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妃可曾心動了?
”宇文初很自然地一手托著明珠的手肘,帶著她往宮門裡走,面上笑容燦爛,絲毫不在乎周圍投過來的種種目光。
有沒有心動呢?
好像是有的。
她又不是瞎子,對著這麽俊俏能乾聰明的男人還能把他當成路邊的頑石。
可是這個男人太過危險,她總得有所保留才是,不然蜜罐子摔碎的那一天,豈不是讓人難堪痛苦?
明珠微笑著,輕飄飄地瞟了宇文初一眼,半真半假半調笑地道:“當然是心動了,殿下難道看不出來麽?
”
宇文初腳下不停,笑著看向她:“當真?
”
“比珍珠還要真,您不信?
”明珠佯作委屈狀,“這可真叫我傷心呢。
”
“我信。
”宇文初突然停下來,拉起她的手遞到唇邊輕輕一吻,盯著她的眼睛緩緩道:“我信。
”
明珠的臉“騰”地一下就紅透了,饒是她膽大妄為,饒是她不懼世俗目光,卻也被他的膽大給弄得害了羞。
這個男人,怎麽,怎麽就這樣呢?
之前在人前總是那麽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這才成了親,居然就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面,還是在宮門前,做下這種事。
“你羞什麽?
”宇文初不以為意,十分開心地指著幾個上前來道喜的宮人道:“李全新,賞。
”
李全新笑眯眯地應了是,叫人搬了兩隻大箱子下來,豪情萬丈地道:“別急,都有!
”
箱子一打開,裡面裝得滿滿的特製小銀通寶,通寶嶄新發亮,每十二個用紅絲繩串成一串,寓意月月紅,圖的不過是個吉利。
到了人手雖不顯眼,這滿滿兩大箱子擺著卻有些紮眼了,明珠就算是從來不曾操心過錢米,想到這錢她也有一份的,忍不住也有些肉疼,輕扯宇文初的袖子悄聲道:“財不露白,這樣不太好吧?
”
宇文初眼睛亮晶晶的:“心疼錢,還是為我擔憂?
”
主要是心疼錢,其次也有擔心他被人盯上嫉恨算計,連帶著讓她也不能有好日子過,壞了大計的擔憂。
明珠自是知道怎麽說才能討男人歡心的,但對上宇文初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不知怎地,那哄騙人的話到了口邊就成了實話:“你的錢也有我一份,若是被人盯上了,你日子不好過,我也不能好過。
”
宇文初側目看著明珠,笑得格外歡暢:“你說得沒錯,這錢果然就有一半是從你的嫁妝裡支出來的。
我日子不好過,你的確也不能好過。
”
“騙誰呢?
”明珠才不信。
她才剛嫁過來,他居然就可以自由支取她的嫁妝,而陪嫁的管事都沒來過問她一聲。
知道他厲害,也不能這樣厲害吧?
若是真的,她手下的管事可以砍頭謝罪了。
跟她嫁過來的人全都是父母兄嫂精挑細選過的,沒一個傻貨,特別是管理她嫁妝的李伯純就更是個猴兒精。
“你不信?
嶽父大人說了,你嫁給了我,便是我的,你帶來的這些錢財,我也可以自由支取,為此還把李伯純叫到跟前來特意吩咐。
難道你竟然不知此事?
”宇文初一臉的驚訝,又道:“原本這點賞錢並不算什麽的,我早打製好了,隻是我想到你我既然做了夫妻,賞錢也要各出一份才吉利,表示夫妻同心,因此就讓李伯純拿了些金子出來兌換,就是那種五十兩的金錠,你記得的吧?
”
胡說八道,她的是她的,他的也是她的!
父親那麽疼她,怎麽可能把她的錢和人全交給他?
但他又說得頗有那麽回事似的,就連她陪嫁裡有五十兩一錠的金錠他都知道,還有父親居然把那床弩的模型都給了他……再想到他之前在玉皇觀訛詐她銀錢的事,明珠越想越覺得這事兒這男人真乾得出!
李伯純也一定是中了他的陰謀詭計。
轉眼看到那些歡天喜地跪在道旁賀喜的宮人,好面子不想給人知道她小氣舍不得錢,便忍住了氣,假笑道:“殿下說得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麽,這種喜慶的事情當然這樣處理最好了。
但不會日後府中家用都要我出一半吧?
”
宇文初愁眉苦臉:“你也知道,王府開支大,又沒什麽進帳……”見明珠的臉色十分不好看了,才親昵地一刮她的鼻頭,笑道:“怎麽我說什麽就都信了呢?
難道本王娶了你,還養不起你?
”
明珠輕哼一聲:“你以為我就信了啊,那是哄您歡喜呢。
我哪有那麽蠢!
我自己有腦子的。
”
宇文初眨眨眼:“這樣啊,那蠢的人是我咯?
”
明珠撇嘴:“我可沒這麽說啊,您要是都敢說蠢,這天底下可沒聰明人了。
”回眸看著宇文初那得意洋洋的模樣,怎麽都覺得牙癢癢,逗著她玩兒還上癮了是吧?
二人一道去了崇明殿,崇明殿首領太監何正圖出來將他二人引進去,先恭喜,再輕聲提點:“陛下才剛起身不久,一個宮人伺候不得力,引了龍怒,正挨闆子呢。
”
幼帝宇文白生性殘暴多疑,身邊伺候的人走馬燈似的換來換去,唯有這個何正圖從始至終都陪侍在其身邊。
明珠也和他打過幾次交道,當然知道這是個滴水不漏的厲害人物,從來都不肯輕易將宇文白的事情往外洩露半分的,難得他今日居然就肯主動提點他們。
明珠看向宇文初和何正圖,見那二人一個面含微笑,和風煦然地聽著;一個神色謙卑,隱隱然帶了些討好。
明珠突然間就明白了什麽,何正圖的厲害是衝著別人來的,她今日能有此種待遇,不過是靠著宇文初的面子罷了。
真正厲害的人是宇文初,不露聲色的厲害。
也是,在那樣混亂飄搖的世道,他不但能獨善其身,還能護住身邊的人活得瀟灑安心,又會是個什麽簡單角色?
真不知道這樁婚事到了最後,究竟是誰得利最多,她和他又能走到哪一步。
明珠自嘲一笑,斂了心神,屏聲靜氣地跟在宇文初身後入了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