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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王嬌養指南》1665.第1621章 後記(上篇)

大魔王嬌養指南 風行水雲間 12227 2024-02-19 16:54

  第1621章 後記(上篇)

  【本章為六更合一。

  人間四月天,桃李競芳菲,野郊無寒夜。

  這樣美好的時節,卻有七八人策馬狂奔,趟過潺潺的小河,往對面的山坡狂奔。

  這幾人滿身是傷,面色疲憊,連馬匹都在呼哧呼哧噴白汽,顯然也到強弩之末。
其中一名騎士少了整條左臂,血都流到馬股上,卻沒時間包紮。

  首領大呼:“快、快,翻上山坡就安全了!

  話音剛落,左側騎士馬失前蹄,連人帶馬橫摔出去。

  首領急忙勒停,跳下來一看,騎士腦袋正好撞在大石上,已經癟了,但他懷裡抱著的女娃卻沒事,隻是臉色發白。

  “快,上馬!
”首領將她抱上自己馬背,繼續前進。

  “大人,追兵來了!
”手下緊急通報。
眾人回望,果然見到近百騎出現在地平線上,飛快靠近河道。

  對方龍精虎猛,自己人馬俱疲,不出半刻鍾一定會被追上。

  孰料首領這時卻下了個匪夷所思的命令:“解武器,全扔掉!

  手下猶豫:“大人,這?

  萬一被追上,手無寸鐵豈非等死?

  “快!
”首領先為表率,把自己腰間佩刀、身後弓箭全解開來,扔去地面。

  手下不敢怠慢,紛紛效仿。

  拋掉武器還減重不少,馬兒奔得更快,轉眼就到坡底。

  山坡有些陡,松林茂密、長草齊腰,不能再騎馬了。

  眾人下馬,改作步行爬坡。

  首領大喝:“武器都扔乾淨,不想死的就聽話!

  靠譜嗎?
大家一遲疑,總算服從的天性佔了上風,還是從靴筒拔出短匕,遠遠拋了出去。

  希望傳說是對的,希望自己沒有做錯。

  “放我下來!
”女娃想掙紮下地,“我自己走。

  “小姐,爬上山坡才安全!
”緊要關頭,首領哪敢讓她落地?

  女娃問他:“坡底有人,他們不怕嗎?

  坡底的確有兩個農夫,正彎腰揀拾柴禾。
除了掉落的松枝能燒火之外,松脂用處很大,寄生在白紋松林裡的好幾種菌子,還是難得的美味。

  幾人棄馬上坡,農夫當然注意到了,但他們隻瞥來一眼,並不驚慌。

  首領搖頭。

  女娃又看了看坡底,什麽也沒有啊,這要拿什麽攔住追兵?

  “那些人真不會追來?

  “不會,這裡已是青雲地界!
”其實首領心裡也在打鼓,“不過來者是卞白,這廝殺人如麻、心高氣傲,讓他嘗嘗苦頭也好。

  又十餘息,追兵也趕到坡底。

  為首的青袍小將隻有二十出頭,英氣逼人,一雙眼中寒光四射。

  他的座騎非馬,而是一頭巨大的黑狼,不受地形所限。

  彎腰揀松塔的農夫離它三丈,一擡頭就看見這頭巨狼盯著自己伸舌頭,垂涎欲滴的模樣。

  從這狼的眼神來看,它早就嘗過人肉的味道。

  不過黑狼剛要上坡,突然受驚一般往後跳開數尺,低頭在草叢裡嗅了起來。

  青袍小將身後的兵衛大聲道:“將軍,界碑!

  這會兒已到戌時(晚上7點),天卻還很亮,眾人清清楚楚看見,坡前立著一塊方方正正的大石碑,上書“青雲地界”四個描金大字,筆走龍蛇、氣勢磅礴。

  “哼,到底被他們逃進青雲地界!
”年輕將軍左右顧盼,發現了棄置在草叢裡的武器。

  為了逃進去,叛賊不惜扔下武器。

  他一擡頭就看見坡頂上的目標。
這些人已經逃出射箭範圍,此時都停了下來,一邊喘息一邊察看這裡的情況。

  雙方相距不到一百丈。

  追?

  不追?

  年輕將軍多看界碑兩眼,臉色陰晴不定。

  界碑就孤零零立在這裡,附近並沒有軍隊守衛。

  他身後的年長兵衛趕緊靠近:“將軍,青雲地界不可擅闖,王上知情也不會苛責。
您……”

  恰在此時,山坡上的女娃朝著年輕將軍做鬼臉,還一連做了五個,手合喇叭狀大聲譏笑:“膽——小——鬼!

  聲音在坡上坡下回蕩不已。

  首領趕緊將她雙手拉開。

  但年輕將軍已經看見聽見,眼中殺氣暴漲,喝了一聲:“上坡,殺!

