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過拇指粗細,可是女鬼被它加身,一下呲牙咧嘴,似是痛苦無比。
青衣少女奇道:“這東西確是比一般鬼物更兇猛些。
”
話音未落,女鬼周身忽然泛出了極淡極淡的黑氣。
在無星無月的夜裡,這黑氣又稀薄得幾乎讓人注意不到,可是它一觸及銀鏈,後者表面立刻就鍍上了一層暗黑,不如原來那般光鮮可人了。
女鬼趁機掙脫出大半個身位,下身已經模糊,就要化作一縷輕煙逃跑。
白素素咦了一聲:“竟然還能負隅頑抗?
”向著女鬼一伸手,喝了聲,“破!
”
此令一出,銀鏈上忽然有藍白色的電光閃爍,一下將原先被蝕黑之處都洗除乾淨。
雷罡之力是天下邪穢的克星,女鬼在電光的劈啪作響中放聲尖叫,卻再也沒有了反抗之力。
它被緊緊捆綁,連站立的力量都沒有,慢慢跪到了地面上。
逢此變故,山莊中人就是再遲鈍也驚覺了。
女鬼雙膝還未觸到地面上,已經有兩個身影閃了過來——
佐天泉夫婦趕到了。
他二人都是一頭長發散在背後,並未像初時那般束起,外衣也沒有披上。
青衣少女知道他二人遲到的原因,這時就多看了他們一眼。
秦漱玉大概終不慣披頭散發,這時正綰著自己的青絲,順手打了個松松的髻。
她臉上紅潮未褪,十二分春意撩人,自己也知道,低著頭不敢去瞧別人,卻一眼望見了銀鏈捆綁的女鬼,訝然道:“居然真有女鬼!
”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不複先前甜糯。
青衣少女調侃道:“秦夫人似是睡得很香。
”
秦漱玉面色更紅了。
佐天泉輕咳一聲:“這鬼物似有些異樣。
”他走到馬廄邊上,觀看倒斃的三具馬屍,卻發現每頭倒黴的馬兒頭上都被開出幾個血洞。
他上前查驗一番,卻發現馬屍連腦髓帶精血,全被吸得一乾二淨。
饑渴成這樣的女鬼,倒真不多見。
想是山莊裡憩人的房屋都貼了法器,它進不去,隻得轉到馬廄來采生食。
黑衣人沉聲道:“它身具煞氣,方才險些掙脫我們的法器。
”
“什麽?
”佐天泉當真吃了一驚,“這附近有地煞脈?
”煞氣與靈氣原本就是天地之間的清濁二氣,截然相反,完全對立,就像光與暗的兩面。
鬼魅邪靈如果沾染了煞氣,很容易就變得更加兇猛、更加饑餓卻也更加強大。
青衣少女面色凝重:“不曾聽說。
”走上兩步,對惡鬼道,“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少吃點苦頭。
”
這幾人聚在一起,身上湧動的靈氣已經讓地上的女鬼嚇得驚惶失措,這時褪去了原本的青面獠牙,換回一張鵝蛋形臉蛋,看起來著實還有幾分姿色,並且年紀也輕,不到二十。
她嚶嚶哭道:“各位大仙饒命,我也是餓得狠了,才想出來覓點吃食。
”
三具死狀淒慘的馬屍還倒在一邊,自然無人同情她。
青衣少女將她提到室內,才問道:“誰把你放到這裡來的?
”
女鬼的哭聲一頓,似是仔細想了想才道:“我不知道。
”
青衣少女一指,女鬼身上的銀鏈猛然收緊,電光更盛。
女鬼大聲尖嚎,顯然受罪不過:“不要啊不要了!
我是真不知道,我原先流連在曠野之中,偶爾能捉些人獸來吃,後來有一天不知怎地越來越乏,好似沉沉睡去。
再一睜眼,我就到了這裡!
馬廄裡都是新鮮食物,我餓了好久,忍不住這樣的誘惑才……”
原來白柳山莊中慘死的人,還是變作了惡鬼。
白素素皺眉:“什麽叫一睜眼就到了這裡?
你沒見過別人?
”
“沒有,當真沒有,我可以發誓!
”女鬼狠狠發了個天打五雷轟的誓言,“我上一次神志清醒,還是在白柳山莊以西五十裡的荒野中,剛殺了一頭小鹿吃掉,後來也不知怎回事,竟覺魂體沉重,打了幾個呵欠就睡著了。
啊,我自變作鬼以來,那還是首度感到困倦。
”
天地間還是雷電交加,卻沒有一記劈向這裡,所以這女鬼說出來的應該是真話了。
白素素沉吟道:“這是被動手腳了。
能令鬼物也感覺到困乏之物……”
黑衣人搖了搖頭:“魂毒。
”
說白了,惡鬼也是魂體,魂毒對它當然有效。
昔年塗盡身為魂修,同樣也中了素霞仙子的魂毒,這才被擒。
既然這也是個懵鬼,她索性換個話題:“你還記得自己生前?
”
女鬼沉默下來,好一會兒才道:“記得。
我曾經是潘仁壽的第三房姨太太,我叫趙小娥。
”
“怎麽死的?
”
這個問題才問出來,女鬼臉色再度轉厲,尖嘯一聲:“是潘老頭,他突然發了瘋,將我們全殺了!
這個殺千刀喪天良的老鬼,我還是清白姑娘家的時候就跟了他……”
“吵什麽?
”佐天泉伸指在桌上敲了兩下,不耐煩道,“你是潘仁壽的身邊人,可曾注意到他在發瘋之前,還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嗎?
”
他氣勢外放,趙小娥一時噤若寒蟬,好一會兒才委委屈屈道:“若這樣說來,倒是有的。
”
“到他發瘋之前,我才被擡進潘家半年。
大太太隻生了個女兒,潘仁壽越老越想要兒子,待我進了門,時常就可勁兒折騰我。
哎呀,他都快六十的人,沒看出來在床上居然龍精虎猛,生生能把人整暈過去,也不知道他哪來這麽好的體力……”
莊渙兒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這些可以略過,說重點。
”
說話間,白玉樓主仆、王陽右、莊渙兒,以及那受傷的夥計也趕到了。
“反正那大半年裡,他來我房裡的次數多,通常都待到次日清晨才離開。
”越姨娘答道,“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夜裡時候發夢說胡話,嘴裡會嚷著什麽‘我的寶貝,誰也別想搶走’,‘敢動我東西,你們都要死’,可是次日晨起,又好像沒事兒人一樣。
我害怕了,正好後面幾日來了癸水,我就托故不見他。
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