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饋贈

　　“逆理，逆理……”

　　“難道竟會是如此？
”

　　殷上人原地呆滯了許久，而後止不住的原地顫動起來。

　　許克那蒼老的面龐也是激動不已：“難怪白先生當年一直說，讓我隻需等待即可。
”

　　“除了玄黃天道的降世自救之外，還有無數凡人不停踏上修士之路。
修行的過程，就是逆轉仙凡瘴之理的過程。
數千年過去，日益月累……”

　　無面聖皇語氣幽幽：“反直覺的是，祛除仙凡瘴這一在修士眼中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修行的最初步驟、前置條件，實則跟證道長生這一修行的終極目標，在本質上是一樣的。
”

　　“同樣都是再逆天地之理。
”

　　此言一出，殷上人跟許克眼神中都流露出無比復雜的神情。

　　殷上人說道：“若是逆理天尊尚在，玄黃界凡人們想要再逆天地理、踏上修行路，根本不會這般輕松。
但正因為白先生已經身隕，仙凡瘴之理的限制也隨之被削弱了太多。
”

　　李平這時候接話道：“況且，還有東極天尊，勘破了此間奧秘。
以所謂的凈體靈池法陣，進一步削減了逆理的難度。
”

　　許克嘴唇微動，半天才艱難說出句話：“當初我最後見白先生一面的時候，就看出了他心中的死志。
這些年我都無法釋懷，不過現在，我或許有點明白了。
”

　　殷上人則是又陷入了喃喃自語的魔怔之中：“世人皆在逆天地理，但說穿了，這仍舊還在傳法的修行體系之內。
就算知道了這點，又有何用？
”

　　“肯定還有我們沒想到的地方……”

　　李平則是篤定道：“答案，應該就在仙凡瘴之中。
若論對仙凡瘴的研究，恐怕如今的玄黃界沒有誰能比你更深了。
恐怕要勞煩道友，再辛苦一點了。
”

　　“雖然大啟境內，已經再沒有身含仙凡瘴的凡人。
不過從那些被征伐小世界中，找些用來研究，也不是難事。
我會讓人全力配合你的。
”李平對殷上人說道。

　　“聖皇放心。
”殷上人陡然變得興奮起來。

　　與此同時。

　　萬仙盟衍法玨空間中。

　　在聖胎見到殘界長城之後，李凡本尊平靜的內心，再一次被掀起了陣陣漣漪。

　　“再逆天地之理？
仙凡瘴……”

　　李凡忽的想起了自己當初在琉璃島上、凈體靈池法陣中，祛除仙凡瘴的經歷。

　　巖漿般炙熱的池水，摧殘他的意識。
縱使心志堅定，最終也陷入無知無識的狀態。

　　頭腦一片空白，隻按照本能行事。

　　在進入靈池之前，日夜都在修煉玄黃清心咒的李凡，因而本能的再度將這法門運轉。

　　終於完全祛除體內瘴氣的同時，李凡也莫名領悟了玄黃清心咒的晉階升華版本。

　　玄黃煉心咒。

　　再到後來變成現在的玄黃仙心咒，這法門對李凡一路走來，幫助不可謂不大。
….

　　“凈體靈池中的那等痛苦，非常人可以忍受。
有很大可能都會直接陷入昏迷狀態，就算還能清醒、也在這極端痛苦中，再容不下任何其他雜念。
”

　　“載營魄抱一，滌除玄覽，師法自然……”

　　緊閉著雙眼，李凡心中卻有一道靈光閃過。

　　“人合於道。
無知無識下的本能行為，恰好是最接近於道的。
這或許就是世間如此多的凡人能祛除仙凡瘴成功、再理天地之理的原因。
”

　　“不過實際上，這並非完整意義上的逆理。
祛除仙凡瘴後，實力卻沒有質的飛躍就說明了這一點。
”

　　李凡沉吟思索著。

　　“一則因為不是完全靠自身的力量將仙凡瘴祛除，二來……”

　　腦海中化道石光芒閃爍，李凡將當初瞬間的體悟翻出，不斷回味。

　　他若有所思：“仙凡瘴最後被祛除的時候……”

　　“就像是自己消失的一樣。
”

　　“就像感應到我運轉的玄黃清心咒，就自發生成變化的煉心咒。
”

　　“觸動了某種條件麽。
”

　　李凡又想起真實天尊傳來的東極生前影像。

　　“再逆天地之理的秘密，就藏在仙凡瘴之中。
”