  左右都是一驚,不進反退。

  身後這回有好幾個兵衛一同阻止:“將軍,萬萬不可!

  年輕將軍大怒,抽刀出鞘:“誰說不可,我斬他腦袋!

  坡下揀松子的兩個農人見了,搖搖頭,回身便走,其中一個對另一個道:“又是一隊莽夫!

  “對上一塊石碑,你們就畏首畏尾,可還記得自己是大越的精銳?
”年輕將軍翻身騎狼,驅著它就往界碑後頭跳去。

  狼爪剛剛越界,就聽“隆”地一聲,石碑突然上拱,露出下方馱碑的贔屭。

  這是石雕的怪獸,背甲比圓桌還要大上兩圈,原本埋在地下,有人越界才會引它出來。

  它一露面,大嘴張開,對準了年輕將軍。
後者聽見響動回頭,座下黑狼頓時立住不動。

  “別動,千萬別動!
”不遠處的農夫開口了,“青雲地界禁兵武、禁鬥毆。
要麽循原路退回去,要麽扔下所有武器,你還能保全性命。

  年輕將軍忍不住笑了:“一個石龜,能奈我何!

  “你比俾夏國的安成王、靈山的白候景還要厲害嗎?
”這農夫哈哈一笑,“六十年前、二十年前,他們就死在這裡,死在你腳邊的位置,你也試試啊?

  年輕將軍抿緊了唇,眼裡猶疑不定。

  類似這樣的傳說,青雲界裡多的是。

  信,還是不信?

  追,還是不追?

  家裡的老頭、軍中的前輩,都反覆說過青雲地界不可擅闖,他從小聽到耳朵都快長繭。

  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要面臨兩難抉擇。

  眾手下也在苦苦勸說。
真正讓這些浴血沙場的精銳裹足畏前的,難道隻是區區一塊石碑本身麽?

  當然不是。

  這時,他的心腹拋掉長刀奔了過來:“將軍,追丟了人才麻煩,餘下的都能設法。
”說罷低聲獻上一計。

  卞將軍呼出一口氣,有些憋屈:“好,就這麽辦。
卸兵甲!

  他這裡近百人也飛快地卸掉兵器,隻留一人看守,剩下的都跟著卞將軍一同上坡。

  他可以在國中肆無忌憚,但在這裡……誰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壞規矩,不單是他。

  “喀啦”幾聲,負碑的石贔屭又沉回地底,算是對他們赤手空拳的回應。

  坡上的女娃大驚:“他們追來了!

  “走吧。
”首領招呼大家回身繼續前行,“扔掉武器,就說明他們打算遵守青雲地界的規矩,不敢再堂而皇之殺人。

  卞將軍等人跟在他們後面,目光陰沉,但果然沒再衝上前動手。

  翻過山坡,心事重重的女娃也忍不住“哇”了一聲。

  眼前一望無際的原野都辟作了水田,乾道縱橫,屋舍點綴其中,平民往來如織,分明魚米之鄉,哪裡還算郊野?

  “好熱鬧!

  她忍不住回望故國,隻是一界之隔,繁蕪判若兩世。

  不遠處的卞將軍臉色更不好了,到處是人,哪能得空下手?

  逃犯和追兵,居然一前一後相隔不到十丈,走得井水不犯河水,真是天下滑稽!

  他身後的兵衛倒在竊竊私語:“這裡就是青雲地界!

  “我看也沒甚了不起,沒傳說中吹得那麽離譜!

  “這才剛進地界,哪到哪……”

  沿主路往前走,不到三裡,城鎮赫然在目。

  “離原鎮到了。
”首領的臉色稍微放松,“我去找亭長,也就是這個鎮裡最大的官兒。
你們到前頭那家酒樓等我,誰也不許亂跑。

  追兵就跟在身後,哪個敢亂跑?

  女娃側了側頭:“吳叔,看到那塊令牌以後,亭長就會聽你的話?

  “會的。
”首領吳叔很是篤定,入城之後就跟他們分開。
路邊就有醫堂,他順便把兩個傷兵也帶走。

  沒想到這鎮子不小,街上開滿商鋪,百業百行,就連集市也是熱熱鬧鬧,門口還有戲班子搭台,演出的影子戲就是坡下農夫說的那一出,《安成王飲恨白松坡》。

  比巴掌大的小人在戲台上又跳又唱,還能噴火。
女娃看得入神,侍衛趕緊將她抱起來:“小祖宗,這裡方可停不得。

  小姑娘心有不甘:“不是說,姓卞的不敢對我們下手嗎?

  “是……按理說是,但這裡人太多。
”戲台周圍人擠人,容易被後方追兵下死手。

  侍衛想轉移她的注意力:“看那裡吹糖人兒,給您買一個如何?

  做好的糖人插滿了木杆,隨便買一根就能走,不耽誤時間。

  “不要。
”女娃面露厭惡,“他拿嘴吹,沫子亂飛,髒死了!

