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特別的

　　沈德冠將車停在遠離八寨鄉分院的路邊，再走過來，就聽裡面殺豬似的喊聲。

　　跟他同來的表弟曹莊就笑：“小醫院還蠻有意思的，挺生活的。
”

　　“叫成這樣是生活嗎？
”沈德冠不爽臉，他媽可是準備接受淩然的關節鏡手術的，他現在就擔心一會看到的淩然會是個怪人。

　　雖然他老爹以區長之尊， 已經考察過淩然了，但沈德冠不是太相信老爹的判斷。

　　普通人在當官的面前，都是會偽裝的，偽裝的久了，官員可能就以為普通人就是這樣子了，以至於世界觀都不正常了。

　　沈德冠印象裡， 老爹以前的秘書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副科級幹部， 開著單位的車， 就敢一路闖紅燈，還是為了吃早點。

　　一個20幾歲就能讓院士推崇備至的醫生，是個什麽樣的人，沈德冠不知道，但他覺得，不可能是個正常人。

　　現在，聽著八寨鄉分院裡面傳出的非正常的聲音，沈德冠一陣的煩悶。

　　他媽都已經從滬市飛回來了，難不成再回去找祝院士做手術？
怎麽想怎麽不是個事。

　　他的表弟曹莊更灑脫一點，笑嘻嘻的道：“醫院裡有人亂叫算什麽，我還見過有人在殯儀館裡跳舞呢。
”

　　“神經病吧，殯儀館裡跳舞？
”

　　“給前夫跳的好像。
”曹莊是個很會說話的人，輕易調動了沈德冠的思維方向。

　　沈德冠的表情稍稍輕松了一些， 聽著殺豬喊，進了八寨鄉分院。

　　內裡，就見一群醫生和病人， 都在向著一個方向眺望。

　　“什麽事？
”曹莊主動上前，詢問一名面相老成的醫生。

　　後者踮腳看著前面，心不在焉的道：“病人老婆撒潑呢，估計是沒錢吧。
”

　　“咦，沒錢？
”沈德冠和曹莊都好奇起來。

　　面相老成的醫生回頭看了看他們的穿著，不願多說的道：“說不上什麽情況，反正就是大聲叫。
”

　　沈德冠和曹莊聽著他說，也踮腳往前看。

　　“是淩然。
”曹莊的個頭更高，看到了裡面的場景。

　　沈德冠訝然道：“你認的出來人？
見過淩然？
”

　　“沒有，之前姑父不是說淩然帥的很嗎？
”

　　“長的帥的人多了。
”沈德冠笑。

　　曹莊搖頭：“你看到就不會這麽說了。
”

　　沈德冠踮腳也看不到裡面，於是往前走了幾步，再踮起腳看，正好淩然轉身，他一眼就看到了餘媛，不由笑了起來：“這裡有個小豆丁。
”

　　病人在呻吟；

　　病人家屬在尖叫；

　　圍觀群眾在聊天；

　　幾百隻腳在摩擦地面；

　　幾百件紡織物在互相摩擦；

　　餘媛一眼就定位到了沈德冠，眼神鉤子似的盯住他。

　　隔著幾米遠，沈德冠一陣心虛的給出了笑容。

　　餘媛方才收起了笑容。

　　沈德冠抹了把額頭，對表弟小聲嘀咕：“哈士奇遇京巴，有理說不清。
”

　　“啥？
”

　　“我沒看到那個淩然。
”

　　“你再看。
”曹莊隻呶呶嘴。

　　沈德冠再踮腳，這時候，淩然已經是轉過身來了。

　　沈德冠一眼認出來，歎道：“怪不得……”

　　“是吧？
”

　　“恩……”沈德冠沉吟著，目光卻是盯著淩然的動作去了。

　　此時的淩然，正在給病人做縫合。

　　病人受傷的位置在胳膊，於是剪掉了胳膊上的衣服，但除此以外，病人渾身都是灰撲撲的，又有灰，又有泥，還有自己滴下來的血水，混雜在一起，看著就讓人難受。

　　淩然戴著口罩，眉頭緊皺，但動作是一絲不亂，看著都有韻律感。

　　沈德冠再注意看著淩然的衣服和頭髮，本能的發現，此君似乎是個特別愛乾淨的人。

　　而他現在做的事，老實說，與乾淨是不搭邊的。

　　外翻的傷口，淅瀝瀝的血水……沈德冠又看了看淩然，才緩緩道：“看著像是個醫生哈。
”

