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5章 真的狗（春節快樂）

　　淩然下樓來，就見熊醫生倚著透明的藥櫃，正在跟人侃大山。

　　在下溝診所坐診幾年以後，熊醫生愈顯蒼老，若是個中醫的話，光靠此面相， 少說也是位掛號大幾十元的名老中醫了。

　　當然，也是因為年齡的關系，熊醫生做診斷都少了，許多時候都是接待了病人，就將人放給苗醫生那邊，自己更多的還是負責一些熟悉的老病號的診治， 開出來的腦心通和銀杏葉片再創新高。

　　某種程度上， 熊醫生更像是一隻人工AI， 他會主動的向病患問好，也能回答病患不太難的清晰問題——若是太難，或者病人口齒不清的話，他就會再次發問：你說什麽，我好像沒聽清楚。

　　然而，來診所的街坊鄰居們依然喜歡熊醫生，不僅因為熟悉，也因為他的囉嗦。

　　大家不想去醫院，除了麻煩，也是因為與醫院醫生的交流太困難了。
許多人寧願到診所來囉哩囉嗦的，就是為了跟醫生多聊兩句。
老醫生或者熊醫生，都算是醫生。

　　熊醫生身邊也始終圍著人，即使如此，老眼昏花的熊醫生還是通過殘存的眼角餘光，窺見了一片光。

　　熊醫生立即轉向光起的地方， 果然看見淩然正從電梯走下來， 周身帶著二樓遞來的光線。

　　“淩然回來了。
”熊醫生跟看見少東家似的，且像是炫耀自家養的珍惜動物似的， 對旁邊人小聲道：“見到了吧，視頻和照片裡的帥，跟現場完全不同吧。
”

　　旁邊的一名中年婦女果然面帶震驚，高昂的脖頸都不由低了一些：“我家那個閨女，怕是配不上人家。
”

　　“拆遷了8套房都不行？
”有早前被懟過的，此時忍不住懟了回去。

　　中年婦女咬咬牙：“那也不能都拿去當嫁妝……”

　　淩然自動過濾了周圍人的聊天。
街坊鄰居的存在，本身就是零言碎語組成的，通常來說，沒有明確的指代，淩然都是不理會的。

　　淩然隻是衝熊醫生笑笑，順口問道：“狗呢？
”

　　熊醫生顯然不知道冬生帶了狗過來的事，搖搖頭進入AI詢問模式：“什麽狗？
”

　　“我爸呢？
”淩然決定去找老爹詢問。

　　診所內的事兒，淩結粥同志還是管理的很有條理的。

　　熊醫生愣了愣，用神色難明的表情看向淩然：“老淩的確有點狗，不過……他是給我發工資的，你又……對哦，他連工資都不發給你的，這麽說起來……”

　　淩然凝神看向熊醫生，難得解釋了一句：“冬生帶了一條瘸腿的狗過來，老媽讓我去給看看。
”

　　熊醫生的腦海中，莫名浮現出淩結粥瘸腿的樣子，不由一笑，再換上嚴肅一點的表情，指了指診療室，緩聲道：“淩所應該在跟病人家屬說話。
”

　　淩然點點頭，再向街坊們示意示意，就邁步而去。

　　熊醫生不由松了口氣，旋即警醒起來：就淩然這種做派，再過個三四十年，等淩結粥那老狗退休了，淩然估計也不好打交道的。
想到那時候自己可能還在為50塊錢的全勤而奮鬥，就令熊醫生一陣陣的不爽。

　　診療室。

　　在下溝診所裡，診療室基本等同於輸液室。

　　兩層樓高度的大廳內，重新整理了動線和視線，即使滿座，也不會讓病人太難受。

　　錯落有緻的座椅中間是各種馬紮子和小椅子，以方便的病人家屬的陪同。

　　除了病人，房間裡到處都是病人家屬。

　　而且，病人家屬還總是多於病人。

　　淩結粥隨便逮幾個人聊天，就算是做術後管理了。

　　跟淩然類似，他從小就是在診所裡長大的，對這樣的生活習慣且喜歡，原本，如果不是取了個漂亮老婆，生了個帥氣兒子，淩然也應該是繼承這樣的家業的。

　　淩結粥每想到這裡，就會緩緩搖頭。

　　站在淩結粥對面的病人家屬，望著淩結粥慢慢搖頭，心下則不覺緊張起來。

　　“情況不好嗎？
”病人家屬低聲問。

　　“哦，還行，還行。
”淩結粥一下子清醒過來，又道：“老人家的情況，本來就比較複雜，不過，老慢支這種病，本來就是治不好又不能不治，你們回家以後，還是要注意防護，避免吹風感冒，避免交叉感染……”

