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戶人家請親戚朋友來家中吃新米飯,可不僅僅是煮一大鍋米飯讓客人吃。
菜啊,酒水啊,一樣不會缺的。
就好比年末打糍糕,請親戚朋友過來一起捶打,捶打的同時主家還會準備飯菜來招呼大家夥兒。
而劉氏是追求美食這一塊的,所以類似這樣的酒席,她能錯過?
那不可能!
而同時,楊永青和莫氏也親自登門駱家,當著面的請駱家人去小四房吃新米飯。
對於這樣的邀請,本著吉利和蹭喜氣考慮,駱鐵匠和王翠蓮是不會拒絕的。
所以他們欣然接受。
楊永青和莫氏臨走之際,莫氏看到自家閨女小妞妞和另外一個個頭比她矮一些的小丫頭並肩跑進了堂屋。
小妞妞揚聲對他們說:“爹,娘,這是巧巧,我新任的妹妹,咱家吃新米飯,我邀請了巧巧同去!
”
而叫做巧巧的小女孩,正是外鄉逃荒來的那個莫氏的閨女。
巧巧的性格沒有小妞妞活潑,相對比較文靜,加之前陣子的顛簸遷徙,居無定所的生活讓巧巧對陌生人缺乏安全感。
所以此刻她躲在小妞妞的身後,目光怯怯的望向楊永青和莫氏。
那眼神裡,卻分明寫著期待和向往,但是,卻又帶著幾分怯弱和忐忑。
畢竟這一路乞討過來,很多大人的冷漠,連半個饅頭都不會施舍的舉動,給這個小丫頭的心裡留下了巨大的陰影。
她怕小妞妞姐姐的爹媽也會像外面那些大人那樣……
然而,楊永青看了眼巧巧,很快就爽快的答應了。
“好啊,那就同去,是你的朋友,爹當然歡迎,哈哈!
”
小妞妞高興的耶了一聲,又用征詢的目光去看她母親莫氏。
莫氏的目光卻落在巧巧的身上,莫氏明顯愣住了。
“娘,巧巧可以去我家吃飯,對嗎?
”小妞妞又問。
莫氏卻沒有立刻回應小妞妞的問,而是緩步上前,來到巧巧的面前。
莫氏目光發直的盯著巧巧,緩緩蹲下身,單膝著地,顫抖著手去摸巧巧的臉……
莫氏的這個舉動,讓在場的駱鐵匠和王翠蓮都愣住了。
他們不知道莫氏這是要幹啥?
楊永青也是一臉莫名,心說壞事了,快一年沒見著媳婦兒眼睛發直,難不成瘋病又要卷土重來?
那可完球了,好日子才剛剛打了個響兒啊!
而巧巧看到莫氏這個怪姨姨朝自己伸出手,小孩子嚇得趕緊松開小妞妞的手,跑到了堂屋門口。
剛好跟從堂屋門口進來的二人中的一人撞到。
巧巧撞到那人的腿,擡起頭,發現是楊若晴。
巧巧這段時日住在駱家,跟楊若晴同吃同住,早就對這個親切的姨姨很熟悉了。
她趕緊抱住楊若晴的雙腿。
楊若晴也俯下身扶住巧巧,發現巧巧的小肩膀都在顫抖,楊若晴詫異住了,趕忙兒詢問:“巧巧,你怎啦?
別怕別怕,有啥事兒跟姨姨說……”
然而,話音說到一半,楊若晴戛然而止,因為她察覺到堂屋裡的氣氛有些不對勁了!
堂屋裡,小嫂子莫氏保持著單膝著地的姿勢半跪在地上,右手還保留著伸出去的姿勢。
她擡起頭,目光直勾勾望向堂屋門口站著的楊若晴……身旁的莫氏。
小嫂子瞳孔一陣劇烈收縮,唇角也是止不住的顫抖著,喉嚨滾動了好幾次,最後喊出一聲‘姐?
’
而這時,站在楊若晴身旁的莫氏整個人也是如遭雷擊,她扶著身側的門框,努力睜大了眼睛去看堂屋中間的那個女人。
熟悉的面孔……
大莫氏的眼淚湧了出來,瞬間模糊了視線,她哽咽著喊出一句:“妹妹!
”
踉蹌著奔向堂屋中間的小莫氏。
而小莫氏也是淚如泉湧,撲了上來,這對失散了將近十年的姐妹緊緊擁抱在一起。
……
好一陣之後,駱家的堂屋裡,這對相擁而泣的姐妹才終於讓情緒平靜了些。
此時,大莫氏的丈夫老楚,小莫氏的丈夫楊永青,以及駱家人都陪坐在旁,對於莫氏姐妹的遭遇,大家夥兒也從莫氏姐妹剛才的那番講述中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她們兩個是嫡親的姐妹,她們的父親當年是舉人,在當地屬於書香門第。
莫氏姐妹倆雖然不是生在那種大富之家,但兩姐妹的父親也是傾盡全力給了她們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比起針線女紅那些,莫氏姐妹的父親更多的則是教她們識文斷字,所以姐妹倆身上的書卷氣就是這麽來的。
後來莫舉人卷入了一宗文字案,鋃鐺下獄,雖然最後家財散盡打通關系好歹把人撈出來了,可是經此一事,莫舉人身體受了重創,精神方面更是遭受了暴擊。
出獄後沒多久,莫舉人就病逝了,而此時的莫家,也已經是家徒四壁,債台高築。
莫舉人臨終前,擔心自己的房產被宗族霸佔,擔心兩個女兒會無家可歸,他寫了一封信交給他的一個朋友,請求他幫忙將兩個女兒送往鄰縣的摯友兼親家那裡。
大莫氏跟鄰縣的楚家定了親事,莫舉人將房產變賣,將最後的一點家當也折算成銀票,讓兩個閨女帶著傍身,就此打發她們去投奔楚家。
可誰知莫舉人托付的那個朋友卻不地道,不僅忌憚大莫氏身上帶的家當,還垂涎小莫氏的傾城之貌。
姐妹兩個也機靈,畢竟是從小念書的女孩子,察覺到對方的意圖就悄悄逃亡。
可是父親的那個朋友很狡猾,對她們姐妹盯得很緊,小莫氏生出一計,姐妹倆假裝打翻了燭台,讓屋子著火,二人趁著救火的混亂趁機逃走。
結果,小莫氏被一根落下來木棍給砸到了腦袋,倒在身後的濃濃銷煙裡。
大莫氏回身想去救妹妹,可是屋子裡早就成了火焰的海洋,她根本就衝不進去。
而這時對方帶著家丁也氣勢洶洶過來抓拿她們姐妹,大莫氏望著葬身火海的妹妹,看著身後的來人,那一瞬間她徹底絕望了。
不僅沒能逃出去,還讓她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哀莫大於心死,就在大莫氏準備自盡的時候,一個蒙面青年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