　　“我要是有這麽張臉，我泡在酒吧裡不出來了。
”表弟曹莊是個性格挺好的人，也非常懂得人情世故，但對外界的觀察就弱了。

　　沈德冠笑笑也就不說了，看著淩然將縫合完成，再給病人家屬講話，等眾人就漸漸散去，他才走上前去。

　　“淩醫生。
”沈德冠打了聲招呼。

　　“等等，先來後到。
”一直尖叫的女人，聲音稍微有點啞了，態度卻是一樣的硬，轉向淩然的時候，她的表情也都沒來得及放下來，隻是聲量低了一點，道：“就這樣縫上就行了嗎？
孩子他爹還要上班呢，胳膊不能壞掉了。
”

　　“沒壞，好了。
”淩然回了一句，又向沈德冠放出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微笑。

　　餘媛趕緊跑過來，攔在中間，道：“你丈夫包紮一下就好了，你跟我去辦手續吧。
”

　　“他不是我老公。
”女人斷然道：“我不辦手續，等人好了再說。
”

　　這話的信息量就大了，幾個醫生都看了過來。

　　淩然卻早就聽悶了，現在更不願意聽這些，起身繞了一下，離開了治療室。

　　傷口縫合已經完成了，藥也開了，剩下的，不管對方是交費還是不交費，鬧事還是不鬧事，淩然毫不關心。

　　沈德冠和曹莊趕緊跟上淩然的腳步，兩人也是離遠了一些，才再次向淩然打招呼。

　　淩然腳步都沒停。

　　“我媽跟您約好了做手術的。
”沈德冠隻有用這個做開場白，才吸引了淩然的注意力。

　　“你是曹露的兒子？
”淩然最近幾天，也就約了區長夫人一個手術，立即就知道是誰了。

　　沈德冠連連點頭，松了一口氣。

　　“你母親的病情出現反覆了嗎？
”淩然接著就問。

　　“啊……”沈德冠遲疑了一下，道：“膝蓋水腫好像嚴重了，也還能站起來，走路基本是不能走了。
”

　　淩然“哦”的一聲，從醫生的角度來講，這樣子就算是穩定了。

　　沈德冠卻是有些著急，見淩然並不在意的樣子，忙道：“淩醫生，我有個不情之請……”

　　淩然繼續往前走，並沒有接沈德冠的話。

　　“那個……淩醫生……”

　　淩然加快了腳步。

　　沈德冠乾脆小跑起來，邁開1.5倍於餘媛的小短腿，快步追上淩然，再道：“淩醫生，您能不能回一趟雲華。
我母親最近每天都要吃止疼藥的，如果能早點做手術，可能會有很大的幫助。
”

　　說到了患者，淩然皺皺眉站住了，道：“這種情況下，你們不考慮請別人做手術嗎？
隻是滑膜炎的話，雲醫骨科很多的醫生都可以做。
”

　　滑膜炎的手術可以說是骨科最簡單的手術之一了，淩然並不覺得需要自己特意往返雲華，他又不可能做完所有手術——將時間花在路途奔波中，就更不可能了。

　　沈德冠搖頭：“祝院士都推薦了您，我們就想請您做。
”

　　“病人可以坐車的吧。
你們也可以把病人送到八寨鄉分院來。
”淩然給出了一個折中的答案。
八寨鄉分院的手術條件自然不怎麽好，但仍然……隻是滑膜炎手術而已。

　　曹露的內侄曹莊這時忍不住道：“怎麽能讓病人往返好幾個小時呢，一路顛簸難受死了。
”

　　“你們也可以用直升飛機送嘛。
”洪主任自繚繞的煙霧裡鑽了出來，看著像是金角大王似的。

　　曹莊的氣勢一下子被壓了下去，嘟囔道：“醫生走一趟不是更簡單。
”

　　“醫生也有醫生的事吧。
”洪主任說到這裡，又是話鋒一轉，道：“淩然你這幾天要是沒有什麽特別的事……”

　　“大姐，大姐！
”

　　“妹子！
”

　　幾聲吼叫，從身後傳來，完全遮蓋了洪主任的聲音。

　　眾人再往後看去，卻見適才尖叫的女人，軟軟的躺在了地闆上，餘媛已經開始了心肺複蘇的前序。

　　“心臟驟停。
除顫儀！
”餘媛大聲喊了一句，再放平女人，開始按壓起來。

　　淩然腳下一蹬，立即跑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