲息、沒有存在感了。
這口神劍,居然沒有器靈!
她驚訝得連連揚眉,反覆沉入神念來回試探了幾次。
可是每一次都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點音訊。
一般而言,如果劍中有靈的話,無論對她是喜是厭,是歡迎還是抗拒。
總會有個意念與她接觸。
可是“赤鈞”之中,什麽也沒有。
哪怕她自忖現在見識漸長,也從沒聽聞這種情況,呆怔了好一會兒才想道,或者這口劍的器靈在上古時期的惡戰中不幸湮滅了。
按理,器靈死去或者消失,神劍也會失去靈性,慢慢化為凡鐵或者鏽爛。
這也是多數法器離開主人的溫養之後就會消逝於歷史長河的主要原因。
可是它偏偏落在了洗劍閣的手裡。
這個仙派雖然戰力不甚突出,但從宗派名字也能看出,它對於溫養寶劍的功夫還是很精湛的。
或許洗劍閣就是動用了門中的秘術溫而養之。
才令這口失去了器靈的神劍在數萬年的時光中不僅沒有被腐蝕,反而越發鋒銳有光。
想通了這一層,她心中頓時大喜。
理由很簡單,這件非凡的戰利品落到旁人手裡,或許都不願去搶。
赤鈞雖然頂著神劍的名頭,但失了器靈的神劍隻是空有其軀而已。
就像植物人那樣無知無覺,根本無法和主人互動。
無法在戰鬥中發揮出原有的能力。
這大概也是洗劍閣將它深埋地底,隻用於陣眼來統禦其他飛劍的緣故。
可是赤鈞落在她手裡。
才叫遇得了明主!
她手裡可是有獠牙這對兒質性特殊的匕首。
莫忘了獠牙的本事就是吞噬其他法器來補益自身,並且能繼承其特性。
可是獠牙乃是用長渡劫前的真身蛇牙所製,為了能讓當時還是凡人的她使用自如,這套武器的品階並不很高。
如今她的修為已經到了渡劫前期,僅僅吞噬過妖顱寶劍的獠牙就有些力不從心了,使用起來不再那般趁手。
可若是要提升它的品階,就要去找上好的法器來吞噬。
且不她自己眼光越來越高,等閑的法器哪裡看得上。
並且吞噬這特性也存在一定的失敗率,以獠牙的品階若妄想去吞噬南明離火劍那樣的神器,恐怕牙就先崩了。
這是她心中一直存有的隱憂,如今赤鈞劍落進她手中,當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這口神劍當中都沒了器靈,又怎麽會反抗獠牙的吞噬?
一待獠牙吃掉了它,自身品階至少也能登上幾個台階吧?
這世上的寶劍不計其數,可獠牙是長所贈之物,當年他神疲力虛時還要耗費精力幫她鑄了這一對匕首出來,況且獠牙又陪著她從凡人蛻變為渡劫前期的大能,無論如何也割舍不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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