  是了,小姐千金之軀,哪像他們這麽不講究?

  侍衛無法,好在小姐這時拍了拍手:“算了,趕緊去酒樓。

  這應該是鎮上最大的酒樓,佔地三百平,有上下兩層,木頭都刷著明漆,地面大塊水磨方磚。

  算不上多氣派,但寬敞整潔。

  外來者都有些驚訝,見多了這種邊陲小鎮的酒樓,哪個不是灰頭土臉?

  眾人落座,隨後卞將軍也帶著兩名隨從進來,被引去另一邊四角桌,跟他們隔著半個廳。

  卞將軍不悅,指著窗邊的桌子道:“我要這張!

  那桌子臨窗,正對大門,誰進誰出都能看個明白。

  不過桌邊已有一客,身著白衣,正在舉杯輕啜。

  卞將軍走去桌邊,放下一錠大銀:“兄台,借你位子落坐可好?

  錠子足有五兩重,說話也比較客氣。

  這客人拿起銀錠看了兩眼,推還給卞將軍。

  夥計見狀,趕緊過來打圓場:“幾位客人,這張桌子是人家長期包下來的。
我再給您找個好位置去。

  卞將軍還未說話,客人已道:“想坐就坐,銀子免了。
這裡正好有三個空位。

  四方桌,他佔了朝向最好的一席,可不還有三席麽?

  卞將軍怎麽會跟陌生人合坐?
侍衛正要瞪眼,卞將軍卻擺了擺手:“打擾了!
”說罷真地挑開椅子坐了下來。

  他很少這麽和氣,但這裡是青雲地界。

  再說他也看清這獨客面貌,真是一表人才。
修眉俊目,身如春松挺拔,看年紀隻有二十出頭,但氣度沉凝,如淵如嶽,讓人判不出虛實。

  青雲地界真如傳言那般人傑地靈?
隨便進個小鎮,他就能遇到這種人物?

  三人落坐,簡單要了些酒菜。

  白衣客打量三人,發現他們外衣上有點點紫黑。

  那是血跡?

  他目光一轉,又望見對面女娃那一桌。

  那桌客人也是血染衣袍,比這三人誇張多了,但神情萎頓、目光閃爍,總往窗邊瞟。

  他們跟他素不相識,那就是一直留意對面三人?

  白衣人的目光停在女娃身上。

  小姑娘白白嫩嫩,眼睛大又黑,見他看著自己,於是不服氣地瞪回去。

  白衣人失笑,自顧自倒茶。

  酒樓不大,客人也多,卻不喧雜,因為前方台子上坐著說書先生。

  別處的說書人,都喜歡在前朝舊事上添油加醋,偏這一個緊跟時事,說的還是前不久才發生的猛料——

  衛國定遠侯盧亮起兵謀反!

  說書人正講得口沫橫飛,卞將軍三人聽得眉頭直皺,女娃那一桌客人卻垂頭喪氣,飯隻扒了兩口就不吃了。

  底下的聽客疑問不少,有人就道:“定遠侯到處平亂,我記得衛帝至少四次派他鎮壓暴動,他還跟俾夏人打過好幾場仗,不然衛國西邊的土地就讓人割走了。
怎麽他自己居然反了呢?

  說書人還未回答,就有客人反駁:“衛百官庸碌貪財,民生凋蔽,可是國君眼耳閉塞,見不到百姓疾苦,聽不見平民哀嚎。
呵,豈有不反之理?

  卞將軍的拳頭一下子就硬了。

  他身邊的侍衛大聲道:“你可是衛人?
怎敢言之鑿鑿!

  “所幸不是!
”這客人是商人模樣,身邊還帶個小仆,“我是土生土長的青雲人,我兒在瀚海學宮聽講,回來就轉述與我們聽。
他們還說,盧亮是被逼反!
皇帝身邊小人屢進饞言,說盧亮要反,這麽說上七八次,皇帝不信也得信了。
那你要是盧亮,會坐以待斃嗎?

  邊上的客人紛紛稱羨:“令郎居然在瀚海學宮,前途無量啊!

  又有人道:“既是瀚海學宮傳述,那必是真的了。

  商人連道“過獎”,但是滿面紅光,甚是自得。

  他們的重點,居然都不在定遠侯。

  說書人趕緊咳嗽兩聲,把氣氛拉回來:“可惜可歎,盧亮原本一路高歌猛進,直逼衛都。
這時候有人拉著幾萬精兵來錦上添花,稱要跟他一同殺進衛都,清君側!
盧亮輕信失察,就此埋下禍根,最後被他所殺。
你們道這人是誰?

  說書的都喜歡賣個關子,眾人搖頭。

  定遠侯前不久才造反,眾人隻知道他功敗垂成,具體經過卻不清楚。

  這時卻有一個稚嫩的聲音道:“是狗賊卞雲山!