　　李凡眼前，仿佛看到了數千年來，無數的凡人打破仙凡桎梏、逆法踏上修行之路。

　　“每一位修士的誕生，都經歷了一次近似再逆天地之理的過程。
”

　　“縱使他們本人毫不知情，但這卻是的的確確真實發生的。
”

　　“再逆天地之理，無異於直面傳法、徹底掀翻他親手塑造的修行體系。
白先生、東極這樣的天縱之材，也是以失敗告終。
由此可見難度之大。
但……”

　　李凡恍然大悟。

　　他聯想到了，自己一次次輪回的模擬過程。

　　“每一位凡人對抗仙凡瘴的過程，都可以看做是對再逆天地之理的模擬。
”

　　“一人之力，或有盡時。
千萬人之力，亦有其極限。
”

　　“但千萬人，萬萬時之力，則無窮無盡、不可絕也。
”

　　“在這樣的宏大力量面前，傳法的新法被破、也隻是時間問題。
”

　　李凡心中震動：“天地萬靈、眾生煉神是以純粹的數量，撼動超脫凡俗的仙之力。
”

　　“無盡眾生、永世逆法，這是在時間尺度上將數量的優勢再度放大，從量變達到質變……”

　　“隻要玄黃界仍然有不甘於接受凡人命運的存在，此法門就會一直延續下去。
”

　　李凡思念急轉，對於創造出如此妙法的白先生心中，更多了幾分由衷的敬意。

　　無視壽元的極限，身隕後手段依然生效、跨越時間長河，影響若乾年之後。

　　不像李凡擁有還真至寶，這已經是尋常意義上凡俗修士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當然，這對李凡而言，卻並沒有多少值得借鑒的意義。

　　白先生需要借助玄黃界數千年修士去完成的事情，李凡隻需要通過不斷還真就能做到。
….

　　但這並不妨礙李凡，收取白先生的成果。

　　“依我看，所謂隱藏在仙凡瘴之中的再逆天地之理的秘密，就是無數年來、無數修士在祛除仙凡瘴之時的感悟。
”

　　“全都被記錄保存下來。
”

　　“一次次近似再逆天地之理的模擬經歷，若是能將其吸收……”

　　李凡自詡如今已經對玄黃界中的絕大多數寶物都能做到熟視無睹了，哪怕是來自高墻之外的貓寶亦是如此。
但不得不承認，此刻在察覺到這無數逆理經驗之後，他心動了。

　　跟法寶不一樣的是，這份經驗大禮包，是能夠直接增強李凡神魂本質的存在。

　　足以狠狠拉短他跟傳法、天醫之間差距。

　　雖然隻是一次性的，但對李凡來說卻是意義重大，越早發現越好。

　　“最起碼能節約我三世的輪回時間。
”

　　李凡心中盤算起來。

　　“那麽這份大禮包，究竟又被白先生藏在哪裡呢？
”

　　“隕仙鏡中，還是就在仙凡瘴之力呢？
是否又需要什麽特殊條件才能觸發？
”

　　如果不是這一世已經定下坐山觀虎鬥的基調，李凡現在就恨不得本尊親自出馬、一探究竟。

　　不過多年的經歷，還是讓他將這份沖動壓下。

　　“有殷上人加上許克在竭力研究，比我自己瞎捉摸肯定是更有效率的。
”

　　“他們知道了，也就等同於我知道了。
反正最終都是我的，不必急於一時。
”

　　“還能看看這大禮包的分量究竟如何。
聖皇分身將其吸收之後，又是否能真的撼動傳法？
”

　　“哼哼哼，真是不禁讓我有些期待啊。
”

　　長時間閉關待在衍法玨空間中，不免會感到無聊的李凡，此刻也是心潮起伏。

　　視角再度回到聖皇分身這邊。

　　勘破白先生遺贈的奧秘，並非一時一日所能完成的。

　　在此之前，李平跟若木約定的時間就已經到了。

　　聖皇再度來到了白花黑淵之外。

　　並沒有因為懷有絕對的優勢就大意，防止若木狗急跳墻，源力精粹悄無聲息的在身邊布下一層防護。

　　而後李平這才踏步重回煎人壽空間內。

　　或許是因為上一次李平的滋補，亦或者是若木本身看到了希望的緣故。

　　原本充滿死寂、絕望的枯黃空間中，這次李平竟然感受到了絲絲生機。

　　縱然極為孱弱，但這絲原本不應該存在的生機的出現，就已經說明了某些問題。

　　李平還發現了跟之前不一樣的事情。

　　若木枝頭掛著的那些修士……

　　全都消失不見了。

　　“見過聖皇。
”

　　老道人這時候笑瞇瞇地出現在李平面前。

　　若木注意到了對方視線的方向，不待李平開口提問，他就主動解釋道：“我既然已經決意投靠您，自然要做些改變。
像過去這般無能狂怒的行為，改掉也好。
”….