　　病人家屬其實早從上級醫院得到了同樣的醫囑，但還是覺得過來問問人比較好。
問過淩結粥以後，也沒有完全放心下來，於是又去院子裡溜達，準備找個人聊聊。

　　淩然過來要狗，特意給老爸說的明明白白：“老媽讓我看看那條斷腿的狗。
冬生帶來的那隻。
真的狗。
”

　　“診所裡就一條狗，你直接說看狗就行了。
”淩結粥奇怪的看了兒子一眼。

　　淩然深深的望了淩結粥一眼，道：“看狗。
”

　　“等會我。
”淩結粥又給兩個老“消費者”叮囑了兩句，再領著淩然，到後院的車庫裡。

　　一條黃狗可憐兮兮的拴在角落裡，地上放了盆清水，以及一根大骨頭。

　　骨頭是煲粥後的筒子骨，上面別說肉了，連骨頭味都熬到湯裡去了。
黃狗大約是舔過了，此時嫌棄的丟在一邊，自己百無聊賴的瞅著車庫裡的兩輛車。

　　“沒找獸醫嗎？
”淩然問。

　　淩結粥瞅了淩然一眼，道：“咱們家就是開診所的，還能花這個冤枉錢？
冬生想找，都給我們勸住了，現在的寵物醫院比我們診所黑多了，沒必要。
”

　　淩然看看狗，再看看淩結粥同志，問：“你會治嗎？
”

　　“我要會治，能輪得到你表現嗎？
”淩結粥很自然的命令兒子，道：“你就當是在醫院做手術，可以把以前的舊床拉過來，再讓你娟子姐幫忙消消毒得了。
”

　　淩然沉默了幾秒鍾，道：“這裡跟寵物醫院的條件畢竟不一樣。
”

　　“這狗也就是廟裡收養的流浪狗，想要什麽條件。
錢可是要冬生出的。
”淩結粥撇撇嘴，道：“冬生他們經常救助寺廟附近的村民的，你看冬生按摩賺的錢，基本都換成常用藥帶回去分給大家了。
說個不客氣的話，那裡村民要是有一筆去寵物醫院的錢，自己身上絕對能找到需要看的病。
最不濟，補幾顆牙不好？
”

　　“明白了，那我來做吧。
”淩然應承了下來。

　　淩結粥反而有些不放心了，道：“你行不行，實在不會做就算了，別給人把狗弄死了。
狗三條腿也不妨礙生活。
”

　　“會做。
”淩然道。

　　“做過？
”

　　淩然遲疑了兩秒，道：“會用狗來做實驗手術的。
”

　　比起難能可貴的大體老師，為醫學生們奉獻最多的，其實是試驗用狗。
尤其是初期的手術練習，如腸吻合手術等等，活體縫合的經驗彌足珍貴。
正常來說，也隻有在實驗狗的手術中表現良好，乃至於完美，才有人體手術的資格與自信。

　　也隻有通過活體手術，醫學生們才能夠充分的理解到，外科手術本身並不是純機械式的。

　　總有人屢次縫合都不能讓腸管吻合，總有人屢次關腹總會開裂，總有人屢次手術總會丟了狗命。
總有醫學生棄醫從商從政從心，做出決定前的思考裡，總少不了狗命對他的提醒。

　　而在醫學發展過程中，更是少不了實驗狗的身影，比如著名的巴普洛夫的狗，又比如班廷用於糖尿病研究的摘除了胰腺的實驗狗，心臟手術和器官移植手術的發明，更是有賴於無數實驗狗的獻身。

　　至於更淺顯的領域，譬如為了保證護膚品和化妝品的安全性和有效性而犧牲的狗命，更是不絕於媒體。

　　無論是技術還是其他，淩然都覺得自己有能力治好這條狗，至少是眼前這條狗。

　　“喊兩名醫藥代表過來幫忙吧。
”淩然看看四周，又道：“找一個認識獸醫，或者了解這方面手術的醫藥代表，讓他找幾個相關的手術視頻發給我。
”

　　“好。
”淩結粥答應下來，又不放心的問：“一邊看視頻一邊做手術？
”

　　“先看視頻再做手術。
”淩然給予糾正。

　　“好吧。
”淩結粥過去拍拍狗腦袋，安撫道：“一會做手術的時候別害怕，爺爺我給你弄點吃的去。
”

　　“術前要禁食。
不能吃喝。
”淩然無奈的阻止了老爹，乾脆掏出手機，給已經很熟悉的狗麻醉打了個電話。
做手術他還有些把握，自己做麻醉就太不靠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