  正是小姑娘開聲了。

  “狗賊與定遠侯走到衛都南岸才突然翻臉,作計害死了他,還拿他首級去送狗皇帝,自己連升三級,還被封作太師。
盧家軍就這樣、這樣敗了!

  她剛開口,卞將軍就停箸不食,面沉如水;等他說到最後一字,卞將軍重重放碗,反手甩出竹箸。

  要是真打實了,小姑娘嘴裡就要被多開個洞出來。

  卞將軍恨她妄言,這時也不顧當地規矩,就想取她性命。

  不過竹箸剛擲出去,“嗖”一下沒了影子。

  酒樓裡的客人甚至不知這兒險些發生命案,還在催促說書人。
隻有女娃那一桌人看得目光微懍。

  卞將軍臉色也變了,他沒看清是怎麽回事。

  倒是面前的白衣人不緊不慢開了口:“這人也未講錯,你為什麽殺她?

  “是你?
”卞將軍緊盯他不放,“你是怎麽……”

  話未說完,窗外跳進一個白忽忽的影子,“咚”一下落在桌面。

  侍衛原就緊張,騰地跳起。

  白衣人擺手:“莫怕,小貓而已。

  不速之客果然隻是一頭貓兒,通體雪白、毛發蓬松,有趣的是生就一對鴛鴦眼,脖子上還掛著個金核桃。

  白貓“喵嗚”一聲,先去蹭了蹭白衣人的手臂撒嬌,接著就盯著桌上的糕點舐嘴唇。

  “吃甜食太多不好。
”話是這樣說,他還是掰了一小塊米糕喂貓。

  卞將軍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狸奴怎可上桌?

  “它是妖,不是奴,長年訂下這張桌子的就是它。
”貓尾巴上粘了幾枚蒼耳,白衣人輕輕替它摘掉,“再說,它的年紀可比你大多了。

  那廂說書人點了點頭:“沒錯,那位正是從前跟定遠侯一起並肩作戰、鎮壓起義的卞雲山!
小姑娘,你從哪裡知悉?

  “定遠侯就是我爹爹!
”女童聲音鏗鏘,“狗皇帝殺了我全家三百二十口人,隻有我逃出來了。
他們還不放過我,派了這人——”

  她突然手指卞將軍:“——卞雲山的兒子追殺我進青雲地界!

  四下嘩然,一片嗡嗡之聲。

  白貓望著小姑娘,低喚一聲,白衣人也挑了挑眉。
這麽小的孩子就敢指認,勇氣可嘉。

  眾人目光齊刷刷聚來,又指指點點,卞將軍想反唇相譏,但立刻化作一抹涼笑,舉杯一飲而盡。

  說吧說吧,趁著這張嘴還在。
回頭他要把她的舌頭剪斷,再將牙齒一顆一顆拔掉。

  侍從看見他的笑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卞將軍這麽笑,就是有人要倒大黴。

  說書人也沒料到今日劇情這麽精彩,看看他又看看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盧雪仙。
”小姑娘朗朗道,“我來青雲宗借兵,給我爹爹報仇!

  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童言無忌。
說書人撓了撓頭:“你怎麽知道元聖肯借兵?
青雲宗遺世獨立,很多年不插手外務了。

  “因為!
”盧雪仙認真道,“我祖父可是元聖的得意門生,元聖還給過信物。
還有,我聽說青雲宗早年也打仗的,打了很多仗,不然大家也不會這麽怕它。
那時能打,現在也能打!

  話糙理不糙,底下有人笑了:“小姑娘可知道元聖姓什麽?

  “當然知道了!
”小姑娘一瞪眼,“姓燕,燕子的燕!

  “好,好。
”說書人還能怎麽答,“那就祝你好運,早日見到聖人。

  他很是感慨:“時光不饒人啊。
百多年前‘衛武中興’,大衛是一等一的強國,衛英武帝蕭宓甚至得到元聖輔佐;今日再看,嘖,竟已是這副光景。

  那商人奇道:“咦,我聽說元聖從未在衛廷為官,一直是白丁之身,隻是跟皇帝交好,這樣不能說是輔佐吧?

  “話雖如此,元聖離衛入主青雲宗後,也與衛英武帝保持書信往來,直至後者終年。
”說書人乾咳一聲引開話題:“百多年前的舊事,誰能親眼考證?
重要的是,人間從不太平,各位身在青雲才能笑談四海。
誒,方才這小娃講咱青雲宗早年也打仗……”

  底下的聽客立刻點上了:“給我們再說說俾夏之戰!
這個就數你說得好。

  “一百二十年前,也就是元聖接手青雲宗第三年……哦,那時大夥兒還隻稱他是山長,已經吞並了幾個小國的俾夏妄自尊大,趁著元聖外出之機侵擾青雲宗,想佔去我們北境七城。
我宗奮起還擊,拒敵於門外;至元聖歸來,親領大軍出征,兵分三路,屢戰屢勝,勢不可擋!
十五天內,他就拿下對手九城,第十九天就打到對方國都城,並且吞下了輔城!

