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明珠被戳穿了心事,由不得乾笑了兩聲。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其實今日的事情就夠看出來了,她想要收斂這性子著實很難,何況悔婚已經夠家裡人奇怪的了,她再整個兒變個人,恐怕全都要覺得稀奇了。
既這麽著,那就該驕狂時繼續驕狂吧,特別是對著那些後來殘害她的人,更是要加倍的驕狂!
其他時候麽,還是該裝得溫柔一點的。
“火滅了,看模樣沒有大礙。
”素蘭伸長脖子往下看,見英王府的人大聲調笑著往上行來,想到方才他們不尊重的樣子就又有些膽寒,縮回頭去小聲道:“也沒聽說英王府和咱們府裡有罅隙啊,他們怎麽看著就像是和咱們有仇似的。
”
明珠托著腮盯著山下變幻莫測的雲海看,那有什麽稀奇的,宇文佑早就告訴過她了,因為傅氏把持朝政的緣故,整個宇文家的人都恨透了傅氏,如今不過是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罷了。
其實她很想知道,如果她驕縱到底,宇文初會做到什麽地步,但還是不要試了,別給老頭子添亂了吧,老頭子已經夠操心的了。
“咦,你們怎麽在這裡?
”一個少年沿著石階走上來,看到坐在避風處的明珠和素蘭不由得樂了:“你們家的人正到處找你們呢,鬧得雞飛狗跳的,你們倒在這裡享清福?
”
少年生得眉眼乾淨,一排細白整齊的牙齒,看著就讓人討厭不起來。
明珠忍不住笑了,看向少年手裡擎著的小酒葫蘆挑眉道:“半剪,你又偷喝酒?
小心我告訴觀主!
”
半剪把酒葫蘆往袖中一藏,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傅明珠,你別想再扔了我的酒葫蘆。
”
明珠撇嘴:“小氣!
不過是個不值錢的爛葫蘆而已,早說了會賠你的。
昨日我就使人送信回去了,今日午後便會送過來,最好的老葫蘆,到時你見著了就會知道你手裡這個破葫蘆真是拿不出手!
”
半剪不由心生向往,眨巴著眼睛道:“真的麽?
”
明珠不屑:“我會哄你這種沒見識的呆子麽?
那個老葫蘆是真正的大葫蘆,嫁接之後用十棵葫蘆的根須供養一棵秧苗長大,待其結了葫蘆之後隻挑最大最好最周正的留下來,其他的統統摘了不要,如此才能得到最好的葫蘆。
再經了能工巧匠的手製作出來,顏色紫紅如漆,盛的酒會變成淺黃色的,飲之能祛火明目助消化,沒見過吧?
”越顯擺越得意,見半剪聽得入神猛然停了不說,將一隻雪白綿軟、尚帶著嬰兒肥渦的手伸出來:“我借給你的圖呢?
什麽時候還回來?
”
半剪一個激靈,頓時從紫紅如漆的大酒葫蘆的幻象裡清醒過來,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你說過借我看三天的,這才借了兩天兩夜,怎地就問我要了?
雖則你是女子,卻也要說話算數。
”
明珠也不窮追猛打,眯了眼睛道:“我是提醒你,若是製不出那東西來,趁早還我,省得給我弄丟了。
”
“誰說我弄不出來?
你也太小看人了。
”半剪鬥雞似地挺起胸膛仰起頭,“你等著瞧,我心裡已經有章法了,一準兒能弄出那東西來!
倒是你,到時候別忘了你許下的諾言!
”
“嗬!
小小兒郎,說話倒硬氣!
你若做得到,我自是做得到!
不信咱們擊掌為誓!
”明珠樂開了懷,不顧素蘭的頻頻暗示,自將手舉了起來。
半剪抿著唇,十分認真地在手裡吐了一口唾沫,再迅捷地朝明珠的手上一擊,大聲道:“你等著瞧!
”
惡心死了!
明珠的臉頓時皺成一團,抓住少年的衣袖使勁擦手,嗔道:“你這個人真是的,擊掌就擊掌好了,幹什麽要往掌心裡吐唾沫?
髒死了。
”
“這樣才顯得認真算數麽。
”半剪也不生氣,快活地笑道:“惡心著你啦?
那就對了,我是故意的。
”
明珠一怔,隨即捏起拳頭朝著半剪的肩頭上就是一拳,罵道:“你這個壞心眼的小賊!
”
半剪哈哈大笑著,一溜煙跑了,明珠追了幾步,腳上的鞋就掉了下來,隻好站在原地咬牙切齒:“你給我等著瞧!
酒葫蘆不給你了!
我去告訴你師父,讓他把你私藏的酒全部沒收了!
”
“有本事來追我啊?
惡婆娘!
這麽兇也不怕嫁不出去。
”半剪站在遠處朝她做鬼臉:“你敢告訴我師父,我就不還你圖!
”言罷哈哈大笑著自去了。
“你敢!
嫌命長了!
”明珠叉著腰大吼一聲,表情極兇惡,眼裡卻透著快活。
吼完了忍不住將那隻染了半剪唾沫的手往鼻端嗅了嗅,立時又皺成了一團,萬般嫌棄地拿了帕子將手擦了又擦,再嗅,還臭,便將那隻手一直高高舉著吹風,妄圖讓山風晨霧把那怪味兒去掉些。
見英王府的人看稀奇看古怪地看著她,一個淩厲的眼風掃過去,背轉了身看著遠處的雲海暗自發窘。
真不知道姑娘是怎麽想的,對這山野裡長大的少年這般客氣殷勤。
素蘭歎口氣,眼見相府的嬤嬤們找了過來,便揚聲招呼:“我們在這裡。
”
嬤嬤們看見明珠,“呼啦啦”一下圍過來,明珠的乳母耿嬤嬤好一通抱怨:“姑娘也太任性了,悄沒聲息地就跑不見了,這要是出了什麽事,可叫奴婢們怎麽活!
”
明珠不耐煩:“這麽多廢話做什麽?
不是有素蘭陪著我麽?
快讓人去給我拿鞋來。
”
耿嬤嬤聞言便要追究鞋子的去處:“鞋子哪裡去了?
”
素蘭立時就要把真相說出來,明珠一個眼風掃過去,道:“有一隻不小心掉下懸崖去了,另一隻大抵還在淩空回廊上,去把那隻找回來也就是了。
”
嬤嬤們嚷嚷著,一個去尋鞋,一個去取鞋,另幾個把明珠團團圍住,問長問短。
耿嬤嬤更是仗著自己乳母的身份哭了一場,大抵都是怪明珠悄沒聲息就跑得沒了影子,明珠煩不勝煩,闆著臉到處看。
都說她千嬌萬寵的,卻不知道她也是行動不自由的,走到哪裡都有一大群人圍著看著,要做點什麽事都不自在。
明珠想著,目光瞟到高高的玉皇閣上,突然瞧見二樓窗前站著個人,正高高在上地垂眸俯瞰著她,表情冷淡又矜持,還帶了些看猴戲似的興味,正是那心眼賊小的英王宇文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