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界相關乃是仙盟絕密，關於其他更多的信息，這位萬仙盟使者也是知之寥寥。

　　為了防止打草驚蛇，李平也就沒有再在他身上動手腳。

　　等到名為賈宿的仙盟使者逐漸蘇醒之後，卻是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腦海中的機密已經被眼前人看了精光。

　　還在盛贊道：“教主這篇神功，果然不同凡響。
即便是我讀之，也不知不覺陷入忘我之境。
”

　　李平呵呵一笑：“若是能對仙盟有用，那真是再好不過。
隻不過，這每年上交的源力比例，是不是可以再商量下？
”

　　話還未說完，仙盟使者卻是臉色微微一變，語重心長的說道：“教主，凡事都好商量。
唯獨仙盟的差事，馬虎不得啊。
”

　　使者猶豫了會，壓低了聲音道：“實話跟你說吧，本來這次上面還打算再多征收點的……”

　　看著李平難看至極、仿佛隨時會暴動的神情，使者連忙安撫道：“不過教主你現在不是有功麽？
我去試著說說看，應該能減免一些……”

　　不待李平發作，仙門使者便火速告辭離去了。

　　聖皇臉上的慍怒慢慢消失，轉而是無比的平靜。

　　留下傀儡，繼續看守靈元教眾，李平則是返回了聖朝。

　　那篇留給萬仙盟的玄功，的的確確是能更好開發修士體內源力的上品法門，並且沒有留任何的後手。

　　畢竟事涉幽暗之海，仙盟不可能不謹慎對待、反復驗證。

　　而李平之所以將這篇法門傳給萬仙盟，也隻是因為他作為法門的創造者、能夠大緻感應到運轉此法門的修士的相應位置。
甚至這些修士在此法門加持下修行出的源力，他也能感知到。

　　幽暗之海，無盡漆黑，吞沒一切。
即便是幽族人，也隻是在他們所熟悉的區域內行動。

　　想要找到萬仙盟釘入幽暗之海的“貫穿之槍”，自然需要一點點的手段。

　　不過等這法門推廣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李平先繼續此前未竟的傀儡身軀玄黃外悟道計劃。

　　經過這些日子最後的雕琢，那傀儡身軀已經完全符合了聖皇的要求。

　　甚至每每意識降臨到它之上的時候，都不會不自覺湧出改換身體的本能沖動，愈發強烈。

　　李平因此也降低了試驗這具傀儡身軀的頻率。

　　而在洪澤界中搜集到的大量空明流晶，也足以讓他擺脫仙墟的吸力、成功飛出玄黃。

　　沒有告訴任何人，在陣法以及玄黃天道氣息的遮掩下，虹光悄無聲息的飛向了天穹。

　　轉瞬之間，就來到了世界邊陲。

　　失去了玄黃庇佑之後，來自仙墟的龐大吸力，讓李平不由面色微變。

　　知曉真仙之力的存在、跟切身實地的體會到，完全是兩碼事。

　　隻有真正面對這浩如山海的真仙神威，才會明白自身的渺小之處。

　　即便他聖皇已經是玄黃界目前實力數一數二的存在，亦是如此。

　　“道阻且長。
”

　　聖皇心中微微一嘆，依次釋放出虹光，抵消著仙墟吸力。

　　傀儡身軀卻是急速朝著相反的方向飛遁而去。

　　玄黃界的光芒逐漸黯淡下來，周遭隻剩下一片黑暗。

　　跟幽暗之海的黑不同，星海中是徹徹底底的死寂。

　　以及……

　　即便前方似乎什麽都不存在，但聖皇本能的察覺到，那裡似乎有危險在等待著自己。

　　於是果斷轉了個彎，繞過了那塊區域。

　　之後的路途，至暗之海中每每有什麽會對他造成威脅的肆虐殘存仙力，他都能未蔔先知般，提前繞開。

　　就像他不是第一次踏足這片星海般。

　　聖皇傀儡身軀瞇著眼，順著冥冥中的感應，繼續深入至暗之海。

　　他已經感受到了，星海中法則上限比起玄黃界要高這一事實。

　　但他的目的地，不是那劍光傳訊所說的高墻腳下。

　　而是這片至暗星海中，新的上限法則正在孕育的地方。

　　在那裡，悟道的效率將會最高。

　　虹光急速穿梭，仿佛沒有了時間流逝的概念。

　　聖皇逐漸擺脫了心中預感的指引，而是順著死寂星海中，莫名湧動的玄奇韻律，改變了自身前進的方向。

　　就像真的身處大海一般，找到了位於平靜海面之下的激烈洋流。

　　速度陡然暴增，剎那千萬萬裡。

　　周遭巨力撕扯，即便是護身的虹光，也在這未知的偉力扯弄下支離破碎。

　　李平心無旁騖，視身隕危機如無物，靜心感悟著周圍那在玄黃界中從未見識過的玄奇變化。

　　“破滅與新生。
”