  台下鼓掌,紛紛催促。

  “俾夏也沒料到我進軍神速,但他們驚而不恐,因為都城堅固,糧食豐足,據說囤糧九千萬石,自以為堅持半年無礙;並且在西邊攻城掠地的軍隊也加緊東返,要與我軍決一死戰。
”說書人喝了口茶潤嗓子,“元聖派人挖開河道,準備引三台河水灌城。
俾夏人站在城頭眺望,嘲笑不已,說三台河秋冬無水、底生乾草,我們挖也是白挖。
元聖也不理會,言渠成水來,讓大家繼續挖掘。
果然,河道完全挖開當晚,俾夏都城突降暴雨,規模是三百年一遇。
僅一天河水暴漲,衝流直下。
毫無防備的俾夏人慌了手腳,此時想再堵截,為時已晚。

  客人歎道:“元聖料事如神。

  “元聖處事決斷,多神來之筆,我等凡人難以揣測。
”說書人得意道,“是役,俾夏都城內溺亡者兩萬多人。
城池被圍,死人送不出去,城裡的柴禾又很珍貴,燒飯都不夠,哪有多餘的拿來燒人,隻能堆去偏門掩埋,這樣不足半月,疫病就起來了。
兩個月內,疫疾而亡者又是一萬多人。
守城門的副將捱不住壓力,削掉上級的腦袋,開門獻降!

  “我們拿下俾夏都城,可謂兵不血刃,從頭到尾也隻損失了六人,還是挖河道時不慎掉進去的。

  即有人抗議:“不對啊,我怎麽聽說才三人?
你這六人是哪裡考據來的?

  其實這些段子在天下流傳了幾十年,經過口口相傳又衍生出幾十個版本,但人們就是百聽不厭。

  青雲宗原本隻是地方小宗,自新宗主接手之後快速強大,初期仍然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
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青雲宗的底盤太好,從位置、土地、人口各方面看都像塊大肥肉,引得周邊勢力心癢難捺。

  青雲宗終於被惹毛了,不僅三番四次打退強敵,還把敵人的地盤也一並接收過來。

  誰打它,它就滅誰。

  劫掠成性的俾夏人、如日中天的攏沙宗、兩面騎牆的靈山……青雲宗在三十年裡打爆了二十七個對手,在效率特別高的年份甚至可以做到一年滅仨,給兵家貢獻了無數個經典的攻防案例。

  初時被動出手的青雲宗,大概是打勝仗打出了戾氣,後來頻頻主動出擊,有時相距千裡、中間隔著數國也要縱兵前去,旁人根本摸不到什麽規律。

  天下人從震驚到漸漸麻木,對它的勝績再也不會大驚小怪。

  最令各國佩服的是,盡管青雲宗征戰多年,對自己的新老地盤還治理得井井有條。
它擊敗攏沙宗用時最久,足足三年。
然而這一千多天裡,青雲百姓的賦稅並沒有增加一分,反而還略有縮減。

  因此,百業興旺、盜匪不生,盤面十分穩固。

  反觀攏沙宗就不行了,雖然戰力強大,可是從民間抽人抽錢太多也太狠,沒幾年就生生被青雲宗拖垮。

  三十年間,青雲宗為世間樹立了長勝不敗、長治不衰的太平盛世樣闆。

  在奪取了東邊的出海口、打通湖海貿易之後,青雲宗就停止擴張,開始主理內政、外交盟友,給自己爭取來九十餘年的太平盛世。

  雖然周邊的王國更替不輟,但從頭至尾無人敢來侵擾青雲宗,甚至連國民私逃至青雲地界也不敢要回、追究,反而十分示好。
這當然是因為它早年戰績驚人、現今富庶強大。

  以戰止戰。

  另一個重要原因,青雲宗還辦了兩件大事,讓自己聲名遠播、地位超然:

  首先設立瀚海學宮,廣招天下人才。

  學宮傳授內容廣博,上至帝王心法、下到商賈之學,五花八門,有教無類,皆有專人講習。

  更重要的是,它不限國別、尊卑、地位,隻要通過學宮審查認定,就可以入學聽講。

  每年三次,元聖親自開壇授課,底下萬人聽講,場面蔚為壯觀。

  第二件大事就是設立天心閣,為天下梳理文脈、保存功法、典藏珍籍。

  隻有公認的傳世之作才能被收錄其中。
對當世大家而言,自己的著作入藏天心閣,就是最高榮譽。

  並且天心閣對瀚海學宮所有弟子開放,除了少數修為心法秘藏,其餘典籍皆可堂閱。

  當這消息傳開,世間轟動一時,都說功德無量。

  此後,大小國度、宗派,都千方百計將王孫、世家子弟送來瀚海學宮,學成歸國即成棟梁。

  有好事者統計,當世二百一十七國、宗,隻有十二國與青雲宗無關;其餘的,都有瀚海學子在朝堂為官、在宗派掌權,執政議事。

  門生故吏遍天下的青雲宗從此地位超然、如在雲端,無人再敢打它的主意。

  時人評價青雲宗成就,繞不開它的領袖。
舉世公認,青雲宗一百二十多年來都由這位宗師坐鎮,才能穩渡風波,如日中天。
甚至當世許多大佬認為,青雲宗潛力強大,根本遠未到達巔峰時刻。

  接下去說書人又講了幾個故事,都是關於元聖的秩聞。

  “宣國明帝顏奕在位六十年,與我青雲宗關系匪淺。
宣國遲遲未立太子,因為明帝認為麾下七子皆很出色,尤其老三和老五,他不知傳位給誰才好,於是求元聖指點迷津。
”他喝了口茶水潤嗓子,“元聖不曾明說,但授他一套考較之法,以此篩立太子。
後來這套辦法流傳開去,成為多國設立儲君的標準;有志於上位的皇子,就要依規律己,澤被百姓。

  酒客紛紛道:“知道知道,後來這套辦法被收入《人書》之中。

  “是啊。
”說書人感慨一聲,“元聖之所以被稱‘聖’,是因為他發下鴻願,立志成《天》、《地》、《人》三書。
《地書》、《人書》寫成之日正逢深秋時節,本該天地肅殺,可青雲山偏偏一夜之間百花齊放,天空萬鳥來朝,地面異獸磕首。

  他指天立誓:“那一幕我親眼所見,如有半字浮誇,天打雷轟!

  酒樓的大掌櫃笑眯眯聽到這裡,也點頭道:“我也看見了,那幾天我恰好在青雲山辦事。
天地異象,好生轟動。
哎喲,那一年我十八歲,年輕得很哩。

  盧雪仙以手托腮,忽然問道:“元聖這麽了不起,為什麽沒有續弦?

  女孩子的關注點,總是和糙爺們兒不太一樣,哪怕議論的是元聖。

  眾人的笑聲小了。
盧雪仙奇道:“我說錯什麽了?

  “六道皆知元聖的夫人美豔無雙、修為通天,卻非人類,而是阿修羅。
”說書人輕咳一聲,“自她歿後,對元聖大獻殷勤的佳人、才女無數,但他不為所動。
後面這幾十年,聽說他很少踏出青雲山,更無這類傳聞。

  卞將軍聽到這裡,突然插嘴:“我還聽過一種說法,你們青雲宗這位宗主當年征伐四方,為的不是解救黎民於水火,而是要追殺一個仇人!
後面他開辦瀚海學宮、天心閣,廣開學路,更隻是往天下王廷安排心腹,以利於搜捕仇家、斬草除根!

  眾人面面相覷,忍不住都笑了:“奇才,能想出這麽個理由的必定是奇才!

  也有酒客好奇:“到底什麽仇家?

  陰謀論最得人心。

  “神人!
”卞將軍面色肅然,“那是天道派下來的使者,青雲宗主膽大妄為,敢逆天行事!
你們這些升鬥小民不知就裡,還在歡欣鼓舞,不知何時就要天降神怒、大禍臨頭。

  他的話鏗鏘有力,說完許久,酒樓裡一片沉默。

  也不知道誰先嗤了一聲,眾人哄堂大笑。

  卞將軍翻了個白眼,懶得與這幫平民計較,隻搖頭道了句:“無知。

  坐他對面的白衣人笑道:“這番話,你從哪裡聽來?

  “你也覺得好笑?

  “不。
”白衣人悠悠道,“好似有兩分道理。

  卞將軍有些意外:“你不是青雲人?

  “最開始不是的。
”白衣人撫了撫貓頭,“我們來自梁國。

  “梁國?
”卞將軍皺眉,“七十年前就被攏沙宗所滅。

  “那麽我們算是遺民。
”白貓也喵嗚一聲,仿佛有些感傷。

  卞將軍看他的眼神更加懷疑。

  若祖上是梁人,他應該說自己祖籍梁國才對。

  此時,女娃那一桌的首領吳叔歸來,急匆匆落座。
白衣人看了他們一眼,又問卞將軍:“我記得卞雲山有兩個兒子,你是老大,還是老二?

  卞將軍吃了一驚,警惕心起:“與你何關!

