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聽見很多驚呼和尖叫聲,都是在讓他面前的太學生迅速躲閃開的。
他充耳不聞,一心就隻想要完成太皇太後下達的命令。
但是斜刺裡一柄長刀架住了他的刀。
這柄刀,鑲金錯銀,在日光下閃耀生輝,刺得杜明眼睛微眯,他看向刀的主人,不可思議地道:“殿下?
您真的要這麽做?
”
宇文佑緊抿著唇,臉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紅,拿刀的手卻很穩,他沒有回答杜明的話,而是喝令身後的人:“把這個伺機作亂的奸細給我綁起來,推到前面去示眾!
”
被綁到前面去示眾就意味著死亡,杜明試圖讓宇文佑回心轉意:“殿下,您真的確定要這樣做嗎?
您……”
宇文佑大聲喝斥手下:“還不動手?
”
於是杜明被人奪了兵刃猛撲在地,反剪雙手往前推去,他怨毒地看向宇文佑,大聲道:“殿下,正是您……”
宇文佑掄轉長刀,將刀柄狠狠砸在他的嘴上,一聲悶響,血並著脫落的牙齒裝了杜明滿滿一嘴。
他什麽都說不出來,嗚嗚咽咽的悲鳴,他原本想說的是“殿下,正是您吩咐卑職做的啊”然後逼著宇文佑一起跟他走到黑,但是現在沒有機會了,他絕望地看著自己和幾個心腹手下一起被推到了前面,那個驚魂未定的太學生被他的朋友簇擁在中間,指著他大聲道:“就是他,就是他想殺我……”
宇文佑半側了臉,面無表情地道:“他是北地中山王的人,就是想要激起混亂,壞掉攝政王的聲譽,好讓匈奴狗肆無忌憚地殺進來!
”
“打死這個吃裡扒外的奸細狗賊!
”不知是誰先動的手,太學生們和龍麟衛、禦林軍群湧而上,杜明和他的幾個心腹很快就沒了聲息。
不遠處的高牆上,越國公安正平放下了手裡的弩箭,淡淡地道:“他的運氣夠好,把這裡的消息火速傳遞給攝政王知曉。
”
說實在的,宇文佑能臨時改變主意,倒戈相向,真讓安正平感到意外。
他有點好奇,攝政王妃剛才究竟和宇文佑說了什麽,會讓宇文佑臨時改變主意?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能夠如此輕描淡寫地解決一場危機是最好的,目前京城的局勢真是緊張到一觸即發,脆弱得很,經不起折騰,所以隻要能維持和平就盡量維持吧。
明珠從另一道宮門入了皇宮,她沒有去見宇文初,而是直接去了長信宮。
姬慧在彈琴,太皇太後興緻很好地招呼她過去:“快過來,你聽聽,彈得怎麽樣?
”
明珠在一旁坐下來:“姬慧姑娘才貌出眾,琴藝上佳,自然是極好的。
”
太皇太後輕歎:“可惜了,很多年不曾見你跳舞了。
”
明珠道:“姑姑若是想看,這也不是什麽難事,我跳給你看就是了。
”
太皇太後擺手:“還是算了吧,國難當前,老太婆病重無聊,聽一聽琴曲尚可,若是再讓你們又唱又跳的,那就真是不成體統了。
”
明珠微笑著道:“近來姑母精神不錯,看來靜心休養效果很好。
”
太皇太後有些詫異,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隨即道:“的確,江州子的藥,是極好的,我不操心外頭的事之後,好吃好睡,精神頭竟然就漸漸養上來了。
”
明珠道:“這麽說,外頭髮生的事情姑姑是一件都不知道了?
”
太皇太後笑了笑:“說不知道,那也是騙人的,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點的。
你曉得,總有人不服氣,總想把外頭的事透點給我知道,不過我是真的沒怎麽管了。
”
明珠點點頭:“那就好,我放心了。
”她朝姬慧走去:“姬姑娘,聽說你種的蘭花不錯,可否一觀?
”
姬慧早在她進來之時就察覺到了,才見她過去就立刻停了奏琴,站起身來給她行了個禮,微笑著道:“王妃肯賞臉,那是民女莫大的榮幸,隻是此刻……”
明珠笑道:“沒有關系,咱們都是來伺奉太皇太後的,當然要伺候得娘娘歡喜了才能去做其他事情,我等得。
”她看了看姬慧的琴:“獨幽,姬姑娘的這把琴是傳世的珍品。
”
姬慧落落大方:“這是家父所賜。
”見明珠神情專注,躍躍欲試,便讓出了座位:“早就聽聞王妃精通音律,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請您指點,今日既然這麽巧,就請王妃指點民女一二吧。
”
明珠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親切甜美:“指點說不上,不過以琴會友還是可以的。
”
以琴會友?
姬慧有點愣神,自來都不肯搭理她的攝政王妃是說要和她做朋友?
“怎麽,姬慧姑娘不樂意麽?
”明珠的手指按在琴弦上,撥了一個高音。
姬慧看到那雙既胖且白嫩的手,再看看明珠的臉和身形,無端覺得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妃要親切了許多,因此微笑著道:“還請王妃不吝賜教。
”
明珠施施然坐下來,試了試音,望著太皇太後笑:“姑姑準備好啊,魔音要穿耳了。
”
太皇太後好像察覺不到她在刻意對姬慧示好,慈愛地道:“你這孩子就愛說笑,你彈的就算是魔音,我也覺得是最好聽的魔音。
”
明珠笑笑,垂下眼眸奏了一曲關山月,她其實並不擅長奏琴,當然是沒有姬慧奏得好的,不過她自問情緒十分到位,算是她兩世以來奏得最好的一首琴曲。
一曲終了,她抱歉地道:“獻醜了。
”
姬慧的眼裡有驚訝:“之前隻聽說王妃擅琵琶,沒想到琴也奏得這麽好。
此情此景,真是讓人悲愴到骨子裡去了。
”
明珠淡淡地道:“是啊,我就是想到我大夏將士和百姓何其辛苦,所以就奏了這首曲子,奏得不好,不要笑話。
”
太皇太後淡淡的:“誰說奏得不好,奏得真是好極了。
”
明珠故意問她:“姑姑,您說匈奴人會打到京城麽?
”
太皇太後有些不悅:“我已很久不管政務,這個事你要問攝政王。
”言下之意是說,戰敗的人是宇文初,和她並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