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老貨!
這麽幫她說話。
”閔太後目光銳利地看著海嬤嬤道:“說!
是不是你得了她的好處?
”
海嬤嬤忙跪倒在地,從懷中掏出一隻精巧的雕花盒子奉上去:“這是江二姑娘孝敬娘娘的。
”
一顆鴿蛋大小、遍體渾圓的金色珍珠在盒子裡氤氳生光,閔太後隻看了一眼就愛到了心裡去,卻隻作不屑之色:“我道是什麽,不就是一顆珠子麽?
我的兒子富有天下,我要什麽沒有?
”
海嬤嬤知道她的性子,最是貪財卻又要假裝清高,便勸道:“東西不值什麽,難得的卻是江二姑娘的一片孝心。
”又道:“難道娘娘就要看著傅明珠志得意滿麽?
她搶了人家的夫婿,難道還不能容下人家做個側室?
那也太欺負人了。
何況,按製,一位親王可是應該有一正妃二側妃,妾媵若乾的。
”
是的,她不能讓傅氏得意,也不能傅明珠太舒服,閔太後就道:“也是這個道理,她佔了正妃之位也就不錯了,總不能再過分的,難不成還要讓她霸佔了整個英王府不成?
”又道:“隻是便宜了宇文初!
他得了傅明珠,再得了江珊珊,豈不是翅膀更硬了?
不成。
”
海嬤嬤笑道:“便宜不了,傅相不是吃素的,長興侯也不是吃素的,這位江二姑娘更不是吃素的,這樣妻妾相爭起來才有看頭,最好鬧出人命來,咱們才有機會。
不然若是都被傅明珠壓得死死的,還有什麽意思。
”
宇文初不是想借傅氏的權勢麽?
反正自己都攔不住,那就再來一個長興侯府這樣的老牌勳貴,等他的後院爭得你死我活的,最好一個兒子都生不出來,看他還怎麽爭!
閔太後笑了起來:“你說得極不錯,我會設法促成此事。
”
海嬤嬤笑眯眯地將盒子放到桌上,找了借口退下去,吩咐心腹宮人:“你去和江二姑娘說,她說的兩件事都辦好了,請她安心等著就好。
”
待宮人退下,海嬤嬤撫摸著腕上的玉鐲子琢磨起來,要說這江二姑娘也真是有意思,看著那麽端莊賢良的一個人,心卻這樣的狠毒陰辣。
若不是她親眼所見,她也是不會信的,不過暗算傅明珠和親一事和即將進行的這兩件事,都足以看得出此人的聰明厲害,不好得罪。
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麽江二姑娘隻肯給她出主意,卻不願意讓太後娘娘知道這主意是誰出的。
不過這樣也好,太後娘娘最近明顯更倚重她了。
“但願我們能合作愉快,江二姑娘。
”海嬤嬤笑了起來,幾乎已經可以預見到將來的英王府是何等的熱鬧。
卻說敏太妃出了昭陽宮就直奔長信宮去,見了太皇太後就道:“方才太後娘娘把妾身叫過去了。
”
太皇太後早就知道了,也不意外:“她叫你做什麽?
”
敏太妃道:“是說太後娘娘千秋的事。
太後娘娘說不敢越過長輩去,就比擬著妾身上次的來。
又說有幾件好東西想要親手給明珠,又怕明珠親事臨近害羞不肯來,非得讓我出面請她來。
”
太皇太後想了想,道:“既然這樣,就聽她的吧。
”
敏太妃猶豫了一會兒,欲言又止地道:“孩子害羞也是常理,屆時隻怕好些人要來,想必閑言碎語也多,不然還是另外想個法子推了吧……”
太皇太後何等聰明,當然明白她是在提示自己筵無好筵,卻不以為然:“怕什麽?
她遲早都要見人的,就算是這次不來,難道九月裡大婚之後她也要藏起來不見人?
藏著掖著的,反倒讓人以為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
敏太妃知道太皇太後並不是很高興這門親事,因此對自己和兒子都有些看法,更是因此頗多忌憚,就又要跪下去請罪:“娘娘息怒,都是妾身沒有管教好兒子。
”
太皇太後歎道:“算了吧,也是冤孽。
阿朗那孩子心事藏得深,若是早年他好好說給我們知道,也不至於牽扯進這麽多人去,他好歹也是我看著長大的,這些孩子中,除了先帝,我最喜歡的就是他了……”
阿朗是宇文初的小名,敏太妃聽到太皇太後這樣親切地稱呼宇文初,不由紅了眼眶,哽咽著道:“誰會想得到呢?
他大了明珠那麽多歲,若不是他遲遲不肯成親,反覆作怪,妾身也不會發現有異。
”又發誓:“不過您放心,他對明珠那孩子是真心的。
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了還一直和我強著,明知會讓娘娘傷心還要硬頂著來。
”
“也沒什麽,我還能不放心他嗎?
”事已至此,太皇太後便是再對宇文初心思深沉之處不滿意,再是忌憚也不會把人往外推,隻歎息一聲:“隻是可惜了江家二姑娘,多好的一個孩子。
我出爾反爾,她不會心中有怨恨吧?
”
敏太妃也暗自可惜,但怕太皇太後是在試探自己,連忙道:“姻緣姻緣,總要看緣分的,您仁慈,已然再許了她一門顯赫的親事,她應該知足了。
也是怪妾身,早年阿朗不肯,就不該硬逼著他應下這門親事。
”可是那個時候,傅明珠和宇文佑的親事已經由先帝一口定下,江珊珊就是最好的人選了,她不定下來,難道要任由宇文初拖到白白錯過這樣的好人選嗎?
這做母親也不是那麽好做的。
太皇太後想到傅叢和自己的爭執,心情著實好不起來,便怏怏地道:“你先回去吧。
”
敏太妃心情惴惴地回去,宮人來報:“英王殿下來了。
”
敏太妃便陰沉了臉走進去:“你還有臉來見我!
我的臉面都給你丟乾淨了!
裡外不是人,對著江家的人是心虛,覺得害了人家的姑娘,對著太皇太後又是慚愧,覺著忘恩負義算計了人家,還怕她多想,對你不利。
你這個不孝忤逆子!
”
宇文初靜靜地站著聽著,等她罵完了才輕聲道:“小時候,我愛極了一柄寶劍,皇父卻將他賞給了長兄,您不許我爭,和我說,長兄是太子,將來是江山的主人,我是弟弟,是臣子,連喜歡都是錯。
我記下來了,不和他爭。
後來九弟又搶我養了五年的鳳頭鸚鵡,您和我說,想要平安活下去,就不能和周貴妃爭,不能惹皇父厭惡。
我記下來了,不和他爭。
周貴妃對我下毒,您說要忍,假裝沒有這回事,我也忍了。
皇父明知九弟不喜歡傅明珠,卻還是把她賜給了他,為的隻是偏心想要保他性命,壓根就不管他喜不喜歡她,也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她。
我一直都在忍,忍到皇父薨逝,忍到太皇太後可以做主,若是傅明珠眼裡心裡一直都隻有九弟也就罷了,我不能強人所難,可她不願意了,為什麽我還不能爭一爭?
難道是我天生就不如老八和老九麽?
我分明比他們都要強得多。
”