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司爵陪着許佑甯在花園漫無目的地逛了好一會，才帶着她回病房。

　　時間還很早。

　　許佑甯來回轉悠了半天，愣是找不到什麼事情可以打發時間，幹脆問穆司爵：“康瑞城的事情怎麼樣了？
”

　　穆司爵喝了口黑咖啡，不急不緩地說：“康瑞城想洗脫他經濟犯罪的罪名，警方則在想辦法證實他是殺害陸叔叔的兇手，國際刑警也在搜集他的罪證。
”

　　許佑甯點點頭：“結果呢？
”

　　“三方在僵持。
”穆司爵說，“還沒有結果。
”

　　“……”

　　許佑甯說不失望是假的。

　　但是，她跟在康瑞城身邊那麼久，比誰都清楚康瑞城的實力。

　　他們想要扳倒康瑞城，就必須穩打穩紮，步步為營。
一旦開始着急，反而會被康瑞城利用。

　　穆司爵又喝了口咖啡，轉移許佑甯的注意力：“我有沐沐的消息，你想不想聽？
”

　　許佑甯回來後，就再也沒見過沐沐，隻能偶爾從穆司爵口中了解一下沐沐的近況。

　　沐沐的消息，她當然有興趣！

　　許佑甯瞬間把康瑞城的事情抛到腦後，眼巴巴看着穆司爵：“沐沐最近怎麼樣？
”

　　“他在當地最好的幼兒園上學，而且混得很好。
”穆司爵頓了頓，若有所思的說，“我以前真是小看了這小子。
”

　　許佑甯發揮起追根究底的精神：“混得很好是什麼意思？
”

　　穆司爵言簡意赅地說：“老師很喜歡他，同學也喜歡邀請他去家裡做客，特别是女同學。
”

　　“哦。
”許佑甯見怪不怪的說，“不奇怪，沐沐一直都是這麼讨人喜歡的小孩子！
”說着瞥了穆司爵一眼，“不像你小時候。
”

　　穆司爵眯了眯眼睛，目光沉沉的看着許佑甯。

　　許佑甯以為他要生氣了，沒想到他隻是問：“你知道我小時候的事情？
”

　　“周姨跟我說的。
”許佑甯故意吓唬穆司爵，“周姨還說了，以後有時間，再慢慢跟我說更多！
”

　　以後？

　　穆司爵的注意力都在這兩個字上，也就沒有沖着許佑甯發脾氣。

　　過了好一會，穆司爵才看着許佑甯問：“你很想知道我小時候的事情？
”

　　“我很好奇。
”許佑甯一臉期待，“我很想知道你這樣的人，是怎麼長大的？
”

　　穆司爵又蹙起眉：“什麼叫‘我這樣的人’？
”

　　“哦！
”許佑甯忙不疊解釋，“這句話沒有貶義，我保證！
”

　　穆司爵盯着許佑甯看了片刻，勉強接受她的解釋，轉而問：“你呢？
”

　　“嗯？
”許佑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我什麼？
”

　　“你是怎麼長大的？
”穆司爵打量了許佑甯一圈，目光突然變得别有深意，“你應該不容易。
”

　　許佑甯一看就不是文靜不惹事的女孩，小時候不是個禍害也是個小惹禍精，她能長大，在穆司爵看來是一種奇迹。

　　許佑甯看了看穆司爵，冷哼了一聲：“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
”

　　穆司爵欣慰的說：“你知道就好。
”

　　“……”許佑甯反而無語了，默了好一會，聲音突然低下去，緩緩說，”真正不容易的人，是我外婆才對。
”

　　提起許奶奶，穆司爵就不再開玩笑了，隻是看着許佑甯。

　　許佑甯的聲音輕輕的：“我外婆隻有我媽一個女兒，我爸媽意外去世後，她一個人忍痛撫養我。
她說不要我報答，隻希望我快樂。

　　“我小時候學習一點都不用功，最後上了一個不怎麼樣的大學，我外婆還是很高興，誇我已經很厲害了。
我住校的時候，一周的生活費是我們宿舍幾個女孩子裡面最多的。
我外婆說，我沒有爸爸媽媽了，她想在其他方面補償我。
”

　　“……”穆司爵沒有說話，隻是聽着許佑甯說。

　　許佑甯的聲音更低了：“但是現在，我連外婆也沒有了……”

　　她已經接受了外婆去世的事情，提起這件事，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

　　但是，接受，并不代表這件事對她沒有影響了。

　　穆司爵摟過許佑甯，看着她蒙上一層哀傷的眼睛，說：“你以後有我。
”

　　“……”許佑甯忍不住笑了笑，笑意裡有着無法掩藏的幸福。

　　穆司爵一字一句地說：“許奶奶曾經給你的，我加倍給你。
”

　　許佑甯想了想，神神秘秘的說：“看在你這麼好的份上，告訴你一個秘密。
”

　　穆司爵挑了挑眉，眉梢流露出好奇：“你小時候的事情？
”

　　許佑甯搖搖頭，神色愈發神秘了：“跟你有關的。
”

　　穆司爵似乎是覺得好笑，笑着問：“你知道什麼我的秘密？
”