  “盧雪仙的祖父盧士高大器晚成,三十七歲才入瀚海學宮,武藝神通始終平平,但於蔔卦推演很有天賦,替天心閣注釋和補全許多書籍。
他算到盧家三代之內或有災禍,就用那幾年積下來的功勞,向青雲宗換取一個庇護。

  白衣人下巴朝著吳叔等人點了點:“如今,盧氏遺孤前來兌現承諾,青雲宗不會不允。

  卞將軍越聽越奇:“既然盧士高有言在先,盧家後人怎麽不及早避禍?

  “言靈之術,十有二三成真即謂了得。
便是天道,也不能窺未來全貌。
盧士高一生不知做過多少預測,家人怎會事事較真?
”白衣人侃侃而談,“再說,天有常理、命有定數,知之也未必能改之。

  卞將軍盯著他問:“你到底是誰?

  “那孩子自有青雲宗照應,你可以回去了。
”白衣人語氣平淡,仿佛談論天氣,“卞將軍並非領命而來,隻想爭這個功勞罷?
這樣說來,你是卞雲山次子卞白了。

  卞白眼裡震驚難以掩飾:“你在青雲宗身居何職?
難道今日專為盧家而來?

  他越是觀察,越覺這人奇異難測。
按理說,強者氣度自然流露。
可他面白衣人時卻一點兒氣息都察覺不到。
若是閉上眼,這人簡直就像不存在。

  不,更像是他已經融入天地。

  “也不能這樣說。
”白衣人微微搖頭,“我隻是來碰碰運氣,看看自己的推算是否——”

  話未說完,同在窗邊的客人輕呼一聲:“快看天上!

  天上?

  眾人湊到窗邊去看,竟然見到渾圓的太陽多了個缺口,一點一點擴大。

  天色也漸漸變黑。

  “天狗食日。
”白衣人嘴角的笑容驀地擴大,眼裡閃過喜悅的光芒,“果然發生了。

  “你測算天狗食日?
”卞白心覺怪異荒誕,“為了這個,你特地跑來離原鎮?

  “不,天狗食日隻是先兆。
”白衣人輕輕呼出一口氣,“今日今時在此,隻為迎故人歸來。

  聽不懂。
卞白怔怔看他半晌,突然站起,擺了擺手:“走!

  他帶著兩個侍從,揚長而去。

  被追殺的盧家人一直關注這裡,見狀都有些驚訝:“卞白怎麽走了?

  吳叔望著白衣人低聲道:“我看卞白與此人交談甚久,莫不是內應?

  盧雪仙咬了咬唇:“現在怎辦?

  “卞白走了,我們就好好吃飯。
”吳叔已有主意,“大家奔逃百裡已經疲敝,且在這後頭的客房休整一晚,明天買馬上路。

  這裡是青雲地界,眾人也更安心,多叫了些吃食上來。
盧雪仙小聲道:“吳叔,我要去後頭。

  “危險未過,不可外出……”吳叔順口應了一句,才反應過來,“哦!
張宣,你護著小姐出去。

  人有三急嘛,免不了。

  被點名的侍衛抹抹嘴站了起來,跟在盧雪仙後頭往外走。

  酒樓後頭十丈外,才有一座小茅樓,又臭又破。

  哪怕逃亡期間,在野外就地解決都比這裡乾淨啊。
盧雪仙看得小嘴噘起,做足心理建設才往裡走。

  張宣當然在外面等著。

  好一會兒,盧雪仙走了出來,在邊上的木桶裡取水洗手,才走向侍衛。

  茅樓一邊是高牆,另一邊是竹林。
盧雪仙才走出幾步,林子裡“唆啦”一聲響,把侍衛嚇了一跳,手在腰間摸了個空,才想起武器都扔在青雲界外了。

  好在林子裡躥出來一隻小獅子狗,兩隻前爪趴地伸了個懶腰。

  張宣這才松了口氣,笑罵一句:“小東西,嚇死你爺爺了!

  話音剛落,竹林裡黑影一閃,突然躥出一頭巨狼,不聲不響直撲盧雪仙!

  小姑娘還沒來得及反應,視野就被黑狼的血盆大口塞滿。

  這頭狼妖的肩高快要趕上馬匹,比獅虎還大一號,若真咬實了,一口就能咬掉小女孩半個身子!

  張宣大驚,本能地撲上去撞歪狼妖。

  黑狼被撞退兩步,伸嘴叼住他脖頸,晃晃腦袋就把他甩了出去。

  盧雪仙嚇呆了。

  黑狼轉頭,紅彤彤的眼珠子瞪著她,又要撲去。

  此時忽然有幾枚石子兒從後方飛來,砸在黑狼腦門兒上。

  黑狼下意識擡頭,才發現邊上的民宅二樓窗口探出個小腦袋,有孩童衝著盧雪仙大喊:“快跑啊,別發呆!

  盧雪仙一個激靈,轉身就逃。

  黑狼當然要追,不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它沒料到身後突然又冒出一個更加龐大的身影。

  那是一頭巨獅般的怪物,從後方輕松按塌其背,猛地一撲,一口咬住黑狼脖頸!