　　“玄黃界中人，看這片死寂的星空，為至暗星海。
但是在無人知曉中，生機也正在其中緩緩復蘇。
”

　　“隻不過，目前還是最為原初的階段。
而且整個過程太過緩慢，以人的視角去觀察，注定是極難察覺的。
”

　　“這跟悟性無關。
純粹是不同尺度下，不同生命形態注定會產生的區別……”

　　“但……”

　　一股奇特的韻律，在聖皇傀儡身軀上緩緩蘇醒。

　　那是屬於玄黃天道的獨特氣息！

　　沒錯，這次聖皇悄悄將傀儡身軀送出玄黃界悟道，沒有讓聖朝內的任何人知曉。

　　但卻又怎麽能瞞過玄黃天道？

　　在祂的執意要求下，抱著有去無回的決然之意，分出一絲意識、附著在了傀儡身軀上。

　　跟隨著一起離開了玄黃，來到了星海深處。

　　跟若乾年前的目的不同。

　　這一次，玄黃天道，也是為了“學道”而來！

　　至暗星海在破滅之前，上限法則就要超出玄黃。

　　如今玄黃界雖然茍活至今，但本身實力在漫長時間裡，卻並沒有升華。

　　考慮到吞噬了諸多修仙界殘片，雖然被修士吞佔，但總體上相較之前仍是略微增長。

　　而至暗星海中，正在孕育的新生道則，卻是天然比起玄黃界要高之一等。

　　固然……

　　對於玄黃界而言，觀摩至暗星海中這些新生體，對祂而言，同樣是一樁大機緣。

　　之前一是沒有值得信賴的附體修士人選，二是沒有擺脫仙墟吸力的方法。

　　所以縱使玄黃界天道有這個打算，也無法具體實施。

　　但這一次，有天命聖皇的存在，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李平也完全將傀儡身軀的控制權，交給了玄黃天道。

　　自己隻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去感受、參悟。

　　僅僅是這麽簡單的一點，換做玄黃界中任意其他修士，都幾乎難以做到。

　　猶如許久沒有外出的稚童，見到了令人驚嘆的美景。

　　李平從玄黃天道處，感受到了歡呼雀躍、悸動振奮……

　　以及，越來越明亮的至暗星海。

　　說是明亮，或許有點誇張。

　　隻不過是偶爾出現，星星點點的光芒罷了。

　　但在這原本漆黑、死寂一片的星海中，卻是那樣的顯眼。

　　傀儡身軀仿佛消失，視角猛地縮放無數倍。

　　整片至暗星海的中央，不是空間意義上的“中央”，而是生命意義上的中央，出現在李平面前。

　　宛若輕微跳動的心臟，雖然微弱，卻毫無疑問代表著生命、代表著希望、代表著未來。

　　玄黃天道與李平，則是來到了心臟腳下。

　　貪婪的攫取、吸收著，因為跳動而朝外散發的，星海的復蘇之力。

　　頃刻間，無數畫面湧上心頭。

　　有世界破滅，星海浮沉。

　　有生靈強盛，得天之應。

　　還有如同可怖野獸的陰影，黑霧般暗中窺探、隨時會猛撲上來。

　　這無數繁雜變與不變裡，破滅之後的至暗星海，依舊穩定而堅持的，重新試圖迸發生機。

　　這固然是這片星海的本源之道，卻也是足以讓人熱淚盈眶的執著之意。

　　因為承受不住星海如此龐大精純的本源道意，傀儡身軀開始寸寸崩解。

　　但玄黃天道意識跟聖皇李平，此刻心中無憂亦無懼。

　　“跟整片至暗星海相比，玄黃界所遭受的劫難，又算什麽呢？
”

　　“星海尚能自破滅中復蘇，玄黃界定然亦能如此。
”