　　許佑甯看着穆司爵，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其實，我外婆很喜歡你。
”

　　“……”穆司爵了然，看不出究竟是意外還是不意外。

　　許佑甯也不管穆司爵什麼反應，自顧自接着說：“你去過我們家一次之後，我外婆就說，你是一個好孩子，我還吐槽了一下，說你已經一把年紀了，沒有資格被稱為孩子。
”

　　穆司爵一句話揭穿許佑甯：“你隻是不同意你外婆的話。
”

　　“哎……”許佑甯移開目光，有些心虛地看向别處，“當時……我是有點這個意思。
但是，我外婆年齡大了，我也不好告訴他真相，免得刺激到她老人家。
”

　　“真相？
”穆司爵好整以暇的問，“在你眼裡，我這個人的‘真相’是什麼樣的？
”

　　許佑甯“咳“了一聲，像暗示穆司爵前方高能似的，确認道，“你真的要聽嗎？
”

　　她期待的答案，顯然是穆司爵說他沒興趣知道了。

　　但是，穆司爵哪裡是那麼容易放過她的人？

　　穆司爵點點頭：“為什麼不聽？
”

　　“好吧，這是你自己選的啊――”許佑甯移開目光，語速快得像龍卷風，含糊不清地說，“那個時候，我覺得你冷漠還自大，冷血又無情，沒有一點紳士風度，除了一張好皮囊之外一無是處，喜歡上你的人一定是個傻子！
”

　　“……”穆司爵眯起眼睛，風雨欲來的盯着許佑甯，卻出乎意料地沒有暴怒，反而十分平靜的問，“然後呢？
”

　　對穆司爵的了解告訴許佑甯，這是她最後一次機會了。

　　沒錯，穆司爵目前沒有生氣。

　　但是，如果她接下來的答案不能讓穆司爵滿意的話，她就徹底玩完了。

　　“然後……”許佑甯鄭重其事的說，“我就發現，最傻的人是我，再然後，我就才發現了真相。
”

　　穆司爵勾了勾唇角，好整以暇的看着許佑甯：“告訴我，真相是什麼？
”

　　“真相就是――”許佑甯一本正經的說，“喜歡你，根本就是一件由不得自己控制的事情，無關傻不傻。
你的吸引力太大，喜歡上你都是你的錯。
不過呢，喜歡你也不是一件盲目的事情，而是一個無比正确的決定。
”

　　穆司爵有些好笑的看着許佑甯：“你知不知道你的邏輯根本說不通？
”

　　“不需要說通！
”許佑甯口齒伶俐地回應道，“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一件沒有邏輯的事情！
”

　　再說下去，許佑甯就不知道怎麼編了。

　　為了避免穆司爵繼續這個話題，她拿過穆司爵的手裡的咖啡杯，說：“你這麼晚了還喝咖啡，知道電視劇裡會上演什麼劇情嗎？
”

　　穆司爵不以為意：“一杯咖啡，能有什麼劇情？
”

　　“劇情多着呢！
”許佑甯興緻滿滿的說，“最常見的一個劇情就是，女主角會在這個時候擅作主張，把你的咖啡換成牛奶之類的，告訴你喝牛奶對身體更好，你表面上一百個不樂意，但女主角走後，你還是把牛奶喝下去了。
”

　　穆司爵對這個劇情無感，淡淡的問：“所以呢？
”

　　“所以――”許佑甯蠢蠢欲動，指了指穆司爵的咖啡杯，“要不要我也把你的咖啡換成牛奶？
”

　　“你敢！
”穆司爵眯起眼睛，危險的警告道，“我不喝牛奶。
”

　　許佑甯有些不甘心，追問道：“我換的你也不喝嗎？
”

　　“你可以試試看――”穆司爵一字一句的說，“看看我會不會打斷你的手。
”

　　“……”許佑甯條件反射地護住自己的手，鄙視了穆司爵一眼，“你這個人啊，就是沒有浪漫細胞！
”

　　穆司爵想到什麼，靠近了許佑甯幾分：“我們可以試試其他浪漫方式。
”

　　“……”許佑甯其實是期待，卻故意刺激穆司爵，“算了吧，要你玩浪漫，太為難你了……”

　　穆司爵打了個電話，院長助理很快送過來一張門卡，并且告訴穆司爵，一切都準備好了。

　　穆司爵“嗯”了聲，拿了件薄外套給許佑甯披上，帶着她離開病房。

　　許佑甯眼尖地注意到，按電梯的時候，穆司爵按了上，不是下。

　　她的好奇心突然被勾起來，意外的看着穆司爵：“你要帶我上樓？
”

　　“嗯。
”

　　穆司爵的聲音淡淡的，唇角卻噙着一抹神神秘秘的微笑。

　　“幹什麼？
”許佑甯愈發好奇了，“這個時候，你帶我上樓沐浴月光嗎？
”

　　電梯正好下來，穆司爵拉着許佑甯進去：“上去就知道了。
”

　　許佑甯隻好跟着穆司爵進了電梯，滿心期待的看着電梯正在上升的符号。

　　她期待的不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她期待的是，穆司爵所理解的浪漫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