  黑狼的咆哮立刻變成了哀鳴,四肢瘋狂掙紮。

  但雙方力量相差太過懸殊,這怪物壓在它身上如大山壓頂,它連一丁點逃脫的機會都沒有。

  盧雪仙回頭一看,跑得更快了,正好撞在聞聲趕來的吳叔腿上。

  吳叔一把將她抱起,正要後退,卻見酒樓裡的白衣人不知何時跟來,對著巨獅打了個響指:“小金,它的主人也交給你了。

  卞白等人果然不死心,還要找機會滅門盧氏,用的是自帶爪牙的狼妖。

  巨獅聞聲扭頭,徑直把黑狼的喉管扯破,鮮血噴濺,沾得它滿頭滿臉。

  吳叔趕緊捂住盧雪仙眼睛,不想令她見到這般血腥場景。

  邊上的白貓不滿地叫喚一聲,太不優雅了!

  轉眼工夫,黑狼就無力抵抗,隻有四肢微搐。

  “救命之恩,無以言表!
”眼看白衣人走過來,吳叔口中稱謝,但沒有放松警惕,“敢問閣下是?

  “我姓燕。
”白衣人笑了笑,“聽說,你要將盧士高的令牌轉交給我?

  轉交令牌?

  吳叔怔怔看他兩息,眼睛突然瞪大。

  他、這人居然說自己是、是?

  此時巨獅把狼屍挪到民宅底下,咂了咂嘴,又變回小獅子狗,飛快地跑沒了影兒。
主人布置的任務還沒完成呢。

  那是……碧水金睛獸?

  吳叔終於看清它的真面目,目光再挪回白衣人身上,下巴都差點掉了。

  普天之下,誰不知道青雲宗主的座騎是碧水金睛獸!

  此物來自修羅道,全天下隻此一頭,平時好化為細犬,戰鬥時方顯本尊。

  這和每一條傳說,都對應得上呵。

  “您是……”剛進青雲地界就找到正主兒,吳叔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聖人?

  “喚我山長也行。
”燕時初向他伸手,“那牌子應該是青竹刻成,天生斑斕,上頭有‘甲第’字樣。

  說得分毫不差。
吳叔再無懷疑,雙手遞上牌子,又將盧雪仙輕輕推到身前,眼眶微紅:“請元聖開恩,救盧家最後一縷香火!

  “我等這枚牌子,已經很久了。
”燕時初接過,翻過來仔細看了兩眼,收起,“盧氏可以留居青雲地界,至於盧雪仙能否入學瀚海,視資質而定。

  有這句話,吳叔長籲一口氣,終於放心。

  他就要給燕時初磕頭,可是膝蓋剛彎,對方拂了拂袖子,他這裡就跪不下去了。

  元聖雖然和氣,但吳叔不知怎地,就是不太敢擡頭看他。
若是壯膽多盯兩眼,心頭都會惴惴惶恐。

  他想起一個詞來:

  天威。

  從前即便面對衛國天子,他也絕沒有這樣畏縮過。

  “過來。
”青雲宗的宗主好像對盧雪仙特別和氣。
後者也不怯生,走去他面前擡頭打量著他:“在酒樓裡,你為什麽不殺卞白?

  燕時初微哂:“小小年紀,殺氣這麽重麽?

  吳叔趕緊道:“小姐,對宗主不得無禮!
”又對燕時初解釋道,“聖人見諒!
衛王下旨後,父兄就在她面前被殺,小姐深感苦痛。

  “無妨。
”青雲宗的宗主擺了擺手,又問她,“你幾歲了?

  “九歲!

  年齡對得上。
他點了點頭,不知道從哪裡取出一盞殘破的小燈,對盧雪仙道:“請伸手,接住它。

  堂堂元聖、青雲宗主,列國君王都要仰望的存在,居然對一個小孩兒說出“請”字,吳叔代自家小主人受寵若驚的同時,也覺出一絲怪異。

  不就是資質測試麽,燕宗主為何看起來這樣……鄭重?

  燕時初的確稍有停頓,才將小燈交到盧雪仙手中。

  百多年的豐厚閱歷,早就讓他喜怒不形於色,也把忐忑深藏心中。

  這燈也就成人巴掌那麽大,並沒什麽出彩之處,並且箱壁布滿裂紋,像是輕按一下就會全部碎掉。
不過小燈被擦拭得一塵不染,足見持有者的用心。

  元聖拿出來的,怎會是尋常之物?
站在一邊的吳叔就很擔心,盧雪仙一個不小心把燈給弄壞。

  幸好,並沒有。

  小姑娘穩穩地提住了這盞燈。

  盧雪仙主仆二人看著燕宗主,見他直勾勾盯著小燈,眼裡都是希冀。

  六更合一,一次看個爽,不許說人家沒良心。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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