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天威
聽到朱由檢的話,朝堂上的百官臉上一白。
廷杖一百,這還有命?
這於慶道今天是要被活活打死了。
這於慶道雖然官不大,但也是東林黨的後起之秀之一。
東林黨互相吹捧,都說他文章寫得好,被譽為名家。
想不到今天這個名家竟活活被天子用廷杖打死。
掌控了京城的內外,天子如今真的是天子,再不是那個畏懼文官的年輕皇帝。
幾個身穿青衣的東廠番子衝了上去,將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的於慶道擒住,押往午門之外用刑。
那些番子都是東廠太監王德化的手下,和這些文官毫無瓜葛,此時手上推搡於慶道毫不留情。
顯然,等下這些番子打闆子時候也會下狠手。
朝堂上的文官們也是人,都怕死,目睹此景後不由得露出一片畏縮神色。
好久,都沒有人說話。
朱由檢坐在龍椅上,不急不忙地看著下面的文官們。
大明以科舉取士,當官的都是讀聖賢書的士人。
可以說隻要是個官員就是士紳,其對待“均田賦”的立場都是和東林黨一樣的。
面對要廢除官員種種特權的天子,文官們的第一反應隻能是敵視,反對,並最終采取行動反攻。
朱由檢目前還沒有改變科舉取士的國策,不可能把所有的文官全部殺光,所以朱由檢不能改變所有文官的立場。
但是朱由檢作為一個握有京營兵權的皇帝,可以鎮壓敢出頭的文官。
殺不了所有人,但可以殺站出來叫嚷的人。
殺到文官們畏言如虎噤若寒蟬,朱由檢就成功了。
隻要所有的文官最後都不敢出聲,朱由檢就有了一群不得不執行自己命令的官僚。
朱由檢輕撫長須,冷冷看著朝堂上的文官,看哪個還敢出來反對。
百官們面面相覷,互相對視著,想說話卻又不敢。
此時他們都希望別個頂上去,代替自己向天子開火。
最後所有人都看向了東閣大學士範景文。
錢謙益死後,東林黨群龍無首。
內閣首輔王鐸為人圓滑不好出頭,甚至有些首鼠兩端。
他當初為了避禍,甚至曾經幫助魏忠賢修撰過《三朝要典》攻擊東林黨人。
所以王鐸雖然在東林中資歷很老,卻無法成為東林領袖。
此時關鍵時刻,王鐸果然是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
王鐸一直以來不堪重任,私德極好的內閣大學士範景文便眾望所歸,舉起了東林的大旗,成為了朝堂上的文官領袖。
此時天子要剝奪天下士人的免稅權,東林黨不能因為死了一個於慶道就萬馬齊喑。
此時此刻,大家都希望範景文出來說話。
範景文貴為內閣大學士,隻要說話注意些,皇帝總不會把他也打死吧?
範景文也知道天子今天的氣勢與往日不同,此時出頭怕是有危險。
他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不禁有些緊張。
然而此時此刻,他這個東林領袖卻不能不說一句話。
他咬了咬牙,手持牙牌站了出來。
“臣範景文有話說。
”
朱由檢看到內閣大學士站了出來,用手指敲了敲龍椅扶手。
“說!
”
“臣以為,聖上不能免除士人的免賦特權。
”
“雖然我大明律不曾明文規定士人的免賦權,但自弘光朝以來,這已經是地方上的慣例。
此一條,如今已經是天下的規矩。
在此等規矩下,士人辛苦讀書,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接受小民的幾畝投獻。
”
“試問如果取消此等特權,天下的士子吃什麽?
讀書人寒窗幾十年終於得了一個功名,這是按我大明的規矩行事。
小民帶著田地投獻於士子,得以免除稅賦,這也是按規矩行事。
天子一下子取消這一規矩,則天下的讀書人怎麽看聖上?
那些投獻於士子的小民怎麽看聖上?
這天下還有沒有規矩?
”
“規矩一潰,則人心不在,易動難安。
”
“此間道理,請聖上三思。
”
範景文看到於慶道的死,心裡還是畏懼的。
此時他站出來說話,說得極為委婉,既要讓天子明白均田賦會讓士紳造反,又不能觸怒龍顏,說得極為勉強。
最後他用了“易動難安”這樣最晦澀的語言,代表東林黨警告了一下朱由檢。
聽到範景文的話,朱由檢站了起來,在禦座前的高台上踱了幾步。
此時朱由檢已經不需要顧忌文官們的輿論,用不著處處守著天子的禮法。
就是站起來說話違反朝會禮儀,文官們也不敢多說一句。
“範景文,若是依爾言,士紳逼反河南、陝西和湖廣的貧苦農民是天經地義。
而朕為百姓做一次主,均平天下的田賦,就是大逆不道要逼反天下的士紳了?
”
朱由檢冷笑了一聲,說道:“範景文,爾身為內閣大學士,不為社稷分憂,不為廟堂謀劃,隻知道堅守士紳的不當私利。
”
“範景文,朕要你這樣的東閣大學士有何用?
”
朱由檢說著說著,最後已經是聲聲怒喝。
範景文聽到天子這樣的怒喝,嚇得面無人色,連連往後面退了幾步。
“聖上息怒!
臣死罪!
”
“你倒是明白!
”朱由檢一甩龍袍長袖,怒聲喝道:“範景文欺君罔上,威脅寡人!
來人,將範景文給我拿下,奪了他的官身打入詔獄中,細細審問他和反叛朝廷的江北軍有沒有勾結!
”
聽到朱由檢的話,朝堂上的文官們一個個面面相覷。
範景文堂堂閣老,因為說了那樣輕飄飄幾句話就被打入詔獄?
東林領袖要被打入詔獄,當然要救!
戶部尚書李遇知猛地跳了出來,大聲說道:“聖上!
範景文老成謀國之言,並無過錯。
”
李遇知四朝元老,戶部尚書,在朝廷中位高權重。
眾人見李遇知出來救人了,暗道這下子範景文有救了。
然而朱由檢隻是看了李遇知一眼,就冷冷說道:“李遇知、範景文營黨謀私,不可不查。
來人,剝了李遇知的官服,打入詔獄中細細審查。
”
聽到朱由檢的話,百官張大了嘴巴,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遇知僅僅是出言相救,說了一句話,就被奪官打入詔獄?
天子這樣兇狠,一時竟再沒有一個人敢出來說話。
此時百官們才明白,天子如今控制了京城,銳意變法,再容不得文官們違抗他的意志。
這朝堂上,以後就是天子的一言堂了。
東廠番子衝了上來,將老邁的範景文和李遇知的烏紗帽和官袍剝了,推推搡搡地押了下去。
朱由檢看了看沉默的百官,在禦座前面來回走動,卻再沒有看到一個挑戰者站出來。
天子冷笑了一聲,冷冷說道:“範景文被拿下了,內閣空出一個位置。
張光航忠謹勤勉,可堪大任,明日便入閣辦事吧。
”
沒有九卿“廷推”,朱由檢打破了由文官選舉製推選閣臣的規矩,一句話,就把素來和文官們作對,支持李植的張光航提拔為內閣大學士了。
變天了,當真是變天了。
百官們已經是面無人色,說不出話來。
刑部尚書張光航激動地拜倒在地上,大聲唱道:“臣謹受命,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