　　“您別說，看多了這些人肉果實，也確實有點膩了。
”

　　李平淡淡地說道：“他們如今身在何處？
”

　　若木嘿嘿一笑：“自然是讓他們還道於天了。
”

　　說著，若木遞過來一枚樹葉。

　　樹葉青黃相間，仔細望去，內有乾坤。
裝著堆成小山似的各式各樣的金丹。

　　這些金丹就像正在溶解似的，殘缺不全。

　　李平依稀可以看到，金丹內核中天地奇物的模樣。

　　“我本是天地靈物，執掌玄黃生死柄權。
雖然柄權逐漸被收回，但跟天地的聯系實則一直沒有斷的。
”

　　若木打量了一眼李平，接著說道：“通過我吸收轉化，這些被修士侵吞的天地之力，也能更快的返還於天地之中。
”

　　“您明鑒，我可沒有私吞。
”

　　李平收回在樹葉上的目光：“相信你也沒有這麽蠢。
與我的賞賜相比，這些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罷了。
”

　　若木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過來。
”李平忽的出聲道。

　　老道人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緩步走到無面聖皇跟前。

　　跟李平三丈三的龐大身軀相比，佝僂道人顯得如同嬰兒一般。

　　李平將手掌，輕輕按在了若木的腦袋上。

　　若木眼前的景象剎那破碎。

　　一瞬間，他好似離開了此處煎人壽空間。

　　來到了無盡的黑暗星空之中。

　　金色的漩渦，宛若星河，浩蕩盤旋。

　　而在星河中央，隱約可以看到無面聖皇偉岸的身姿。

　　那強大而又神聖的氣息，似乎比起若木熟悉的玄黃天道，還要更勝一籌。

　　身為玄黃界最古老的存在之一，若木自然知道這種力量代表的含義。

　　心中最後的那點不滿也慢慢消失不見。

　　若木顯出了原型，不再是醜陋的人類老道，而是一株枯黃、看上去營養不了的小樹苗。

　　在浩瀚的金黃色漩渦星河面前，宛若螻蟻。

　　枝葉輕輕搖動，那是若木表示臣服的意思。

　　無面聖皇的身影急速擴張，剎那間充斥若木的全部視野。

　　金色星河也轟然炸裂。

　　無盡的星光將若木淹沒。

　　等到若木從幻覺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李平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且耐心等待。
”

　　“需要你的時候，自會宣召。
”

　　隻留下李平的聲音不斷在腦海中回想。

　　而李平當初的承諾，也並未食言。

　　若木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跟玄黃界的那種羈絆，正在緩慢恢復。

　　雖然想回到當年的巔峰期，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總歸有個盼頭。

　　而且……

　　若木看向了自己的手心。

　　除了原本那枚綠葉之外，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小綠瓶。

　　顯然是無面聖皇臨走前留下的。

　　腦海中一段禁製操縱手法自然浮現，若木依葫蘆畫瓢、將小綠瓶開啟。

　　一股菁純的生機，自綠瓶中冒出。

　　縱使比不上玄黃天道親自滋補，對如今狀態的若木而言，也是絕對的大補之物了。

　　若木貪婪的一口將綠瓶中的生機全都吞噬。

　　直到再倒不出一滴來，這才不舍的罷休。

　　不過若木覺察到，這小綠瓶中的生機並沒有完全消失。

　　而是在自發的緩慢生成。

　　更讓若木感到驚異的是，這生機的生成，小綠瓶並沒有從外界汲取任何能量。

　　就像生機完全是由綠瓶自己衍化的。

　　“當真是好寶貝。
”

　　若木十分不雅的怎了咂嘴。

　　“好像不是玄黃界之物……”

　　若木沉吟了片刻，隨即又哂然一笑。

　　“管那麽多幹嘛，有的吃、有的喝就行。
”

　　“總不能比以前更差吧。
”

　　失去了之後，才知道曾經擁有的珍貴。

　　如果有誰想再度把這些東西給奪去……

　　那麽即便對方是傳法，他若木也敢對咬上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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