　　二者趁著最後的機會，盡可能的將更多感悟銘記。

　　李平也知道，至暗星海本源道意，並不是他目前所能窺探的。

　　當前所謂的感悟，其實更像是盲人摸象。

　　所看到、感悟到的這一切，僅僅是他自己想看到、能感到的那一絲。

　　但即便如此，這對於整座星海而言微不足道的部分，對他們來說，也是意義重大。

　　就在傀儡身軀，即將徹底瓦解消失的剎那。

　　原初的復蘇星海意識，似乎察覺到了李平與玄黃界天道的存在。

　　投下了一縷關注。

　　但很顯然，脆弱的傀儡身軀根本不足以再承受這龐大無匹的力量。

　　湮滅在浩瀚之力中。

　　不過，在意識消失之前。

　　李平借助玄黃天道，看到了一段稍縱即逝的模糊影像。

　　出現、消失的太快了，以緻於李平都不能確定，是不是他的錯覺。

　　仙道崩殂，星海破滅，災厄蔓延。

　　有一道身影，看不清面龐與細節，越來越淡。

　　徹底消失不見。

　　唯有他的輕笑聲，久久回蕩在這片劫難即將蔓延開來的星海之中。

　　“與我何乾……”

　　“與我何乾……”

　　“哈哈哈哈……”

　　聖皇陡然回到現實。

　　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金色鮮血。

　　正在沉睡的貓寶猛地擡頭，光速飛到還在漂浮的血液旁邊。

　　直接將血液吞噬進肚內。

　　“喵！
喵喵！
”

　　而後似乎怕李平責備，貓寶討好的叫了幾聲。

　　遠轉金色源力，緩慢修復體內傷勢，李平沒有跟貓寶計較。

　　腦海中思緒全都集中在了剛剛的那副畫面身上。

　　“那道身影……”

　　聖皇心中滿是凝重。

　　能夠讓這片星海，自破滅中新生都念念不忘的，定然不會是什麽簡單人物。

　　存在僅僅是在腦海中待了少許，就讓聖皇心中隱隱有危機湧現。

　　當即悚然而驚，慢慢強製自己不再去想。

　　但很快聖皇就發現是自己多慮了。

　　因為即便自己不控制去淡忘，關於那道身影的記憶，也正在不受控制的慢慢變淡。

　　“這種情形……”

　　“還沒到傳說中的無名真仙之境，卻也似乎隻是一步之遙了。
”

　　聖皇細細品味著新生的星海，在那瞬間想要傳達的意思。

　　“如果沒有猜錯，造成星海諸多災厄橫行的元兇，很有可能就是這位……”

　　聖皇微微一皺，想要竭力捕捉到腦海中即將消失的記憶。

　　最終大量的細節全都慢慢淡去。

　　留下的隻有“與我何乾”四個大字。

　　“何乾仙。
”聖皇神色莫名。

　　聖皇座中，李平端坐許久，沉默不語。

　　而貓寶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身型壓低、腦袋打量四周，呈現捕獵狀態。

　　似乎在尋找讓李平無比忌憚的存在。

　　但終究是一無所獲。

　　貓寶又變得懶洋洋，在李平肩頭沉睡起來。

　　聖皇，則是開始消化此次星海深處之行的收獲。

　　不僅僅是他。

　　就連玄黃天道，也因為這趟遠行，開始了許久不曾發生過的變化。

　　如同新生的至暗星海般，潤物無聲，尚且並不為人所知。

　　但的的確確，正在發生。

　　天地間也僅有寥寥數人，能夠察覺。

　　大啟。

　　正在聖京城一處茶館中跟人嘮嗑的石闆，神色微變，看向遠方。

　　煎人壽空間中，正在修剪自己枯枝的若木，怔怔的看著枯黃的枝頭冒出的新芽，愕然不已。

　　萬裡地下，地脈古樹隻覺得，來自玄黃界的奔流之力，毫無征兆的愈發澎湃起來，就像有什麽正在醞釀一般。
讓他既期待，又驚懼。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

　　衍法玨空間中，李凡心中忽的湧現出這兩句詩來。

　　“原來，借助玄黃界天道去星海中感悟，才能得到最大收獲。
”

　　“蓋因，人的視角跟天地的視角，是不一樣的。
”

　　“就像當年，我借助滄海珠，明悟無相殺機一般。
”

　　“此世創造聖皇分身，幫助玄黃天道。
還真是歪打正著。
”

　　李凡心中欣喜不已。

　　雖然他跟聖皇之間的感應已經很微弱了。

　　但由於受到星海本源道意的沖擊太過巨大，所以聖皇跟玄黃界天道的感悟，他倒也了解了一些。

　　最關鍵的是，他掌握了方法。

　　隻要掌握了方法，下一世，他就能重新復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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